如逸怎么能去什么徐家拜年呢!
他心中不住地懊恼,自己原本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就没提前告诉她玄朱海参的事,却没料到,关键时刻,人居然被徐家给截走了。
害他吃了个闭门羹。
“公子,这些礼怎么办?”
魏临抬起胳膊,把满手的除岁礼举到他面前,看着甚是扎眼。
“先带回去吧,明日我们再来。”
江与辰失落地转过身,正要往回走,可转念却想,自己今日来了一趟,方如逸却毫无所知。
如此,岂不白来?
思索片刻,他让魏临把那两张“福”字拿出来,一左一右地贴在门上,心里难受劲总算散了些,这才和魏临一道回府。
方如逸在徐家住到了初一晌午。
徐瑞照旧送她回来,徐家的马车刚走,余然便直拉她的衣袖:“姑娘你看,外门上怎的多了两个福字?”
方如逸转身,果然瞧见左右两扇门上都贴着个倒福。
“姑娘,莫不是有鬼!”余然吓得捂住心口。
余照摇了摇她的肩:“傻妹子,哪个鬼这般好心,还巴巴地给我们送福来?”
方如逸也笑道:“正是呢,我猜多半是昨日或今早沈馆主派人来过,见我们不在家,干脆把福字贴上,好让我们知道他来过的事。”
余然拍着胸口,心有余悸:“这沈馆主,还真是个做事怪异的……”
“大年初一就听见有人说我的不是,看来昨日的福是白送了。”
爽朗的声音传来,方如逸低头一笑,回身道:“我这就知道这事除了你,再无旁人。”
江与辰凑到她跟前,语气酸酸的:“昨日去徐家了?”
“徐叔叔早就同我说好了,今岁去他家过年。”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害他昨日扑了个空。
方如逸满脸歉然:“对不住,年下事多,给忙忘了。我也没想到你会派人过来。”
“我家公子是自己……”
魏临的话还没说完,江与辰忙截过道:“我是自己突然觉得应该给你送些除岁礼,所以才派了人来。”
魏临翻了个白眼,方如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肩膀上也扛着不知是什么的物件,只堪堪露出个脑袋,吃了一惊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江与辰有些得意:“拜年么,总不能空着手。”
方如逸忙让余照和余然去帮魏临,可他却脚步轻快地跳进院中,把年节里在廊下摆了一溜,挺直了腰杆,一脸的小事一桩。
只是额头上却满是汗。
余照拧了块温热的帕子给他擦脸,见他们两个说说笑笑的,江与辰低声问方如逸:“他们俩都这样了,总是互有情意吧?”
方如逸点头:“照儿对魏临是有些在意,可魏临心里如何想,我却不知。怎么,你想给他们作媒?我可告诉你啊,强扭的瓜不甜,若是魏临无意,你千万别逼他。”
“他怎会无意?你看他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江与辰言之凿凿。“等他们拜堂成亲时,我得坐主桌。”
方如逸忍笑道:“你快打住罢,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知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
江与辰背了手,一脸的讳莫如深:“缘分这种东西,向来是要靠强求的。等开春后,我们去郊外放大风筝,让他们两个多在一块待待,此事定能成。”
大风筝?
方如逸愣了一下,暗道京都里的玩意儿还真是多得很。
“对了如逸,其他的礼都不算什么,只有玄朱海参还算是个物件。”
江与辰拿起一只扁长的紫檀木盒,掀开给她瞧,里面摆着十二只手指长短的黑色之物,看着有些胖,微微透着红。
在去山南前,方如逸从未见过海货,对这玄朱海参也是一无所知。
“你身子虚,十二只海参吃下去,定能强健起来,以后练拳练刀都无需愁了。”江与辰道。
方如逸望着他,只觉得自己那颗冷冰冰的心,又被他捂热了一回。
原来他一直记着自己身子弱,特意寻了海参来。去岁的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报答,眼下又添新恩,也不知何日才能还清。
江与辰见她怔怔的,眼中浮了丝笑意:“是不是觉得,同我做朋友颇为值当?”
方如逸双手扣紧,脸色纠结:“你费心如此,倒叫我无以为报……”
“我最烦听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了。”江与辰打断道。“我家在京都也有庄子田地,我还要等你的大水车造好了,便宜些卖我呢!”
方如逸眉间的忧虑渐渐舒展:“若你要买,我只收六成的价,回个本就行,再送你些趁手的小农具,必不会叫你觉得亏。
对了,等年节过完,杨师傅的大水车就要去田间试用。不如你和魏临也一起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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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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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辰“啪”地合上盖子,故作生气:“怎么,此等妙事,你原本还不想带我去看么?”
“公子,要看什么?”魏临突然凑过来道。
江与辰不爽:“你不是在和余照说话么,过来做什么?”
“她去厨下帮忙了,我来看看这大海参。”
江与辰转头扫了一眼,余照果然不在院中。
他回身过来,余光瞥见魏临的手伸向了木盒子,正要掀开,他一掌拍开那双手,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
魏临愣住了,双手垂下来:“公子你在说什么?”
“做饭多累啊,你该去帮帮余照才是。”
“可她叫我坐着吃茶啊……”
“你啊你啊……”江与辰摇头推了他一把。“赶紧去,就说是我命你过去帮忙的!”
魏临摸不着头脑,但双腿却是听话,转眼间进了厨下。
“照儿和魏临的缘分,果然要靠沈馆主强求才行。”方如逸捂嘴笑道。
江与辰望着厨下,抱了手:“说起来,我的武艺都是魏临教的,他今岁三十,而立了还没成家,虽说整日口上嚷着要相看小娘子,可总没什么行动。
依我看,他对余照也挺上心的,知道我今日要过来,前两日还特意去药房里买了些新进的药材,说什么余照曾经提起过。”
方如逸惊讶:“这些我从来不知的,照儿也没跟我说过。”
“姑娘家么,总是害羞些。不像魏临,什么事都往外说。”
方如逸暗忖这倒也是:“看来他们两个的事,少不得要我们多操心些了。”
……
阳春三月,京都郊外的冻河化得透彻,日头一暖,风也和煦了不少。
前几日,方如逸就让坊里的木匠们,把造好的大水车运到庄子里,紧赶慢赶地在河上搭了许久的水车骨架,只等今日牵牛过来,一试便知成效如何。
江与辰一早便和魏临骑马出城,来看这大水车。
去岁他在杨西平的工图上,瞧过畜力水车的轮廓,总觉得不过是小小的几个□□,拿柱子一搭,连上个转轴就成了。
可眼下见到真章,他却多少有些吃惊。
畜力水车的转轴似有一丈长,笔挺挺地伸入河中,左右用三道小柱子架住。转轴尽头连着粗壮的横木,和一根插入土里的高柱相接。
连接处挂着只半人高的竖轮,齿轮凸出,与一架几乎一人长短的横轮咬合,中柱穿过横轮的轴心,其下打横插着一条套牲畜用的细长木棍。
杨西平牵了条黄牛过来,正低头往木棍上套。
“沈馆主,到得好早。”方如逸见他往河边来,笑着上前一福。
江与辰目不转睛地盯着水车:“工图上看着全是勾勾画画,真成了形,竟是这般高大。”
“我也是头一回见它成形。”方如逸指着河流附近的土坡道:“杨师傅特意把水车架在地势低缓之处,就是要看看低水高送的成效如何。”
话音未落,杨西平扭头喊道:“东家,可以开始了!”
“好,开始吧!”
方如逸心里咚咚直跳,忙活了几乎大半年,总算将这水车造了出来,若是今日见效甚好,她的农具生意自然能做大。
“呼——啪!”
一道鞭响,黄牛仰头叫了一声,迈开四条腿,绕着中柱转起来。
中柱上的横盘缓缓旋着,齿轮咬住和它相接的竖盘,带着那条没入河中的转轴一并动了起来。
水声哗啦,落在低处的水被转轴带起,送入那块开垦在高处的田里。
方如逸大气也不敢出,攥紧拳头盯着看了许久,等到杨西平同手底下的木匠们都随意地坐下来,她才隐隐觉出了一丝功成的气息。
见她怔怔的,余照忙拉她:“姑娘,大水车成了!不枉我们辛苦大半年呢!”
“终于,终于成了……”
方如逸心中百感交集,眼角盈盈有泪。
水车功成,她的农具生意自然也能立起来,假以时日,便可积蓄与何家抗衡的财力。
何家一味扑在盐铁上,定想不到农具一道竟能出奇出新。
方如逸默默冷笑。
元轼,你想颠覆朝中格局,把我方家踩成叛国贼子,那我便斩断你的臂膀,扯烂你的钱袋,揪下你那张伪善的脸,让满京都的人都好好看看,你这个闲散亲王的皮子下,究竟藏着多大的祸心!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姑娘你说话呀?”见她一动不动,余照焦急地喊着。
江与辰神色严肃,当即扣住她的手腕,蓄了些力道,轻轻一捏。感受到腕子上的疼痛,方如逸才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望着余照:“怎的哭了?”
余照抹了两把泪:“姑娘你吓死奴婢了!”
“我怎么了?”
“你多半是魔怔了,要么就是高兴得说不出话。”
江与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紧张的神情舒缓了些。
方如逸定了定神,笑意在脸上层层荡开:“水车成了,大家都有赏!”
河边传来工匠们的欢呼声,江与辰高兴得像是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如逸,我请你上登临楼吃一顿,给你道喜!”
“庆贺的席面我记下了,可今日却不行。”方如逸浅浅一笑。“今日水车刚转起来,得再观察几日才好。左右这话你已说出口了,断没有收回去的理。”
江与辰只觉得,不论她说什么,自己心里都不愿反驳,忙道:“你考虑得很对,还是要再试几日,稳妥了才行。等你想吃席的时候,再同我说!”
方如逸点头答应,嘱咐了工匠们几句,和杨西平一起赶去庄子的其他地界,瞧瞧该如何因地制宜地安放水车。
江与辰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见她出了田埂,见她转过屋舍,见她的背影在自己的视线里彻底消失,却仍是留恋不舍地望着那个方向。
“公子,人都走了,还看呢?”魏临素来胆肥。
“明月白的衣衫挺衬她的……”江与辰喃喃自语,很快捶了两下胸。“心口又憋得慌,罢了,赶紧回去吧,明年要参加春闱,经义书册还是要看的。”
魏临大吃一惊:“公子你你你你要参加春闱?考进士?”
江与辰牵过马,翻身跃上:“怎么,我不能考进士?”
“能啊……当然能啊!”
可你不是向来都瞧不上仕途经济的么?
没等魏临细问,江与辰就甩开马鞭,飞快往城里奔。
……
黄昏时分,方如逸从庄子里出来,和余照姐妹俩一同坐了车,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家中。
用过哺食,天色也暗了,余然终究是年纪小,累了一日,哈欠打个不停。方如逸本也没想着让姐妹两人都在跟前服侍,便让她早些回房歇息。
余照却不曾离开。
今日方如逸盯着水车怔怔发愣的模样,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眼下只剩主仆俩,她自然要替姑娘仔细号一回脉。
可她才提来药箱,方如逸却扣住她的手:“照儿,我不妨事,水车做成了,我高兴得有些愣神罢了。”
余照只得搁下箱子,让她伸出舌头来,举着蜡烛认真瞧了几回,这才略略安心:“姑娘,你的舌苔比去岁红润了不少,看来沈馆主送的海参,果然有奇效呢!”
提起江与辰,方如逸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六七分的笑意:“他……又热心,又细致。此番水车能成,多亏他一路相帮。”
“是说呢!”余照帮她宽下外衣。“奴婢如今一想起去岁在山南遭遇刺客的事,心里就突突地跳。要不是沈馆主和魏大哥一路护着我们,只怕姑娘和奴婢早就……”
她忙住了口,不敢说那等忌讳的话。
方如逸却眉梢微动,从铜镜里望她一眼,故意道:“魏大哥?”
余照“蹭”地红了脸,慌乱间捏起一支金钗,去梳她的发。
方如逸忍着笑,拿起木梳在她眼前晃了晃:“照儿,这才是梳子。”
“姑娘,我……我……”
余照脑中一片空白,急得额间也冒了汗,当下不知该替自家姑娘梳头,还是盘发。
方如逸转过身,握住她的手道:“照儿,我只问你一句,魏临心里可有你?”
“奴婢不知道……可是,可是魏大哥他对奴婢很好,前几日还买了两个陈家糖水铺子的糖人给奴婢,说一个拿来吃,一个瞧着玩儿。魏大哥还问奴婢,家里都有什么人,爹娘可曾给奴婢定亲。奴婢说没有,他……他还挺欢喜的。”
余照低着头,脸颊红扑扑的,提起魏临来,眼里闪闪烁烁的全是光。
方如逸心中了然,拉她坐下:“既如此,魏临心里多半是有你了。若你们真的两情相悦,等我的生意做起来,赚了银两,再给你操办婚事,如何?”
“姑娘诨说什么呢!”余照急忙跪下。“姑娘的救命之恩,奴婢还没报答,怎可蒙头想起自己的事来?姑娘快别说这话了,奴婢死也不肯离开姑娘的!”
方如逸笑道:“我看你才是在说诨话。”
她拉起余照,按她坐下:“便是等我的农具生意做起来,也得一年两载了。到时候的情形,谁说得定呢?”
“那奴婢也不嫁,死也不肯!”
方如逸握住她的手:“照儿,在京都里,你同我是最贴心的,我自然盼你能过上好日子。魏临是个不错的人,和沈馆主一样有情有义,将来定不会负你。”
余照低了头不言语,许久才道:“可是姑娘,若奴婢嫁了人,姑娘你可怎么办呢?”
猛然间,她心头里生出一念:“姑娘,奴婢瞧着,沈馆主对姑娘你是巴心巴肺的。他长得那般俊朗,同姑娘很般配,又总是顺着姑娘,时不时还送些小吃来逗姑娘开心。
不如姑娘嫁给他吧,这样我们就能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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