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愣愣地看着那张符箓,确实和她之前拿着的不太一样,复杂了不少,但一想到自己之前把一张纸当做宝贝一样睡前还仔细地抚平它的皱角,就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陈无妄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白苏不接,又咳了一声,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这个是真的。”
“啧,小白你别不懂事!你不要我要!”另一边的叶舟嬉笑着伸手欲拿,谁知陈无妄手一偏躲开他,坚定地看着白苏,好像她不拿的话,陈无妄就一直举着一般。
另外三人眼里的灼热都快把那张符箓烫出个洞,羡慕嫉妒恨地眼神落在白苏身上,恨不能替她接了那张符箓。
白苏这才抬手接下,“谢…谢谢?”
“不用。”陈无妄收回手。
“道长,您给我也画一个吧,实在不行我拿钱买?”
老李和王婶期待地看着陈无妄,后者已经垂下眼眸,没说话,但明摆着是拒绝。
叶舟从另一边探了个头,似乎也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纠结了片刻被陈无妄发现:“你在警局工作,不会被这些东西缠上的。”
“可是白苏……”
“她身体不好。”陈无妄简单回了句。
叶舟捏着声音,极为欠打地学了一句:“她身体不好~”
白苏和陈无妄双双看向他。
叶舟一愣,平日和同事玩笑惯了,全然没想着陈无妄并非自己那些同事,只是顺口就说出来了。
好在陈无妄没理会他的无聊行为,而是继续自己刚刚想问却被叶舟打断的话题。
“把有关黎深秋的事情,再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我……”
知道王婶一个打杂的应该是说不出什么来了,陈无妄看向老李,后者眼神飘忽,躲着陈无妄追问的目光。
“我…我得去医院看看老板…”被陈无妄的目光压的喘不过来气来,老李干脆找理由想离开。
“出了这道门,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陈无妄坐得端端正正,看着一脸纠结的老李。
白苏这才觉得,陈无妄威胁恐吓人也是一把好手,短短一段时间内,拿捏了王婶叶舟,眼看老李也马上会被他收服。
果然东方玄学的力量不容小觑。
老李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显然心理防线已经被击溃。
“少爷为了追到黎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搞些‘药’回来,黎小姐喝了之后就人事不省了。后来黎小姐报了警,但血液里并没有检测出什么药剂,加上少爷的朋友帮他作证,说两个人本就是情侣,在吵架……”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李显然也觉得太过难以启口,脸色苍白。
白苏作为一个女孩子,只听一下就觉得天灵盖要冒白烟ʝʂɠ,头皮发麻,更别说黎深秋这个当事人会多无助。
“药?你们秦家早就知道这些,还知情不报?”
“我…我…我就是个打工的…我也没办法啊,后来夫人知道之后,觉得黎小姐是为了钱,就想拿钱让她离开,可是黎小姐铁了心要让少爷进去,然后…”
看老李的表情,后面的事情应该更加不堪,以至于很难说出口。
“然后什么?”白苏声音一冷。
“然后夫人不知道在哪里找了几个男人……”
“几个!?”白苏震惊,全然没想过大名鼎鼎的秦家会干出这种事情。
“后来老板知道了,和夫人吵了一架,又罚了少爷,让他不许再跟那些狐朋狗友联系,可是没过多久就接到黎小姐自杀的消息……老板给了黎家一笔钱,又给他们在东城新楼盘买了套房子,再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少爷出了车祸,然后秦家怪事不断,先是夫人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看见黎小姐站在客厅里,被吓得进了医院,再是王婶守夜的时候看见黎小姐在院子里徘徊……”
白苏闭了闭眼睛,这些女孩子那么美好,却总是遇上这个世界的恶意。
老李还在继续说:“少爷去世之后,本来是没打算让黎小姐合葬的,可是夫人吵着闹着说就这么一个儿子,让黎家人把已经下葬准备填土的黎小姐又挖了出来,送到殡仪馆做了防腐处理,然后拉到秦家来停棺。”
白苏听得脑壳疼,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
“落棺再开,扰人安息。”陈无妄摇了摇头。
“道长,道长求求您了救救我吧…我和这些事情没关系啊,我什么都没做过,黎小姐要找也不该找我啊…”老李扑通一下跪在陈无妄身前。
王婶显然不知道这些内情,已经被吓呆。
陈无妄侧了侧身体,没接受老李这一跪,面色冰冷,显然对于他们的无耻行为也是非常鄙视。
“没关系?但凡你能帮忙报个警做个证,也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黎深秋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现在的情况,你们秦家所有人都参与了,还有秦朗的那些朋友,也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白苏扬声道。
“那…那怎么能是我造成今天的结果呢,我只是……如果我说出去的话,夫人也不会放过我的…”老李哭丧着脸。
白苏懒得和他理论,抱胸往沙发上一靠,“我不想和你说这个了,做过或者没做过到时候自然有人定夺,还是先考虑一下眼前的事情吧。”
“你们刚刚在窗户那里,到底看见了什么?”
叶舟和陈无妄的目光也聚焦过来,注视着老李与王婶。
老李浑身一颤,王婶更是缩在沙发角落里面,脸色煞白。
“是黎深秋吗?”
王婶一下子身体绷直,呆愣愣地看向陈无妄,浑身抖个不停,跟她比起来,白苏竟有些沾沾自喜,好歹自己还能保持清醒。
但白苏经历了陈茉一事之后,明白鬼也有好坏之分,正如她未害过陈茉,陈茉也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她。
所以虽然被吓到,但她仍然觉得黎深秋不会随意报复无辜之人。
如果能还她一个清白,让作恶之人,让她安息,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是……是她……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们索命了!”
第15章 云裳落——6
第二天的白苏是被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吵醒的,睁眼的时候身边只有王婶,陈无妄和叶舟都不见了踪影,反倒是院子里的说话声越来越大,隐隐有吵起来的趋势。
看了看手机,才睡了三个多小时,昨天晚上被吓到丢出了手机,后来也没仔细检查一下,现在才发现几条裂痕蜿蜒在屏幕之上,白苏的心就和屏幕一样裂开。
一边心疼着手机和自己的钱,一边起身往外走去查看情况。
门上的血迹已经被清除掉,旁边摆了几盆水,里面的液体已经变成淡粉色,显然是叶舟和陈无妄早起的成果。
“我女儿我想给谁就给谁!你一个臭道士管这么多?我可不信那些东西,你想骗秦家的钱门都没有!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可是秦家的亲戚,你敢动我们,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尖锐的女声传来,还好慕州能买得起雍渊城的人不多,这几栋别墅也只有秦家这栋住了人,否则凭她这音量,高低得把人喊过来。
“你怎么说话呢?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业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啊?”那女人说第一句的时候众人便猜出来来人是黎深秋的家人,两男一女,看年龄应该是黎深秋的父母和她的弟弟。
那弟弟穿得不伦不类的,裤裆恨不得吊在地上,一些银链子挂在上面,随着他抖腿的动作哗啦啦地响,上身的外套也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又是个寸头,本就圆润的身体在这么一套搭配的作用下显得更加肥胖,活像一个大土豆上顶个小土豆。
土豆一脸不屑地嚼着口香糖,用鼻孔看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叶舟和陈无妄,发出一声嗤笑。
“我还当秦家多有本事呢,请个道士也请这种一看就是江湖骗子的东西,我姐那人,就是变成鬼,又能跳多高?吓唬人的玩意儿。”
“你姐尸骨未寒,还停在客厅里,你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她,当真不怕半夜爬你床吗。”白苏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家人重男轻女,把这个土豆溺爱成这样,指不定卖黎深秋的钱都花在了这个弟弟的身上。
“你又是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知道秦家和我们家是什么关系吗?敢这么和我们说话,当心我们告诉秦夫人!”黎母瞥了白苏一眼,不屑一顾道。
白苏打量了一下她,身穿一条与年龄极为不符的深蓝色裙子,踏着侧面已经有些磨损的高跟鞋,鞋跟微微歪向一边,还沾着泥巴,显然不是平时穿的鞋,脚背处有些红肿,看来穿得也不是很舒服,极力打造的体面不过是自我安慰,那裙子显然也是新买的,不仅不适合她,穿在她身上还显得有些廉价,深蓝色裙子配着红色旧高跟鞋,说是混搭都过于牵强。
“现在是2023年。”白苏学着她的样子轻蔑地看着她,完全没有被她的“是秦家的亲戚”吓到。
笑话,白苏可是和鬼斗过法的人了,甚至身后的尸体在闹鬼,她也能安安心心地睡一晚上,怎么会因为其他事情被威胁恐吓?
“什么意思?”黎母显然没听懂。
白苏走到她面前,陈无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清已经亡了。”
黎母还是没听懂,反倒是土豆愣了一秒气急败坏地把口中的口香糖吐到了她脚边,陈无妄伸手将白苏拉开,口香糖被吐在地上,也更让白苏确定了这种人的下限有多低。
看着自己儿子如此,黎母黎父即便是没听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一派暴戾的样子,像要动手。
黎父身上的西装袖扣都掉了一个,残存的几颗扣子也都磨掉了漆,原本想穿正装抬抬身份,却被这些细节显得更加上不了台面,也不知道秦峰和夫人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这种靠卖女儿求富贵的人,秦峰也不可能放在眼里。
“黎深秋已经下葬又被你们挖出来,她不去找你们已经是顾念亲情,如今你们还来她的灵堂撒野,你们是真觉得自己命硬,能跟恶鬼刚一刚?”白苏挑眉。
果然是新生牛犊不怕虎,叶舟再怎么样也得因为工作收一收脾气以免招致不好的影响,但白苏显然没那个顾虑,换句话说是还没在这种事情上吃亏,不知道留个心眼。
叶舟干咳一声提醒白苏。
黎母看看她,又看看叶舟,忽然全身肌肉都松弛下来,看着白苏笑道:“哦——我算是知道了,我当是什么人敢这么和我们说话呢,原来就是个小警察,前两天老李给我打电话我还纳闷,闹鬼这种事情找警察有什么用?他们能相信?现在看来,你们也只能找个骗子合起伙来骗骗秦老板罢了,秦老板他身居高位没见过你们这种龌龊手段,可别觉得我们和他们一样好糊弄,我看闹鬼什么的都是你们杜撰出来的,秦夫人不过是丧子打击太大出现了幻觉,你们就将计就计串通个小白脸谋财!昨天还企图伤害秦老板害命!”
“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见钱眼开?新裙子也掩盖不了你身上那股穷酸气!”被陈无妄护在身后的白苏丝毫不肯吃亏。
“你他妈说什么呢?”土豆见白苏这么说他妈,冲上前挡在黎母身前。
“怎么?光说你妈没说你,抢着来找骂?你个没削皮的土豆大热天套个外套一身臭汗味儿,离我远点儿!”
“你再说一遍!”土豆被白苏的形容刺激到,怒目圆睁像要动手,黎父三两步走过来,还没开口,白苏的眼神就瞥见他了。
“我光说他ʝʂɠ俩忘记你了,三杆子敲不出一个屁,老婆孩子在前面打头阵你跟在屁股后面捡吃的是吧?怪不得他俩吃得珠圆玉润,你瘦得像只干狗,你长得就像我三姑妈的二奶奶那脚后跟死皮成了精。”
场面一度有些安静。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连陈无妄也有些错愕地看着白苏,忍不住想笑。
半分钟后叶舟的一声闷笑打破了微妙的气氛,一声没忍住,后面便更加忍不住,只能强行压低声音。
“你……!我要去投诉你!”黎父虽然不知道她三姑妈的二奶奶长什么样子,但是脚后跟的死皮明显就是在骂他!就算他只上过几天学,认不到多少字,他也不是傻子!
“投诉?我们局在皓月路370号,投诉部门在进门右拐第二个门,里面会有个美女姐姐接待你。”白苏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我的名字叫白苏,白色的白,春风送暖入屠苏的苏,哦你应该不知道这句诗吧?没事,局里只有我一个姓白的,我是局里的实习生,你记得告诉她我是怎么骂你的。”
白苏之所以敢这么做,第一是出于对黎深秋的同情,想帮她出这口恶气;第二就是因为她的身份,现在不仗着实习生的身份做点想做的,以后真进入工作,那些条条框框只会把她束缚得更死,大不了就是挨顿批,但局里的前辈都是明事理知黑白的人,多数都能理解她的。
“你个狗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打死你!”
巴掌落下来的一瞬间,陈无妄出了手,高高扬起的手臂被他紧紧捏住腕部,白苏站在他身前,已然做好挨下这巴掌的决心,这样反而能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把他们带回局里,没想到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陈无妄一直在盯着这三人的动静,在土豆有所动作的第一秒就拿捏了他。
土豆虽然胖,但是也能看出来有健身的痕迹,抬手那一下带动的肌肉隔着外套都能看出来,相比之下陈无妄“瘦弱”许多,但被他看似轻轻地捏住手腕,任土豆脸都憋红了也无法再动一下,那只手被陈无妄紧紧攥住,落不下来,也收不回去。
白苏后背贴着陈无妄,盛夏的短袖挡不住身上的温度,陈无妄胸膛的温暖传递至白苏背部,让天生低体温的她有些不适应。
但此时的她没空理会这些,只是冷冷地看着和她差不多高的土豆:“你叫什么名字?”
“要你管!啊哟——”
陈无妄反方向用力,土豆的手腕瞬间折成一个正常情况下无法形成的弯曲。
有人当靠山,白苏洋洋得意地看着土豆。
“黎……黎远志!”
白苏轻笑一声,看向想冲过来又担心陈无妄再次动手的黎父黎母:“远志?你们取名字之前不能想想你们儿子配不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我操你妈!”
白苏说话的时候陈无妄也自然而然地看向黎父黎母,黎远志逮着机会想突然发难,但显然是低估了陈无妄,叶舟刚迈出一步想过来帮忙,黎远志打出的另一拳就被陈无妄捉住。
紧接着左手继续用力,逼得黎远志疼得跪倒在地,整套动作没什么技巧,甚至只是简单的防守,但陈无妄做得行云流水,配上他清冷的面容,让人移不开眼睛。
白苏站在陈无妄和跪倒的土豆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后面的陈无妄不可抗拒地与她离得更近。她这才感觉到耳根有些发烫,烫的她不敢看陈无妄。
白苏后退一步躲开黎远志疼得胡乱抓东西的手,与陈无妄贴得更近,旋即觉得不妥,从两人之间钻了出去。
就看见不知何时院外站了个女孩子,一头帅气的狼尾,发尾挑染成红色,单肩背着书包,穿着中性风的黑长袖工装裤,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直至对上白苏的目光,表情才显得有一点儿尴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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