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后宫贵妃位上不是时舒就是慧贵妃,慧贵妃还在跟着太后念佛,如此,最有可能的就是时舒了。
令嫔想必也是为着这个而来的。
然而就在人人都觉得慧贵妃失势的时候,皇上自皇后薨逝后,头回召人去养心殿,叫的却是慧贵妃,还让把六阿哥给抱了去。
这一夜,不少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瞧见神采奕奕带着六阿哥的慧贵妃时,时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反正如今两人平起平坐,纯妃又变相的被禁足,慧贵妃如今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
而娴妃投靠了太后,太后眼里见不得脏东西,若她不想自毁根基,自然也只能光明正大地争。
这之后,皇上踏入后宫的频率又和从前差不多了。
只是后宫众人的态度或多或少都开始变了,变得比以往更加恭敬,也更加战战兢兢。
时舒趁着皇上心情不错的时候,刚提到一句令妃,便看到皇上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皇上的确是很不悦,这些日子为着前朝的事情,多少人都来他面前打听求情,就连皇额娘都隐晦地提了一句,仿佛他成了什么暴虐之人一般。
后宫中,从前和他最亲密的皇后骤然薨逝,次之的高氏也变了模样,那日他召见高氏,本是想从她那儿获取一二慰藉,想想从前在雍王府时候的事情,然而她却巴巴地抱了六阿哥过来。
为的不是让他多看看六阿哥,而是害怕他一时不悦责罚于她,打的是孩子在他就会有所收敛的主意。
这让皇上不悦的同时,更有几分心凉。
连亲额娘和枕边之人都看不出他的意图,不信任他,遑论旁人?
如今又见时舒替人来探听消息,皇上下意识就觉得,连她这个潜邸旧人也觉得他性子暴虐,是非不分?
时舒眼见着皇上的怒气要成倍翻涌起来,便知道是时候再添上一句话了。
她淡淡笑道:“令嫔年纪小,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妾身看她一时乱了方寸,便只好先应下来。若是她阿玛有错当然要罚,若是无错,皇上又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何须她来担忧呢?”
皇上的怒气一下子哑了火,他睁眼重新看向面前的哲贵妃,一时间只觉得她的举止从容,气度高华,他这些年来亲眼看着她的变化,一直以为岁月早已带走了她的天真,令她磨炼出来一种温和沉静的气质。可如今却发觉,她内里似乎还是和从前一样。
她本性温良,一旦信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更改,少时觉得是缺点的地方,细细品来,却有种别样的赤诚,实在是很可贵的一点。
这些年来面对着旁人,皇上总能想起物是人非,唯独在她这里,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潜邸那么多旧人,竟唯独她没有变。
令嫔隔了几日来请安,时舒便向她透露了一二。
令嫔也并未失望,实在是比起被判斩监候的刑部尚书,被革职流放的那一大堆官员,自己阿玛的照常办理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她几乎要夸皇上宅心仁厚的程度了。
同时,时舒也得到了令嫔所说的一个消息,令嫔去养心殿伴驾,听了别人说慧贵妃先前去养心殿,住得都不是东耳房,皇上也从未叫她去看过。
时舒谢过她的好意,不过仍然不抱什么期待。
皇上即便近来不亲近慧贵妃,但对她也是尔尔,反而更加喜欢召幸那些新嫔妃,小柏氏,陆氏,巴林氏,林氏,索氏,数一数正经有了位份的,也有这么五个。
慧贵妃从身边人口中听到这几个新人,满脸都是庆幸。
她是知道皇上性子的,也知道那日带着六阿哥去养心殿,惹怒了皇上。但是她当时真的害怕,自己在这之前就犯下了大错,若是这回再说错一句话,皇上盛怒之下,尚不知会如何对待她。
皇上这些年来宠爱她不假,她也摸清了皇上喜欢她率真的性子,故意做出那副样子讨皇上欢心,可以往皇上的性子温和,从不在意她偶然的越界,如今,她却不敢了。
皇上身边有了新人,她现在却丝毫没有嫉恨的情绪,只觉得庆幸,有了这些人,皇上就不会来找她了。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恐慌。
身边的宫人把六阿哥抱到她跟前,宽慰道:“娘娘放宽心,如今六阿哥还在您这儿,皇上就算是念着六阿哥,也会来看您的,到时候您再解释一二,以皇上对您的宠爱,不会把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贵妃紧紧抱着怀中的这个婴孩,心中无力,她知道皇上不会再宠爱她了。
从前的宠爱也不过是水中倒影一样的东西,只可远观,否则就会发现那不过是虚幻,只要是虚幻,就总有叫人看清楚,看明白的那一日。
若这虚幻是她有意伪装出来的,皇上只会更觉得她欺骗了他。
贵妃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失宠的事实,甚至设想过,若是哲贵妃先她一步,她也不会有什么话可说,甚至隐约庆幸,她的性子一向那么好,不会刻意为难她的。
若是就这么守着六阿哥过活,她的日子也并不是全然没有了盼头。
第五十二章
永璜大婚分府之后, 之后大格格和二格格都快到了要出嫁的年纪。
皇上已经让礼部拟定了封号,内务府也开始提前预备着准备两位公主的嫁妆。
宫里一有了这样的大事,内务府那边难免就会“顾此失彼”, 时舒早早便听到了慧贵妃对自己的份例有所不满。
说是不满, 其实也不过是从前她得宠时,内务府巴结上往钟粹宫送上好的东西, 如今见她落魄,自然也不会再送份例之外的。
嘉妃和娴妃不愿在这件事上落人口实, 寻了时舒来商议对策。
内务府那些好东西既然没往钟粹宫送, 自然是可着劲儿往旁的得势嫔妃宫里送, 一口上好的肉咬在嘴里, 谁也不愿意轻易松口。
最后商议出来的法子就是折中, 几人各自分一些不打紧的出来送给钟粹宫,若是皇上问起来, 她们也有话说, 若是皇上不问,别人也能看在眼里, 她们可不是落井下石的那种人。
慧贵妃没有被她们这点小恩小惠给糊弄住, 但也没敢大张旗鼓地闹腾起来。
然而她一示弱, 旁人便看清了她的虚实, 一个个都恨不能从她身上咬块肉下来。
慧贵妃忍了许久,兼之担心皇上真的再也不会来看她, 一冲动便做出了一件蠢事。
时舒听到六阿哥着凉的消息时, 本以为是一件小事,哪知随后便被急召往钟粹宫, 皇上阴沉着一张脸,纯妃抱着六阿哥泣不成声。
下面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院子里还趴着一个被打了板子的。
慧贵妃面色如纸,神色慌乱。
眼下这副情形,也无需再多问了。
慧贵妃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法子来吸引皇上注意,但时舒也知道,六阿哥身边伺候的一直都是纯妃挑选过的人。
若说这些人不知道高氏要对六阿哥不利,那是不可能的。知道却不阻拦,拿酒明摆着是得了纯妃的意思。
时舒能够想到的,皇上自然也能想到,纯妃的三阿哥被过继出去,如今唯一的孩子六阿哥又在高氏手中,自然要想法子把六阿哥带回来。
皇上原本还顾念着潜邸的情义,如今却不肯再忍耐下去。并没有如纯妃所想,让她把六阿哥带回去,而是另外移交给了先皇的几个太妃抚养。
这在宫中早有先例,连个理由都不必费心去想。
皇后薨逝,高氏和苏氏的前程也葬送在了她们自己的野心之上。
原身的遗憾有大半都在这几个人身上,如今人已失势,再无复宠的机会,时舒的任务进度也达到了70%。
之后便是需要熬时间的任务了。
位份再往上便是皇贵妃,只要永璜还在,就只是时间问题。
而永璜和宁聂里齐格的任务,必然是他二人一生平安顺遂。
余下一个娴妃那拉氏,论资历和子嗣都比不上自己,若无意外,也不可能再位居她之上了。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时舒以为任务进展顺利之时,却发现皇上对于年长的永璜倚重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冷落和猜疑。
如今皇上诸子之中,永璜居长,之下便是四阿哥,与他足足差了十岁,剩下的阿哥们更不必再说。
从前居长带来的优势,也因为皇上虽然逐渐老去,但身体仍然康健成了劣势。
皇上如今理智尚存,只是冷落了永璜,转而亲近起别的幼子来,但时舒不知道他的理智能够维持多久。
唯一庆幸的便是先帝爷那时候立下的秘密立储制度,这让永璜很大程度上没有变成最招惹仇恨的那个靶子。
随着皇上越发看重五阿哥,众皇子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五阿哥的身上。
二十八年,圆明园九州清晏殿发生火灾,救皇上出火海的五阿哥更是得了皇上的重重嘉赏,还传出了皇上要封五阿哥为荣亲王的消息。
要知道这会儿纵使是永璜和四阿哥,也不过是个郡王爵位。
五阿哥本就天生聪慧,如今又有了救驾之功,皇上对他的偏爱已经摆在了平面上,与之相对的,便是他对永璜的屡次冷落与苛责。
从年龄上来看,如今尚且年幼,需要皇上用心教导栽培的五阿哥,确实要比已经长成了,并且显示出些许威胁的永璜更加让皇上喜欢,也愿意亲近。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而从火场逃生,这对于年近五旬的皇上而言也是件不小的事情,他虽然侥幸逃脱,却卧病在床。越是脆弱,他的猜疑便一日比一日更重。
先帝病重之时,膝下只有三个阿哥,皇位归属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的事情,那时候还是宝亲王的皇上都虎视眈眈。
如今皇上膝下有不少阿哥,永璜要面对的情况远比当时的皇上还要危险得多。
时舒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枚平安符给永璜,将它的效用大致说了一遍。
如今永璜虽然还是不明白她是何处冒出来的,但经过多年的相处,他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时舒本以为这枚平安符要过些日子才能发挥出效用,排除对永璜不善的阿哥或者大臣,起到警示作用。
但第一个被平安符反噬的不是旁人,正是皇上自己。
皇上病重的消息瞒得紧,连时舒也被防备在了外面,阿哥里更是只有宝亲王才能陪在身边。
所以时舒是从太后处得到了消息。
太后睡到半夜忽觉心悸,心中隐隐觉得担忧,便叫人去养心殿看看皇上的情况,却没想到派去的人被拦在外头。
这让太后更加警觉,起身直奔养心殿去。
而后得知的,便是皇上于梦中驾崩的消息。
事发之时,唯有五阿哥陪在养心殿中,身边还有一封尚未完成的传位诏书。
在“传位于”之后的地方一片空白,显然是还未来得及写上排行与名字。
而从乾清宫牌匾之后的密立诏书之上,则写着永璜的名字。
诏书一出,事情才算真正的尘埃落定。
新帝即位,时舒才从后宫中出来,得到了关于皇上驾崩完整的消息。
他是在梦中被锦被盖住了口鼻,呼吸不畅而崩逝的。
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过可笑,但也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事实。
时舒心中一动,私下叫来永璜,发现自己给他的那枚平安玉珠确实碎成了几瓣。
第五十三章
时舒看着碎成几瓣的平安玉珠, 心中寒浸浸的。
皇上自从九州清晏走水之后,就开始防备她和永璜,那时候她就觉着不对, 然而里外查问了不少人, 都没有找出在皇上面前进言之人。
当时她还以为是这人做事小心,没露出半点蛛丝马迹来, 现在看来,未必不是皇上自己起了疑心。
幸而如今尘埃落定, 她也不必再揣摩着皇上的心思度日了。
荣亲王得宠便是因为他暂时还没办法威胁到皇上, 如今这种没有威胁, 也让永璜省了不少力气。
大行皇帝大殓, 宫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搬家。
太皇太后住惯了慈宁宫, 不愿挪动,时舒便顺理成章接收了乾隆预备给自己修建的宁寿宫。眼下内务府正好为了明年第四次南巡挪出一笔银子和物件, 也都被新帝一挥手搬进了时舒的新住处。
乾隆后妃中有子嗣的, 都被按例升了一级,可以定期跟着出宫分府的皇子公主们小住一段时日。
宁聂里齐格出嫁之后, 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如意, 如今她的兄长做了皇帝, 也不会再有不长眼的欺负到她头上。
原身的身体早在年轻时就因为生育落下了隐患, 随着年龄增长,隐患也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而且一日日变老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原因, 时舒也会考虑过一段时日便脱离这个世界。
临走之时,她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只是把原身过世的日期单独告诉了永璜。她知道,这些年来永璜虽然嘴上不说, 但心里还一直念着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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