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似乎还可以,又总觉得缺点什么。
她想到姜然,微信设置不看朋友圈的前任。他们相识于一场经济论坛的志愿者服务群,主办方发布集体培训通知,有人开始在群里报院校张罗第二天结伴出发。那会儿嘉图念大三,经济系学生,又恰有机会赶上这样一场国际专业论坛,很放在心上。在群里报了学校,没过一会儿就收到姜然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们开始约地点,“西门的学友超市吧?”“行。几点?”“八点?”“会不会有点晚,不然七点半?”“也行。估计大家都会早到。”之后两人说起各自最初如何报名,分享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往年志愿者活动的信息,聊了近一小时,姜然说道,“希望明天 7 号线人别太多。”嘉图一时未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想说 5 号线?”
聊天结束事情才真相大白——他们的确来自同一学校,但研究生与本科生在不同校区,偏偏两个校区都守了间名字一模一样的“学友超市”。
姜然那时读研一,是金融系本科保研的实打实的“学长”。
然而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没关系。明天我先过来找你,一起走。”
后来就真的在一起了。姜然与廖一骁有几分相似,比如在正式确立关系前,他会说“我很喜欢看你笑”,会主动邀约“想不想看个电影?”,又或者偶尔冒出一句“时间怎么过这么快,一天都结束了,但我不想跟你分开”。不同之处在于,他很快就告白了,姜然清清楚楚告诉她——我只对你有这样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每天都在想你,想到睡不着。
对于嘉图来说,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安全感。
能够确信对方喜欢自己,亦能确认自己对于他的爱慕,双向奔赴,一拍即合。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倦意阵阵,嘉图闭上眼睛。没有过去的姜然也没有现在的廖一骁,她很快进入梦乡。
隔天到公司,嘉图便被崔铭拉着跑了一趟 IT。原本是不想去的,一来她不算崔铭直属上级,就算更换设备电子流也不过她审批;二来提需求还要拉个前辈,总有点儿嫌人家其他部门看脸色办事的意思。但又实在架不住崔铭软磨硬泡——老吴今天去参加研讨会了,下周才回来,嘉图姐,你说话多少能比我管用,再说车展专题组你不也算我上级。我这破电脑现在开机都得十分钟,早晨 PPT 闪退三回,太影响效率。
嘉图无奈,只得放下手里工作随他走一遭。
临近午饭时间,他们过去时大家正在张罗订外卖。像是钱欣想吃一个什么其他人却无感,一片热闹中嘉图听到廖一骁的声音,“欣姐我陪你,这回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就是,一群白眼狼。”钱欣应着,一抬头看到他们,笑了笑,“今天腌笃鲜两份起半价,你俩订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你赶紧订,订完正事儿找你。”嘉图回以微笑。她与钱欣算不上多熟,但总归同事几年,打过的交道比之其他人多些。
“先说。”钱欣站起来,顺势将自己手机递给背后工位的廖一骁,廖一骁接过,看嘉图一眼,随之低下头。
“欣姐,我这电脑实在跑不动了。”崔铭走上前,将敞开的笔记本放到桌上,“你看,跑个 PPT 都卡,更不用说大点的表格。”
“骁,你给看过吗?”钱欣回身问话。
廖一骁递还手机,先说句“饭订好了”,随后又道,“看过,之前还格式化过一回。”
“弄完还是跑不动啊兄弟。”崔铭接话,“本来就是别人用过的电脑,估计年头太久了。”
“能换吗?”嘉图直截了当问话。
“现在没有旧机器能替换。”廖一骁答,“市场部这周一下入职三个新人,都分出去了。”
“换新的?”嘉图追问。
“小铭转正刚一个多月,原则上……”廖一骁看着她,“或者你们谁电脑替下来给小铭,新设备落在其他人头上。”
一股无名怒火升腾,嘉图尽量保持克制,“都是编辑部的人,搞差别对待?”
许是她的语气态度透露出生硬,廖一骁听到这话一下急了,“谁差别对待?公司就是这么规定的。”
“哪条规定?写哪儿了?谁定的?”
“你没必要对我这样,换设备……”
“我针对你了么?”嘉图并不打算退让,“规定,在哪儿?”
原本喧闹的空间瞬时安静,钱欣见势不妙赶紧站到两人中间打圆场,“嘉图你别生气。这事儿……怎么说呢,正好就赶上这段入职的新人多,没有能用的设备了嘛。”
“我没生气。”嘉图举起双手退后一步,“我就是不理解,怎么我的电脑能换,小铭的就不行。”
“哎呀行了嘉图。”周围有其他同事过来,“就约定俗成的嘛,一骁没别的意思,你也消消气,互相理解理解。”
“约定俗成不代表对啊。这台跑不动,又没有可以替换的,怎么就还非得绕一圈换个人来。”嘉图看看周围大家都一副心惊胆战的架势,不由笑了,“赶紧吃你们饭去,打不起来。”
“打起来也是你吃亏,就带一个人。”钱欣笑着坐下来,“我看看,够标准下午你们就提采购申请。预算标准知道吧?”
“我提还是他提?”嘉图指指崔铭。
“他,行了吧。”钱欣回身看一眼站在身后表情冷峻的廖一骁,劝慰道,“你也别傻站着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得学着随机应变,自己解决不了的还有我还有其他人,听到没有?”
“我去拿外卖。”廖一骁说一句,径直走过嘉图身边,完全没有看她。
“这才真生气了。”钱欣边检查设备边道,“小孩儿,被你这一质问,组里人又都看着,面子上过不去。”
嘉图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敲敲桌子,“快干活。”
“行。换吧。”钱欣检查完毕扣上机盖,将电脑递到崔铭面前,“先凑合个一两天,回头新的到了把这台交上来。另外系统上个人资产管理切换一下。”
“谢谢欣姐!”崔铭大喜过望。
“嗨,快去吃饭吧。我去个洗手间。”钱欣一瘸一拐推他们往外走。
崔铭听得这话说声“我现在去走流程”抱电脑跑开,嘉图便搀着人慢慢往卫生间挪动。她问钱欣,“你这脚还没好?平时上下楼注意点,别留后遗症。”
“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行,能开车,早晚一骁一般都送我到停车场,慢慢养吧。”钱欣见周边无人与她耳语,“你也是,怎么都算做回搭档,今天这事儿就不能私下说?”
嘉图耸耸肩。
“昨天我俩吃饭还聊到运动会,我问骁跟你搭档什么感受,都拿了冠军了。他就说你球打得很好,没怎么练。”钱欣问,“你俩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过节,按理说搭档一回,怎么着私下也该建立出点革命友情。”
嘉图愣了下,可表情很快恢复正常,“能有什么过节。”
原来在廖一骁眼里,又或者他在与其他人的叙述中,她的存在只是个普通同事。
这样的交往算普通同事?
嘉图不明白,可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已经不想去纠结、去明白了。
“奇了怪了。咱俩去年打成那样,都能生出点惺惺相惜。”钱欣笑着推开卫生间的门,“你别进来了,等我脚好了再一起打球。”
“没问题。电子流到你快点审。”嘉图亦笑,心里却像打翻五味瓶,很多情绪、很多句子、很多画面纠缠在一起——
过去式。
她告诉自己,上一秒是这一秒的过去式。
第27章 二十七"能处"是对一个人的最高夸奖3
隔周周六晚上,蒋数拉了一个局。
消息于下午发在三人小分队群里,倒也无特别缘由,就说大家好久没聚了,新店开业得到不tຊ少帮助,于情于理得当面道声谢谢。
静伊打趣,“别整虚的,努力干活还债。”
嘉图打个“你给蒋老板留点面子”回过去。
其他人无从知晓,但蒋数开业,嘉图和静伊商量着各拿了六万块钱。原本想包个红包表示一番支持,可蒋数像早知道她们背地里偷偷筹划,放言除了贺喜花环,白给的一律不收。房租、人力、备货、宣传,每一项都是成本,她们知道他一定手头紧,方式还是静伊提出——不然就多出点,告诉他算借的。
对于一摊生意,这钱的确杯水车薪,但嘉图和静伊既不是富几代又绝非叱咤职场的成功人士,能够拿出来的就这么多,心意比数字更诚恳。
事实证明,蒋数确也更能接受这种方式——规规矩矩给两人打了欠条,承诺生意起来宽裕一些立马还上。
临近出发时,蒋数打来电话让嘉图别开车去修理厂一趟。问为什么,神神秘秘说到了就知道了。待嘉图赶过去,吃惊的却是蒋数,“静伊没和你一起?”
“她这阵儿都住简阳那儿。没跟你说?”
蒋数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嘉图看出些不对劲,“你俩吵架了?”
“没。”
“那怎么……”
“什么时候住过去的?”
“就反诈宣传之后,简阳怕她被跟踪报复什么的,让伊伊先住过去避一避。”嘉图如实告知,“后来两家人不见面了么,也说到结婚,她这段就干脆搬过去了。他俩之前没一起长期住过,总得了解下彼此的生活习惯是不是合拍。”
“静伊……打算结婚?”
“我猜有这想法吧。”
“嘉图,”蒋数熄灭手里的烟,“你真觉得简阳是个好人选?”
“伊伊认为是就是了。”遇到过糟糕前男友,嘉图理所当然将这个问题归拢到朋友间的关心,想了想说道,“我跟你说过,静伊她不是两三岁小朋友,就算耳根子软,她也不需要事事都请别人来拿主意。她有自己的感受和判断,你得相信她。”
“我就想知道,在你看来简阳他是不是好人选。”
见对方执拗,嘉图叹气,“看跟谁比。”
“我。”蒋数看着她,“跟我比呢?”
四目相对,嘉图从他眼中感受到某种不一样的情愫。有期待、有落寞、有冲动、似乎也有不甘心。可她无法回答蒋数的提问——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如何给答案?
她自以为了解蒋数,然而第一次,她觉得在过往岁月中残留的某些细节被忽略掉了。
“时间差不多,走吧。”蒋数抬手看看表,仿佛刚才的对话是一场幻觉,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下,修理厂外空地上一辆黑色大众应声亮灯,“这车是我一朋友放这儿要卖的。你今儿帮忙开过去,晚上吃完饭让徐植开走,他那大郊区公共交通上下班不方便,先给他代步一阵。我跟我朋友打过招呼了。”
“徐植晚上也来?”嘉图挑眉,“你俩啥时候这么铁了?”
“来,必须来。”蒋数说道,“小赵师傅到我这儿一周了,干活上心,性格也细。我看人错不了。徐植十一放假回来,紧赶着就把事儿给办了,帮这么大个忙,我不得拿出点诚意。他要走公司内部购车,有员工优惠,说得审个什么材料。过渡阶段,咱不正好有现成的。”
嘉图听罢笑,“讲究啊。”
“这哥们,能处。”蒋数眯眯眼睛,感叹道,“也是缘分。”
两人到西图澜娅餐厅门口,恰遇静伊从简阳车上下来。嘉图隔着窗户打声招呼,问,“不一起?”
简阳侧过身子摆摆手,“你们聚吧,结束我过来接人。”
静伊头探进车里,与他轻吻一下,车辆缓缓离开。
嘉图见状,正欲和蒋数打趣一句“真热乎啊”,却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去了。
她纳闷地回看静伊,发现对方的目光正停留在蒋数的背影上,只一瞬间,便如常挽过自己的手臂,“裙子新买的吗?”
“啊,哦是。”嘉图歪头看女伴,“你和蒋数……”
“我俩还能怎么样。”
我俩还能怎么样。
这句话在嘉图脑海中循环播放几遍,怪怪的。可她又不知该怎么问,从哪里问起,只得淡淡说一句,“我不希望你们闹别扭。”
“没有。”静伊停下来,握握她的手,“蒋数和你在我心里一样,你们是我非常珍惜的人,从来没变过。”
正在这时,嘉图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转头一看是袁天磊,随即笑了,“大忙人也被邀请了?”
“又寒碜人。”袁天磊推开包厢门,做个“请”的姿势。
里面徐植和蒋数聊得正欢,蒋数停下话头站起来,“恩人们都到齐了,点菜吧。”
这顿饭只有蒋数一人喝醉。就像刻意,他一杯一杯灌自己,重复说着“谢谢大伙帮忙,我都记得”。空酒瓶一个接一个被拿下去,蒋数红着眼睛,他轮番看过去,“嘉图和伊伊你俩千万把欠条留好,我知道就算不还你们也不会多说半句,但钱是我借的,我得还;磊哥,你介绍的客户你的心意弟弟全明白,只是你也刚起步,我能给你搭把手的地方太少了;徐植,哥们谢谢你,那原本嘉图还跟我说你是图点什么,我们完全错怪你了,道歉。”
隔着半张桌子,徐植投来疑惑眼神,嘉图朝蒋数扬扬下巴,他赶紧起来扶住身边早已站不稳的人,“快坐下,别喝了。”
“都说三十而立,三十是个坎儿。”蒋数双手掩面,“可我这三十净欠了一身债,想够的够不着,想要的得不到,真难啊。”
坐另一边的袁天磊连连拍他后背,嘴里喃喃,“今儿怎么了,喝这么猛。”
嘉图下意识去看静伊,静伊却只低着头,默默喝了一口水。
酒桌上,很难说醉与不醉的人谁更清醒。
饭局将结束,静伊接过电话小声告诉嘉图,“简阳来接我了。单我先买,你把他送回去。”
蒋数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又哭又笑。
嘉图点头。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蒋数这般失态了,好似日积月累的情绪选中今晚集中爆发,不怕狼狈也不怕丢脸,容忍自己在一群值得信赖的伙伴面前放肆,容忍自己被打回原形。
再而后袁天磊接了一通电话,临走时敲敲嘉图的椅背,她便起身随他出去。
“这小子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出西图澜娅餐厅袁天磊的第一句话。
嘉图摇头,“我也不知道。”
“算反常吧?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是。我上次见……”嘉图拢拢头发,“也挺久了。”
应该要追溯到三四年前,蒋数守在酒店门口看到当时女友和另一个男人相拥出来,人生第一次遭此经历,又是骂狗男女又是怪自己不争气,总之喝得五迷三道痛哭流涕。
“你怎么样?”
“嗯?”
“你。”袁天磊看着她笑,“你这几天怎么样,忙不忙。”
“还行。接下来有个车展项目,压力有点大。”嘉图指指里面,“徐植从广义上算属于我的客户。”
“你们这么认识的啊。”袁天磊点头,“怪不得蒋数说得谢谢你帮忙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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