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对不起这个弟弟了。
皇位,向来是能者居之,他知道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打败弘晖,但如此一来,昔年发生在几个叔父之间的夺嫡之争势必再度上演。
可汗阿玛和先帝爷是不同的。
先帝爷御极天下六十一载,汗阿玛登基之时,便已年过四旬;先帝爷极善权术,将几个儿子耍弄得团团转,废太子和废直郡王都败于他手;汗阿玛则更喜欢办实事,而非玩弄权术。
汗阿玛在登基之初设立秘密立储,便是不希望重演先帝爷那时候的事情。
如此一来,他只有和弘晖相互忍让这一条路。
他可以忍,但他不愿额娘也像昔日的德妃娘娘一般,即便是四妃之尊,日子也过得战战兢兢,先帝爷没有皇后,可额娘上头却时时刻刻有一个皇后。
汗阿玛的额娘在宫中蹉跎了四十多年,他不愿自己的额娘也要这般。
第二十六章
雍正三年, 皇后崩逝,谥曰孝敬皇后。
孝敬皇后过世之后,四爷没有再立继后的想法, 只是隔了一年, 便将时舒升了皇贵妃,后宫有生育者, 且资历深厚的为妃,另外则有几名选秀进了后宫的, 不是庶妃就是常在答应之流。
有宠者无位份, 有位份者无宠, 一时之间后宫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四爷和德妃的关系早已经被修复, 有“大将军王”之称的十四爷也没有和八贝勒他们混到一块儿去, 因此四爷登基之后的日子还算安稳,手里头也总算有人可用。
对于废太子一脉, 四爷也依照先帝爷的叮嘱, 虽然还防备着,但都是以安抚为主, 废太子早已在雍正二年过世, 弘皙便早早继承了其理亲王的爵位。
时舒后来再没见到李贵人——现在是理亲王府的太侧福晋了, 实在是物是人非, 过往种种自然再没什么可谈论的意义,从弘暄那儿得知她的日子还算安乐, 她便也不再关注了。
之后的日子, 无非就是管管后宫里的事情,大家一起吃着瓜子喝喝奶茶, 看看戏,以前在王府时候都不怎么来往的几个潜邸老人, 到了这会自然而然就走在一起了。
四爷对自己的孩子并不吝啬,拢共也就那么几个,虽然更看重阿哥些,但也关心公主们,孩子都有了着落,潜邸旧人的眼睛也就不再盯着恩宠了。
哪怕当初眼里再怎么瞧不惯时舒盛宠的旧人,如今也对她充满了感激,无他,在她的辖制之下,宫里头好歹是没有奴才敢作践她们这些失宠嫔妃了。
时光如水,眨眼到了雍正十三年。
听到从圆明园传回来的消息时,时舒当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恰如当年听到先帝崩逝的那阵子,第一个感觉就是,头上似乎有座沉沉压着她的大山终于被移走了。
也不知道当年四爷知道先帝崩逝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分明是一个至亲至近的人过世了,当然是应该悲伤,不知所措,然而人的第一反应却往往最难掩饰,也难骗过自己。
时刻都需要揣测一个人的所思所想,哪怕她已经有了依仗,但不到最后时刻仍然是放心不下。
然而听到四爷遗诏中另外还有关于她的内容时,时舒又难得觉得有点愧疚。虽然没什么用,不过四爷最后还是说要让她当皇后。
这个皇后最后当然也没做成,她立刻从先帝皇后和新帝生母的两重身份升任为了太后,搬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可比永寿宫大太多了,而且是她单独居住,院落宽敞,前后两座大殿,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小花园,右边还单独有一列院子,想改造成什么样都可以。
弘暄登基后的第一天晚上,时舒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就听到外面传话说,主子娘娘来请安了,外面还有新帝妃嫔在外头候着。
弘暄的后院规模比四爷的要大一点,孩子后来也渐渐多了,不过钮祜禄氏的位子还是很稳当,她所生的两个阿哥,居长且聪慧,出落得俊俏极了,和当年的弘暄一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欢几分。
这些孙辈的孩子中,时舒都一视同仁,她刻意没让自己见太多次,以免到了分别时舍不得,而且她一旦有所偏爱,或许就会影响弘暄后院中的平衡,此时,她也有些能够领会从前在王府时,德妃,甚至四爷的一些做法了。
而她看着小心翼翼,但又不失心机的钮祜禄氏,心里就能想到从前的自己,只是同情归同情,多余的事情她不会做。
亲眼看着弘暄登基称帝之后,大部分一个支线任务也宣告完成,只剩下最后一个生同衾,死同穴。
时舒做好离开的准备后,先是花了些时间,将自己想要提醒弘喧的事情写在册子中,打算等自己脱离任务世界之前交给他。
这个世界只是主世界某一时刻的衍生,之后的发展并不会受到主世界的影响,能够改变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她只能提示一些关键的话,人力有限,之后还要看世界自己的发展,但她还是想竭尽所能。
而后,时舒便开始专心收集起能够带走的东西,身为太后,她平日里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最基本的金银却很难再见到了。
几乎所有时舒日常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也都带着内务府的标记,而身边宫女们的首饰成色又大都一般,最后时舒借着和孙辈的福晋打牌的机会,赢了她们身上的不少首饰。
再之后,就是找了个借口,让内务府采买了一批外头时兴的首饰出来,又让太医院制了一些方便携带的药丸。
她浏览过接下来的几个任务世界,里面的人物中有身居高位却仍有遗憾的,也有出身卑微者,而在宫里,除了权势之外,最要紧的也就是银钱了。
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要花钱,要是遇到些贪钱的奴才,就算是份例内的东西,他们也敢占着不给,甚至在各种事情上为难。
第二要紧的就是药丸,宫中规矩繁多,要请个太医还要层层上报,而且有的太医根本懒得搭理位份低下的主子,如此一来,就是小病拖成大病,若是大病,就会直接被挪出宫外休养,到了外面更没人搭理,一个人就这么病死了。
又或者是每逢年节的吉祥日子,这时候除了皇帝之外,别人都会特别避讳请太医,生怕落下个不吉利的印象。所以一般人都会提前用银子去跟太医换提前备好的药丸,使的钱越多,药丸效果越好。
她在第一个世界的人物进展能这么顺利,很大概率还是因为她进府时后院里的人少,四爷又是个控制欲较强又念旧的人,硬生生陪着他熬了这么多年,后面才能这么顺顺当当。
否则,光是这宫里拜高踩低的行径,就够当时的她吃一壶的了。
准备好一切后,时舒原本打算直接脱离世界,没想到弘暄却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不等人通报就连忙走了进来。
时舒只能把手里攥着的册子朝他举了举,然后微微一笑,在系统弹出的选项中选择【是】。
霎时眼前一黑,她最后看到的便是弘暄的泪水滴在她手上的情景。
脱离任务世界后,时舒发现自己的灵魂还在病床前飘着。
几十年的任务世界,仿若只是一个梦境,脱离的那一瞬间,残留的情感都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她还能记得梦中的场景,但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感触了。
而现实中的时间才只是过了不到五天。
确认自己的身体还好端端躺在病床上后,时舒看向系统面板。
宿主:时舒
健康:0(一个濒死的植物人)(可加点*4)
容貌:0(不慎毁容)(可加点*4)
技能:通晓历史Lv4(你对某些历史有所了解)
心细如发Lv10(你可以轻易察觉到别人的心情变化)
积分:210
苏舒的任务标有简单提示,完成时确实也不难,但让时舒遗憾的是,上个世界得到的属性点并不多,之后也再没有提示她完成任务的方式得到了原身认可。想来容易满足的苏氏,并不赞同她之后的一些举动。
即使有附加任务奖励的属性点,她现在的属性点也只是容貌和健康各四点。
系统商城的属性点则是10积分一点,她也舍不得买。
时舒还记得系统之前提醒过,属性点用在任务人物身上还可以剥离带出,但一旦用在她自己身上,就不能再剥离,因此她没有急于把属性点给自己加上。
因为下个任务的人物处境似乎不太好。
身份:宝亲王格格富察氏
心愿:找回曾经失去的一切,争宠,争权
投放时间:雍正十三年春(人物即将在七月薨逝)
第二十七章
雍正十三年春。
乾西二所, 二进院的西配殿内,往日华美的装饰都变得了无颜色,半新不旧的被褥下, 是一名面容颓败的女子, 她双眼紧闭,唇色惨白, 正微弱地轻唤:“水——”
明间守着的两个宫女,正靠在门框上昏昏欲睡。
其中一个叫皎皎的听到了动静, 作势要起身, 却被另一个叫朝霞的快手拦下。
朝霞一脸不耐:“里头那位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理她做什么?”
皎皎是新近才被分到这边伺候的, 闻言有些畏缩, 但还是道:“里头那可是咱们的主子。”
朝霞冷哼一声,不忿道:“她算是哪门子的主子, 自打分到她这儿来伺候, 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虽然赏钱多一些, 可是动辄就忽然打人, 外头都传她温厚, 我瞧未必如此。她要是早些去了, 我还能回内务府去,再使银子找个好些的差使。”
皎皎不敢再说话, 她看了两眼里面遮得密不透风的床帐, 心道做奴才的伺候主子不是应当的么,在内务府跟着学规矩时, 哪日不是要挨一顿打骂,怎么到了这里, 朝霞姐姐却是这副样子?
虽这么想着,她也不敢不听朝霞的话,想着等一会她撑不住睡了,自己再端水进去。
时舒睁眼后,便觉得一股沉重感自四肢百骸传来,头也闷闷地痛,嘴巴更是干燥得像要起火,身上压着厚厚的被褥,额前有汗,身体却在冷得发抖。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具身体离死亡已不远了,她连忙打开系统面板,把健康点先加在了这具身体上。
这才有了些喘息之机,紧接着,她便听到了外头两个宫女的对话。
原身是宝亲王,也就是未来乾隆帝的格格,膝下有一个大阿哥,一个大格格,纵然出身不显,又失了宠,也不该被侍候的人如此作践才是。
时舒闭了闭眼,原身已经许久滴水未进,就算加了健康点,也得早点进食治病才行,她提高了声音向外喊道:“来人,拿水来。”
这道声音极为嘶哑,时舒能感觉到嗓子也阵阵刀割似的疼,看来原身被作践,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日子了。
外面皎皎听了,当下也不顾朝霞的阻拦,冲进去递水。
朝霞有银子给姑姑嬷嬷,能换个好差事,可她这是头一回被分派出来,要是伺候的主子没了,她回了内务府,也会被嫌弃不吉,短时间之内是找不到更好的差事了。
时舒就着皎皎的手,狠吞了几口温水,才觉得自己的喉咙湿润了些,然后她立刻吩咐:“外头那个说话的是谁?叫她出去院里先跪两个时辰。”
皎皎有片刻的迟疑,然而当她对上时舒带有几分压迫的目光时,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格格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直觉驱使着她应下这话,她利索地放下东西,磕了个头,然后出去了。
时舒听到外面朝霞似乎有几分不服气,最后皎皎用了福晋来威胁,才让朝霞勉强出去跪着了。
透过半开的窗户,时舒可以看到跪在外头的朝霞面色不大好,而且偷偷往自己膝盖底下垫了什么东西。
皎皎回来跪着回话,道:“格格放心,奴才已经让朝霞出去跪着了。”
时舒借着被褥的掩饰,从随身箱里摸出一只成色尚佳的玉镯,淡淡道:“做得好,这个镯子就赏你了。”
皎皎眼睛一亮,膝行着接了赏赐,又听时舒问她:“你原先做的什么差事?”
“奴才是跟在朝霞身边做事的。”
时舒便道:“以后你就顶替朝霞的位子。”
皎皎的神色一下比接赏赐的时候都好了几分,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满脸的感激之色,然后她主动上前来,给时舒换了身衣裳,又从柜子里拿了昨日晒过的被褥给她换了。
时舒感受着身下柔软干燥的褥子,松了一口气,身上原先被冷汗浸过的被褥和衣衫都又冷又硬,让她感觉自己身上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她轻轻闭眼,在脑海中唤起原身的记忆。
原身是雍正三年成了宝亲王的格格,到如今已经十年。初入府时,她性子温婉柔顺,很得了宝亲王的一阵宠爱。
随着年岁渐大,宝亲王娶了福晋,而后府里也陆陆续续又进了好些格格,原身的宠爱虽然被分薄了,但她膝下一子一女,因此还能称得上是府中格格位份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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