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恩适时地将她拉到一边,对阿姀说,“奴婢们晓得了,夫人先去隔壁房间洗漱一番吧,我去给您准备热水。”
说完,人便跟着阿姀走了。
徒留云鲤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迎恩半路回头,对她用口型说道,“这下打平了。”
噢,云鲤懂了。
想起船上调侃她送子娃娃那事,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迎恩啊迎恩,越来越学坏了。
云鲤扶额叹息。
果然,除非是本人,人还是不能拿这种东西下赌注。输倒是小事,为此一直丢面子,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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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姀:所以到底是谁彻夜不眠了?
云鲤:所以他们昨夜没有……?
第150章 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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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我不管,我们报官吧!”
朱陵宿醉醒来,气势汹汹地冲下楼,还没走完楼梯剩的几阶,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哭喊。
“那可是我与夫君去全部的定情信物,要是丢了,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是昨天威胁他的那女人的声音。
生气也耐不住好奇,朱陵几步下了楼,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一大清早,这是怎么回事?”
阿姀抬起蒙蒙泪眼,又伤心地避开,一言不发。
而衡沚端坐在椅子上,还是那副冰冷的模样,不过眉宇之间,添了些烦忧。
客栈掌柜战战兢兢站在一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过,从方才她哭诉的这句话来判断,也是东西丢了?
衡沚冷冷扫了朱陵一眼,面露嫌弃地质询,“早?已经是午时了,哪里还早。朱员外不是富甲一方吗,怎么,沦落到衣冠不整,便出门来了?”
众人皆是一怔,连阿姀都止住了哭声。
朱陵头上没有束冠,衣裳是随便系着,脚下也并未穿鞋,白色的罗袜踩在地上,已经沾了灰变得有些脏。
朱陵结舌,不自在地向后缩了一下。
这样穿着确实是不合礼的,但若不是他一早发现自己的衣冠和靴子,全都离奇消失了,也不会气极这样冲出来。
“难不成,朱员外也是昨夜遭了贼吗?”阿姀抹了一把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
“你们也遭了贼?”
两句话一前一后地一对,朱陵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般,愤愤道,“还真会偷,老子那翠冠和皮靴,都十分值钱,还有我腰上的革带,全都给我偷走了!妈的,真是晦气!”
阿姀在心里暗笑了一下,接着又演得如假似真,“可不是吗!我们屋里昨夜也为人所窃,我与夫君定亲的几样物什都放在匣子里,醒来时便发现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匣子。”越说越伤心,几乎又要忍不住垂下泪来。
“此时有蹊跷。”衡沚适时地插了一句,“我与夫人从没有懒床的习惯,且我习武习惯了早起,但今日一觉醒来,便发现日上三竿,身体也酸痛无力。”
朱陵听得心惊,“这是中了蒙汗药的迹象!这么小一个镇子,难道还有人专程打劫不成?真是反了天了,老子可是……”说到了一半,发觉不对劲又赶快住了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老子可有的是钱,虽说丢了东西不打紧,但老子须得争了这口气不成!”
随后高喝一声,“来人!随本员外往官府报案!”
在他身后,阿姀与衡沚飞速对视了一眼,心下皆有了底。
其实衡沚说的大半是实话,虽则昨日夜里是无可奈何被迫中了药,昏睡久了醒来,也确实感到浑身无力。
但好在这傻子十分上道,演演戏他就信了。
阿姀带着云从和迎恩,跟着朱陵身后,一起去到了官府。
镇子不大,走到公堂门口时,朱陵被拦了下来。
“朱员外,请见谅。咱们镇子的公堂职权有限,办不了两位数额如此大的案子。本镇隶属蜀阳主城,怕是要前往蜀阳府衙报案,由府衙的人亲自来查才行。”
朱陵站在太阳底下,很难不觉得自己是这条街上最大的笑柄。
“我说你们官府怎么回事啊?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失窃案,竟叫老子去蜀阳报案?”
里头匆匆跑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腿脚倒是还挺矫健,揩着额汗赔罪,“员外郎恕罪,恕罪啊。”
喘了喘气,接着解释道,“老朽乃是本县里正,本县自来民风淳朴,少有鸡鸣狗盗之事。原本是蜀阳派员来此,若有大事便报至那位大人手中督办。可不巧的是他本月赴蜀阳述职,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镇里是真的没办法受理您和您夫人的案子啊!”
此话一出,一行人尴尬地噤了声。
阿姀对里正行了一礼,缓缓道,“里正说的意思,民女都清楚了。虽则两案并发,但民女已为人妻,并不是与朱员外一道的。”
里正听闻,立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员外,这位夫人,对不住了,老朽失礼了。”
阿姀莞尔,全作接受。
朱陵却心里郁闷,昨日一见她怪喜欢的,竟这样急于解释与自己撇清干系。
难道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转念一想,实则是人家已经嫁了人,说不准连孩子都有了。再加上她那郎君瞧着身形高大,又是行伍出身,保不住急于解释是为了自保,好不被那人打呢。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出了这么多荒谬的想法,辞别了里正之后,返回客栈的一路上,朱陵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难以自拔。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没再追究,跟着阿姀他们回来了。
衡沚还坐在一楼前堂的桌子上,静静喝着茶。
“夫君,我们回来了。”阿姀温婉地笑着,几乎与不久前哭得肝肠寸断的她,像变了个人似的。
“结果如何?”衡沚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来。
阿姀如他所愿,几乎贴着他坐在了身边。可卖关子似的,却不愿先说,“夫君看了大夫喝了解药吗?不说的话,妾可不会如实告知的。”
俏丽的模样,倒真的像是个依托着郎君过活的娘子。
衡沚瞧她翘起的嘴唇,哑然失笑,“喝过了,夫人放心。”
朱陵坐在桌子对面,脸比锅底的煤灰还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妻被人抢了。
“里正说,镇里职权不够,不能督查这么大金额的案子,让我们去蜀阳府衙报案。”
衡沚状似思考的样子,“蜀阳吗,可我们行程并无此地……”
“夫君!”阿姀拽着他的袖子,一句话尾音拐出了山路十八弯,撒娇般地,“物件虽没有多贵重,可那些都是你我定情之物啊,难道不弥足珍贵吗?那簪子,那红绳,那鲤鱼铭佩!”
话是故意说给朱陵听的。
就是得让他知道,阿姀的房中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才不至于半路起疑,坏了好事。
他居于此的唯一价值,也便达到了。
“好,都依你。”衡沚声音软了下来,“那便立刻收拾行囊,立刻启程吧。”
阿姀心满意足,做出了个依偎在他肩上的姿势。
“你们,这是要走了?”朱陵觉得自己像是被忽视了一般,越发不爽,“这便要走了?”
跟着回来的云从迎恩,立刻往楼上去按吩咐收拾行囊。
“不然呢。”阿姀自顾自倒了杯茶,甚至用的是衡沚的那个茶盏,“一点财物,对于朱员外可能不算什么,但于我却是珍爱之物,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了才好。”
朱陵摸不着头脑,“拿什么去找啊?”
他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阿姀露出恍然的神色,“忘了告诉朱员外了。昨日我与夫君洗漱时,不慎将水撒在了室内地板,想着要就寝了便也没管。那窃贼脚底带泥,留下了足印一对,已经着人拓下来了。”
“那我呢?”朱陵愣住了。
阿姀看了一眼衡沚,很难为情的模样,“难道员外就没发现什么痕迹?那妾身可也没办法了。”
朱陵展开了他那脂粉堆里得来的折扇,大力地扇着,蹦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衡沚才出声打起圆场来。
“这样吧。不打不相识,我与内子,也算与朱员外有缘。若不嫌弃,便称你我房中的窃贼,为同一人,去府衙报同一案便是。这家客栈从昨日起,也仅有你我投宿,算不得理亏。”
夫妻二人胸有成竹地看着朱陵,令他顿时不知所措。
“朱员外原本要去往何处?”阿姀顺势问。
“我们员外家住蜀阳,自然是要回蜀阳去的。”旁边的家丁见他久久不语,便替他回了一句。
“那岂不是正好?咱们就此别过,最多后日,蜀阳见就是了。”阿姀一副吃了定心丸的模样,“员外家大业大,总不会跑路的。”
既已如此,朱陵本欲提出与他们同行。可谁知他们是乘船来的,本就只留一夜就要返回船上。
而那两艘船又容不下他带的这么多家丁,只好作罢。
看着一行人在码头赏了船,朱陵这才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又不知是哪里怪。
“员外,按您的吩咐,已经给了掌柜钱,让他停业,兄弟们也都前后守住了。他们那间房里,奴才仔细查看了,地板上没什么痕迹,倒有一股胰子味儿。”
朱陵烦躁地挥了挥手,“知道了,回蜀阳,启程!”
船行过了一个山头,阿姀才轻松地笑出了声。
“你说,世上哪来这么好骗的人?”山清水秀,连背后说人小话,都格外有意趣。
衡沚曲着腿,坐在船甲板上,摇了摇头,“你说,世上哪来像你这般会演戏的人?”
云鲤在一旁切着新买的果子,也跟着笑了,“殿下,你简直可以去戏楼做名角儿了,我差点都信以为真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她撒娇撒得毫无负担。
“行走江湖,总得有那么一招半式的嘛,不然怎么容身。”阿姀还有点骄傲,“你问问你主子,他爹出殡那日,我不也哭得跟死了自己亲爹一般。”
话一出口,她立刻反应过来了。
衡沚的亲爹,如今那不也算是她的亲爹了?即便再不是个东西,也是要叫爹的。
好在没人注意如此细节,她赶快又换了话头,掩饰了过去。
很快到了开阔的水面,加之风平浪静,行船的速度也大大加快。
一日之后,船停靠在了蜀阳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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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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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阳码头,人来人往。
作为蜀中最大,且最繁华的城,日日都是这样的盛景。
阿姀握着衡沚的手,从船上下来。
她趁着整理裙子的功夫,飞速地打量了一周。码头上的人不是装船卸货,便是行来送往。
有一个鬓发花白的中年男子站在码头角落的栏杆处,不知道在做什么。
等到阿姀的视线看过去,他又飞速地看向四周,活脱脱一副心虚的样子。
“我找到了。”阿姀贴近衡沚耳边,轻声说,“他太明显了,一下子就露馅了。”
衡沚点点头,“我也看到了。是要视而不见,还是过去见?”江边更冷了些,衡沚接过云鲤手上的披风,盖在了阿姀肩头。
阿姀伸手牵住他,“走吧,去见识见识,看他有什么意图。”
衡沚回身,吩咐了其余四人几句,让他们去进城找一家最大的客栈,先定下几间房等着。
在码头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跟人是很讲究技巧的。
王宣站的位置本就不开阔,实在是因为今日不知道哪家商行一直卸货,人多不说,东西也多。
为确保正常通行,他在被迫退到这个角落里来。
更坏的事,两个壮汉扛着个箱子从他眼前经过的功夫,本站在江边的那一双人影,便不见了。
“嘿……”王宣气得发笑,叉着腰。不就是年轻个二十年么,怎么走路像飞似的,一下子就不见了。
“老伯,请问,这蜀阳城的府衙怎么走啊。”
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王宣身形一顿,心道不妙,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人跑来问路了。
板着脸一背手,刚转过身来,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在看到女子面容的那一霎,却恍如前世,怔住了。
女子抱着臂,一双笑眼似春花般,灼灼地落在了王宣身上。
她身侧的,是个眉目英挺,身姿如玉的男子。两人站在一起,颇有一种郎才女貌的养眼。
世上竟真有如此相像的母女。
方才隔得远,还没怎么看清。如今近在眼前,王宣心中便如往事叩门一般,生出些怅惘来。
昭瑛在这个年岁,也是一样的杏眼,脸颊饱满而粉,拥有着蓬勃的灵气。
如果她还在的话……
王宣不知怎么的,忽而就有些生气,“怎么,我看起来这么老吗?”
阿姀若有所思的来回踱了几步,像是真的考虑他的质问一般,“是啊,须发皆白,可不是老伯吗。那请问您今岁贵庚啊?”
衡沚一言不发,像是听热闹似的看着阿姀发挥。
其实他本也就陪她走一趟而已,遇见什么人什么事,都应当是她说了算。
“你这个小丫头。”王宣念叨了一句,才正经答道,“须发皆白那是愁的!鄙人也不过是你叔叔辈的年纪罢了。”
那还真是不巧。
阿姀在心里笑,她两个叔叔,如今一个泉下受罪,另一个红尘受罪,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二人,要去府衙做什么啊?”王宣板着脸问。
阿姀不免有些遗憾,感叹道,“我与夫君游历至此,却不料在蜀阳的呈县投宿,夜遇窃贼,丢失了贵重的定情信物。呈县里正说无权受理此案,才让我们来蜀阳报案。”
这个理由完全合理,即便王宣认出了,这是他写陈情信请来的宣城公主,也不由猜想,他们是不是真的丢了东西。
“何种信物如此珍贵?”
阿姀盯了盯他,过了片刻,才道,“这位叔叔真想知道?好吧,我见您气质卓然,想必家中非富即贵,这些东西在您眼中,想必也不算什么贵重之物了。”
她刻意将话说得很矫情,其实就是想看看王宣到底是什么反应。
“丢失的,不过红绳一根,刻着福寿纹的金镶玉簪一柄,还有——”阿姀望着他的双眼,“鱼符挂饰一件。”
王宣的身体猛地一震,面上立刻渲染上不易察觉的悲色。
好半天了,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您看,我说了在您眼中这不算什么。那就此别过了,我夫妻二人,还要去府衙办正经事。”说罢,便欠身行了一礼,抓着衡沚的手臂转身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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