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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叫陈逸翮一起走，却瞥见了他的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人名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也让她打消了先前的念头。她换完衣服就出门了，并没叫陈逸翮。
陈逸翮听到她出门，匆匆忙忙跑下楼去追她。
“乔莳月！”
他喊完之后她非但没回头，脚步好像还加快了。他有些意外，跑上去拍拍她的肩膀。
“你等等我啊，走这么快。”
他要牵她的手，她却神色冷漠地问：“干嘛？”
他表情有些凝滞，以为她是故意捉弄自己。
“你怎么了？”他语调里带着疑惑。
“没什么，我今天着急出门。”
她头也没回，脚下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响着，时不时踩进地上的水洼，溅起一点点小水花。
风吹起她的卷发，他突然觉得这个背影有些陌生。
他早晨听到了尹红梅和乔莳月的对话，但他并没往心里去，只觉得白艺凯的小伎俩不足为惧。
可此时乔莳月的态度让他意外，明明胸口还留着她的温度，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两人刚走出小区，就听到一阵响亮的汽车喇叭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的源头，是那辆粉色特斯拉。
乔莳月看见陈逸翮跑了过去，心里越发气了。
我怎么会喜欢过这种人？昨天居然还有点动心？我到底是有什么大病。
她气鼓鼓地坐进车里，衣服还被门夹住了。这辆车也不知闹什么脾气，打了好几次才打着火。
她正要开车，陈逸翮却突然窜上了副驾驶。
“你吃醋了？”
“没有，你才吃醋。”
“那你干嘛生气？”
“我早晨没吃饭，饿的。”
她看了眼时间，突然抬高了声调：“你赶紧下车，我来不及了。”
他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推开：“你不下去我就下去了。”
她用下巴指了指特斯拉，酸溜溜地说：“人家等你半天了。”
陈逸翮嘴角挂着笑，“你这样还不是吃醋？你别误会，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他的手刚滑上她的腰际，就被她一把攥住。她不屑地看着他：“没事，什么关系都跟我没关系，你快下去。”
她倾身打开副驾的车门，她的发丝划过他的手背，勾起了他的占有欲。他正要说什么，却被她猛地一推，赶下了车。
“赵斌堵路上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他背后响起了何佳琪的声音，陈逸翮上了车，但眼神仍望着POLO消失的方向，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蔚兰县商场的负责人兜兜转转了一圈，这周又来联系了燕子，他说预算可以提高20%，还是希望她们可以承接。燕子和乔莳月商量过后决定接了这项目，赚一点是一点。
乔莳月今天就是为了见这位负责人。会议聊得还算顺利，大哥只对方案提了一点修改意见。
乔莳月本已忘了早晨的事情，开完会看到安静的手机又想起了陈逸翮，心里还是不舒服。
她果然不适合谈恋爱，记挂一个人可太累了。
乔莳月正想着，燕子拿着一张图片抱怨道：“又偷咱们方案。”
乔莳月看看那张图，是马拉松比赛的官宣发布会，那个logo跟她们的设计如出一辙。
“算了，就当做慈善吧。”
“这位老哥还真是哪儿都有他。”燕子点开的这张图是李斯坦的朋友圈。
他文案里写着：跃动健身助力本届马拉松……
“诶，这是你哥吧？”
乔莳月看到中间的照片，的确是陈逸翮。
她突然想起他昨晚的话。
不知怎么的，她的脸暮地红了，脑海里关于他的记忆又翻涌出来。
曾经的乔莳月讨厌一切跟运动有关的东西。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遇见陈逸翮，她是不是还在减肥的困局里。会像很多人一样，陷入饮食障碍，陷入身材焦虑，永远觉得自己胖，永远觉得自己不够美。
在遇到他之前，她的确是一个被减肥所困的女孩。
乔莳月的爸爸出国务工不久，他就和尹红梅提了离婚，原本的经济支柱一下子靠不住了。那时又赶上下岗，尹红梅的单位效益不好，时常发不出工资。尹红梅琢磨来琢磨去，决定下班之后去学校门口卖卖煎饼，以此来贴补家用。
刚11岁的ʝʂɠ乔莳月经常有上顿没下顿，养成了暴饮暴食的坏习惯。再加上不运动，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已经胖成了球。
但尹红梅坚持孩子胖点身体好，经常要正餐吃完，晚上还给她来顿夜宵。
乔莳月当时没当回事，直到她发现喜欢的衣服没有她的尺码，她才意识到胖是个问题。
尹红梅现在还时常抱怨，要不是她小时候乱减肥，现在肯定长到一米七。乔莳月心想我长那么高干嘛？又不去当运动员。
乔莳月最大的优点就是对自己狠，学习的时候玩命刷题，减肥的时候玩命不吃饭。中考那个暑假过去，她像换了个人，沈玉雯看着她两眼放光，羡慕地问她：“你这是去参加减肥训练营了？”
乔莳月没告诉她，她吃了两个月的白水煮菜。饿瘦的她总是面有菜色，跑几步就没了力气，更严重的是从此赖上她的暴食症。
要不是陈逸翮，她大概还在减肥的路上消耗自己。
“你知道运动能分泌多巴胺吗？”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跑步，跑完心情就好了。”
“吃是为了更好的运动。”
“你要先吃饱才能运动啊，这才是良性循环。”
……
当时的她只觉得这男的实在有点聒噪，但听多了又觉得他有点可爱。他从不讲自己的事情，像个运动手册，每天给她讲各种运动有益的话题。
直到有一天她忍无可忍：“你是体育老师派来监督我的么？我考试不及格会影响你成绩吗？你能别跟着我了吗？”
可她发现他第二天没来，她却有些失落，一个人跑回了宿舍。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半个月之后他再出现的时候，她主动问他去干嘛了。
他却嫌弃地说：“你不是不让我跟着你么？”
从那天开始，他俩成了跑友。
她大学毕业之后开始健身，身边没了那本活字典，却发现他说的都嵌刻在她脑子里。她看着撸完铁，满头大汗的自己，总会想起他说的那句：“运动使人快乐。”
也许是跟他运动，使人快乐吧。
她想到前一晚的运动，脸上的热度又添了几分。
“陈逸翮也太火了吧？”燕子的语气满是惊喜。
乔莳月拿过燕子的手机，跃动健身账号里每个破万的视频都是关于陈逸翮的。
乔莳月瞥了一眼，冷冷地说：“他跑完马拉松就去创业了，火不了几天。”
燕子笑眯眯地看她：“你能不能动用点私人关系？让他来跟我们做视频？”
乔莳月正要回答，那辆粉色特斯拉莫名出现在脑海里，摇摇头：“他没时间。”
燕子听她这语气，以为他们兄妹俩吵架了，便也不再多说。
乔莳月嘴上没答应，却把事记进了心里，下班之后不由自主地把车开到了跃动健身。
她还没下车，陈逸翮就坐进了副驾驶，他身上的松木香夹杂了淡淡的花果香，她嫌弃地撇了撇嘴。
“想我了？”他嘴角挂着笑。
“谁想你。”乔莳月拔了钥匙要下车，陈逸翮却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乔莳月想歪了，心却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她嘴硬道：“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回家。”
陈逸翮微微用力就把她拉进怀里，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她却推开他，正颜厉色道：“陈逸翮，昨天是我冲动了。”
他愣住了，一下子没了话。他悻悻地靠着椅背，用哼歌来掩饰内心的失落，他此时的心情犹如买假彩票中了头奖。
她见他不说话，用手指戳戳他，刚好碰到他结实的腹肌，她赶紧收回手。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乔莳月话还没说完，陈逸翮就抢白道：“知道了。”
两人都沉默着，车里的空气渐渐凝滞，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顺着窗户一点点涌进来，更让这份沉默显得尴尬。
乔想岔开话题：“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手里把玩着他的打火机，垂着眼轻声说：“我跟燕子想做一个讲普通人故事的账号，但太普通肯定没人看……”
“然后想到了我？觉得我有噱头？”陈逸翮咬了一下嘴唇，语气里带着愠怒，“乔莳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把你当跑友。”
“什么？”陈逸翮腾一下坐直了身子。
“跑步的朋友。”
乔莳月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倒是让陈逸翮一下子没了话。
陈逸翮嗤地一下笑了，“你要跟我跑步吗？”
“那作为交换条件，你来帮我站台。”
乔莳月低着头拧着衣服的边角，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难为情。
“那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第24章 .你怎么这么幼稚
“我只答应跟你去跑步，又没答应别的？”乔莳月语气强硬，面露不满。
陈逸翮正要开口，她的手机却响了。
乔莳月看了眼手机，径直下了车。
陈逸翮撑着胳膊倚着车窗，假装漫不经心地望着乔莳月。
如果不巧碰上了她的目光，他就会别过头，假装看看路上走过的人群。
可过了十五分钟，乔莳月的电话还没打完。
他心里犯起嘀咕，轻轻地摇下车窗，支起了耳朵。
涌进的空气夹杂着炸串和炒菜的味道，周边的小吃店已经点上了串灯，嘈杂声包裹着她时高时低的答话。
他听得断断续续，仍旧是那个老话题。
乔莳月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卡其色大衣的腰带在她身后飘飘荡荡，像是蝴蝶受伤的翅膀。她微微歪了一下身子，靠一条腿支撑着身体。她时不时把脚褪出高跟鞋，给束缚的脚一点休息的机会。
他看见她白净的脚踝处有一条短短的红印子，他收回了目光，从副驾换到了驾驶座。
待乔莳月挂了电话，这才发现手机已经发烫。她看看通话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她转身走向那辆老POLO，低着头仍在想刚才的电话，直到她拉开车门，才看到坐在驾驶席的陈逸翮。
“我来开。”陈逸翮扬扬下巴，指了指副驾。
乔莳月没有争辩，径直坐进了副驾。
她闭着眼睛，头脑里还在想Ada的话。
那个职位真的很诱人，double的年薪，还有各种补助和福利，但她总觉得少点什么。这感觉很难形容，有些像打游戏通关之后的失落，也有些像相亲对象各方面都很好，但就是不来电。
他以为她睡着了，车开得很平稳。窗外传来商铺喇叭里的音乐声，聒噪而喧闹。
他看着她缩在一团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心疼，随手关上了副驾的窗户。
陈逸翮用余光看她，她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似乎在告诉他自己醒了。
他总觉得她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像个受了伤的小动物。
她总会在某个瞬间变得敏感而脆弱，跟展露锋芒时判若两人。他曾跟她开玩笑，抓你这样的猎物最容易了，只要等到你的低谷瞬间，乘胜追击就能追上你。
年少的他也是靠这个手段，在乔莳月的低谷期敞开怀抱，成了她的男朋友。后来乔莳月时不时会抱怨，你这个人真的阴险狡诈，总是设好了圈套等着我。
可他何尝不是在等着自己呢？等着自己可以给她更多支持的时候，再对她表述衷肠呢？
他边开车边琢磨要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她低声咕哝道：“好烦。”
“怎么了？”他语调轻轻的，生怕会吓到她。
“没什么。”她踢掉了高跟鞋，两条腿蜷缩在胸前，两只白净的脚上露出青色的血管。
“也许是你想太多了。”
乔莳月没有说话，她瞥见了路边一家店门口的抓娃娃机，语调低低地说：“如果回燕城，我就像那个关在玻璃盒子里的娃娃，永远困在里面，永远出不来。重复着一样的工作，赚钱，赚更多钱，被身边的环境裹挟着想爬得更高，但是最后发现我还在这个大玻璃箱子里，不过只是个玩偶。”
陈逸翮跟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那抓娃娃机店的粉色招牌在黑夜里十分惹眼。门口摆着一个用来招揽生意的娃娃机，里面的猫咪跟乔莳月长得有点像，他们睁着无神的大眼睛望着他，似乎在印证着她的话。
陈逸翮没说话，打了一把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乔莳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下了车。
“你干嘛？”她问。
“救你。”
她皱着眉，心里却萌芽了一种奇怪的情感，既好奇又嫌弃。
陈逸翮换了一把游戏币，挤在几个小朋友中间，似乎在等待什么。乔莳月跟他保持着距离，犹犹豫豫之后还是凑了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几个小学生丧眉搭眼，陈逸翮提着两大袋娃娃交给了乔莳月。
“今天只能救这么多了。”
乔莳月嗤地一声笑了，“你怎么这么幼稚。”
她接过沉甸甸的两袋娃娃，不自觉地说：“好多啊，你怎么办到的？”
几个小学生悻悻地走过他们身边，陈逸翮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跟他们卡位啊。”
乔莳月一副ʝʂɠ没听明白的样子。
“这个兔子需要12个币，猫是5个……”
她被他逗笑了，嘟囔道：“抓娃娃你还作弊。”
“我这是正当手段。”他眼神温柔，眼眸里闪着亮光，“乔女士，我们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他摸摸她的头，似乎还要说什么。她的心砰砰直跳，脸不自觉地红了。乔莳月忙转身上了车，跟娃娃一起坐到了后排。
陈逸翮本想再说什么，但见她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脸上难掩失落。他为了能够看清她，用力地掰了几下后视镜。
“你有选择的权力，也不用非得回去。”他尽力保持着语气的冷静。
她看着身边的娃娃袋子，刚好有一只橘白相间的猫咪玩偶朝着自己，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正牢牢地望着她。
她低声道：“但不回燕城，就不能成功，就不能见到更大的世界，所有优质资源都在这种大城市啊。”
陈逸翮打着车，沉吟了一会儿说：“并不是爬到山顶才叫成功啊，也许我们该换个角度去看呢？”
乔莳月没有说话，她望着窗外，只觉得他像在劝她何不食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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