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子安知他情绪,大声说道,“我谢谢哥几个掩护,干了啊。”
一杯酒带着回忆下肚,爽,却也干涩。
那年他们被宿管老师逼得走投无路只得跳墙——亏得当时学校在建新楼,男生宿舍外就是工地,隔墙被打掉半截,几个半大小子踩着水泥袋就翻过去了。呆上一会儿动静消退,他们又怕查寝,偷偷摸摸搬了工地的梯子窜进二楼楼道口最终顺利回到四层宿舍。还没来得及喘气,刘子安“我靠”一声想起自己的半只鞋——限量款,鞋帮刻着自己名字拼音缩写呢。同宿舍的任伟听罢主动请缨——我去拿吧。反正我跟我女朋友晚上送来送去的,宿管也认识,我就说她有事让我去一趟,放心。
有惊无险,宿管隔日痛查一遍却也毫无线索——若所有事都像这样无疾而终该多好。
“你去那边,为冯悦?”刘子安半晌问道。
“不全是……”
“这个不全是里,她占多大?”
徐植没有作声。
最接近百分之百的数字是多少?百分之九十九。可一个决定若百分之九十九都因另一个人,那显得太意气用事,太不成熟,更显得自己太卑微。
徐植不愿让其他人那么看,即便对面是知晓一切的刘子安。
“干嘛就非得这样。”刘子安的叹息里带出许多惋惜,“徐植,不是你的错。这话哥们都说腻了,你怎么……你他妈平时脑子挺快的,怎么就这茬转过不来呢。”
“我,”徐植点点心口,“这里过不去。”
刘子安看着他,摇了摇头,“哎,命啊。”
第24章 二十四分享对象5
嘉图在飞机上眯了一阵,睁开眼睛的同时脑袋一下清醒。她“腾”地坐直,看到旁边的人,道歉话噎回去,转而换成另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徐植扬起手臂,捏捏僵硬的左肩,“刚起飞就换了座位。你睡得倒沉。”
可不是么,头舒舒服服搭在别人的肩膀上,就差流口水了。
嘉图小声嗤笑,“对不住。”转头去看母亲,老李这几日想必也玩累了,仔细听竟有轻微鼾声。
她扯下羊毛披肩,轻轻搭到母亲身上。
“你座位不在安全出口旁边么,干嘛要换。”嘉图见他一双长腿tຊ憋屈着,打趣道,“缺人聊天啊?”
徐植立刻接话,“想跟进实时进展。”
“喂!”嘉图当然知道他在说自己和廖一骁的“进展”,威胁道,“一会儿见了蒋数半个字不许提!要不绝交。”
“好啦知道。”徐植笑。原来她只告诉他一个人,甚至超越了发小蒋数,这层无意中的发现顿时让心情明朗几分。
“没什么进展,还那样。”嘉图顿了顿道,“你那天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同事一年多,但最近才有工作之外的接触,我其实并不了解他。”
后排乘客提醒似的咳嗽一声,嘉图半转头扫一眼,靠近徐植,声音压低,“如果真的会错意,挺丢脸的。”
这算心事了,可她并不觉得同徐植说出来会怎么样。他自带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场,好像什么秘密到他这里都可以是终点,不可能二次传播,也不会成为某种评判标准。
“如果,”徐植着重强调,“我是说如果啊,对方真有交往的意思,你怎么想?”
“我那天没回你就在想这个问题,想得半宿没睡着。”嘉图自嘲一笑,“但确实也没得到结论。未知的事儿,预设都是徒劳。”
“你喜欢他?”徐植脱口而出,可马上反应过来问题不妥,紧接着补一句,“我意思是你比较倾向于情感外放型的?”
嘉图思考着,没有回答。
徐植以为问话过于冲动,欲解释一句“随便问问你别多想”,又觉得解释反倒多余,便也闭口不言。
“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嘉图有了答案,告诉他,“我总觉得情感就像咳嗽是藏不住的。有些人擅长表达,有些人比较内敛,可相处久了总能感受的到。”
她侧头看看母亲,想到父亲那本日记。嘉图没有见过父母亲吻,不曾听过他们之间一句炽热的情话,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日记里一行一行出现的“妻”便是独属于父亲的木讷专一的爱。
飞机上空调温度低,她不由抱了抱胸。空乘人员正在前排发放零食,餐车占据狭窄通道。犹豫的间隙,徐植递过一件运动服,“先穿上吧。”
嘉图笑着接过,打趣,“干净的?”
“三天没洗了,爱穿不穿。”
或许真的变熟了吧,她发现这人很有意思。正经严肃是表象,偶尔却又像个顽皮小子。
“对了,我看 Vivian 朋友圈她今天去了新加坡。错峰去玩?”
“出差。那边分公司要组本地营销团队,她过去帮着看看人。”徐植问,“你什么时候有了她的微信?”
“登机前。”嘉图告知,“十一月底不是有个车展,老吴他们组人手不够,把我调过去跟着做做新闻采集什么的。你们有个特大的展位,还跟我们这边谈了赞助,估计这段对接比较多,她就加了我。”
徐植点头,忽而问道,“你养过狗吗?”
“诶?”
“Vivian 把狗给我了。”
“啊哈?”
“她说我东西少,家拆了也赔得起。”徐植扶额。
嘉图大笑。听得后排乘客又咳嗽一声,赶忙道歉,凑到徐植耳边,“大型犬啊?“
徐植翻找出和 Vivian 的聊天记录,点开图片给嘉图看,“德牧,一岁多。本来送到她一个朋友家了,但人家家里有宝宝,孩子害怕。问一圈属我最合适。”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确实合适。”嘉图放大图片看看,一脸正经,“别说,这狗跟你长得还挺像。”
“骂谁呢。”
“英俊,英俊。”嘉图憋笑,“一会儿去接?”
“嗯。我回家放个行李就过去。”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嘉图主动提议,“我养过一只金毛,叫大圆。后来……年龄大了,走了。我很想它。”
“它陪了你一段,你陪了它一生。”徐植定定看着身边的人,语意无限温柔,“这样想就不遗憾了吧。”
嘉图默默点头。
“说好了啊。回家放下行李就出来。”
“一言为定!”
所以,当嘉图回到家匆匆换了身衣服又急急忙忙出门时,蒋数和李妈都有些懵。蒋数迟疑着问道,“干妈,她除了我俩还有什么朋友?”
“是啊,她除了你俩还能见什么朋友。”李妈灵光一闪,“那种朋友?”
“不可能。”蒋数干脆否决,“就算我不知道,静伊也会知道。静伊知道了又不可能不告诉我。”
“说起静伊啊。”李妈面带笑意,“我听伊伊她妈说两家人见了面吃了饭了。往后你们这小团体又会壮大,就算各自成家也要互相帮持着,听到没有?”
“什么时候的事儿?”蒋数问,“我说两家人吃饭。”
“就前两天。”
静伊没有说。静伊并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他。
“干妈,我店里还有事儿先走了。”蒋数按捺不住内心的错乱,“您,您刚回来,好好休息。”
“不留下吃饭啊。”李妈见人着急也未强行挽留,只在关门前又叮嘱,“空了给你妈打个电话!”
蒋数一口气冲到楼下,仰起头,缺氧似的大口呼吸。
三人群被他设为聊天置顶,所以绝不会错过任何消息。
静伊没有在群里说。
他打给嘉图,无人接听。又打一次,还是没有响应。手机里聊天对话框划过去,又划过去,这才找到静伊的头像。在按下通话键之前,蒋数犹豫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和静伊发过私信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一度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嘉图去上海读书那几年,他们两个留在本地。学校离得有段距离,但并不耽误见面。发小么,情比金坚,愁事儿难事儿就应该商量着来,这是多年养成的默契。第一次约心爱的女孩儿开房,安全套甚至都是静伊准备的,她将东西偷偷塞进他包里,毫不留情发来一条消息,“好好表现,成败在此一举”。哦对,他们还因吴东枫起过争执,那是二人刚分手不久,有次吃饭结账时蒋数打趣说了句“看到没?再找对象至少得像我这样能请你吃顿饭”,静伊骂句“混蛋”摔门而去。火气持续两天最后也不了了之,好像彼此都明白类似种种皆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完全不足以让一段关系产生罅隙与裂痕。
可怎么就变成这样。
嘉图回电时他仍坐在车里,门敞着,烟抽了几根,听到那头问,“我刚才在开车,怎么啦?”
“静伊爸妈跟简阳父母见面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诶,伊伊没跟你说么?挺顺利的,本来还担心简阳他家……”
蒋数挂断电话。握握拳,几年来第一次按下关机键。
“怎么啦?”徐植拽着 Vivian 的大宝贝 Ferry,满头大汗问话。
“蒋数。”嘉图听到电话那头机械的提示音皱眉,“奇奇怪怪的,还关机了。”
“回来路上挺好的呀,店里有事儿?”徐植着实拗不过这头幼犬,只得商量似的蹲下身,试图用眼神震慑对方。
“可能吧,晚点我再打一个。”嘉图亦蹲下,揉揉 Ferry 的头,“狗和人一样,哪有刚见面就死心塌地的,你得给它一段适应你的时间。”
Ferry 不知是认同还是很享受这样的爱抚,撒娇似的哼一声。
“臭小子,见人下菜。”徐植轻轻拍下 Ferry 的头,谁料此行为引得极度不满,狗吠社区。
“好啦好啦,他也是第一次见你,给点面子。”嘉图与 Ferry 顶下鼻尖,站起来抱怨似的说道,“人家 Vivian 养的很好,可别折你这儿。”
“怎么看出来的 ?”
“刚才出来,这小家伙绕着宝宝卧室的门转了好几圈。”嘉图顺势接过狗绳,“大概知道自己添了麻烦,想表达好感吧。”
徐植并未留意到这个细节,摸摸脖子,“它倒听你的话。”
Ferry 已经不叫了,乖顺地引着他们往前走。
嘉图笑问,“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Vivian 说她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坐着游轮环游世界。”徐植跟在他们身后,“名字多少会寄托点愿望吧。”
“也是。”嘉图自语,沉默片刻回过头,“你没车了吧?带着这家伙也不好打车,我送你。”说罢不等对方答复,按下车钥匙解锁键,开了后座车门叫一声,“Ferry !”
Ferry 听到响应直接跳上去。徐植瞧着伸长舌头满脸期待的家伙,有些内疚地看向嘉图,“它爪子……”
“没事儿,我回头清理一下就好了。”嘉图说着走向驾驶位,谁料徐植刚要坐上后座,狗狗便不满汪汪大叫,弄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尴尬尬卡在车门处,手足无措。
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代养的活儿,头次遭到如此直白嫌弃的徐植肠子都悔青了。
“不然你开车吧。”嘉图见状走过来,拍拍他肩膀,“任重道远啊。”
年少时喜欢看武tຊ侠小说,后来深受香港一代武打电影的影响,徐植的女神是林青霞。他倾心于那种行走江湖、豪气云天、浑身透着刚毅飒爽的女子,而此刻,嘉图让他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
她好像女侠啊。
她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可以轻而易举解决他无从下手的难题。她就像上天无意间赐予的一份礼物,在混沌潦草他那黯然无光的生活中撕开一道裂口,硬生生挤了进来。
嘉图带给他很多乐趣、很多期待、很多思考。
两年多了,徐植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第25章 二十五"能处"是对一个人的最高夸奖1
蒋数到达酒吧时已经十点。惠子正在前台忙,见他说道,“磊哥去修马桶了。喝点什么?”
自己的生意,大事小事皆得亲力亲为。
“来杯威士忌吧。”
惠子转身倒了杯百龄坛,又递过一杯冰块,随口问道,“有心事?”
蒋数见她娴熟地从洗碗机里拿出洗净的杯子,一边检查擦拭一边回应服务生的问话,“5 号桌没带酒卡是吧?没事儿我记得,他有一箱勃艮第,你去找找,应该还剩五整瓶。木箱上有单独标记。”
“行啊惠子姐。”蒋数学着服务生的叫法一乐,“能独当一面了。”
“不然呢?”惠子扬扬下巴,“场子得撑起来,我可不忍心看他自己累死累活。”
蒋数随着她目光看过去,袁天磊正挽着袖子与一桌客人打招呼,几句话过后,踏步朝吧台而来,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惠子悄然递过一瓶水,他喝了几大口,擦擦汗。
“弄杯没酒精的,给送过去。”袁天磊朝惠子使个眼神,对方立刻照办。
蒋数瞧着两人间默契愈发娴熟,不由叹口气。
“惠子她妈住院了。”待人走远,袁天磊说道,“她表妹放假过来玩,知道她辞了工作跟我这边干。话传到老太太那儿,一上火血压上来了。”
“之前没说?”
“没。我一直以为她跟家里说了,瞒得倒严实。”袁天磊转转瓶身,“这是突然间进医院,没辙了,才跟我交底。”
“我说你怎么这几天都很安静。”
“去了她老家一趟。家里就一个,父母辛辛苦苦供出来,好不容易毕了业找到的工作也挺好,就盼望踏踏实实上个班。立场互换,我能理解他们。”袁天磊起身进到吧台里面,给自己倒杯一样的酒,与蒋数碰个杯,“我这儿算什么,三教九流每天什么人都有。不怪人家接受不了。”
“你跟惠子聊过吗?”
“聊过。我说让她骑驴找马,实在不行我托朋友给问问,她一英专生,怎么还不能找个正经班上。她不乐意。”
“习惯了吧?”
“是。说句实话我也舍不得放。”袁天磊叹气,“惠子从毕业就给我当助理,那时候在公司跟着我打项目追回款,工资一分不多要,加的班比谁都多。人是我带出来的,方方面面都步调一致,找个好帮手多难?”
蒋数深有体会,“老杨要说现在不干了,我也得费尽心力去留。有能力肯干活的不少,但是相互间能交出信任的太难得。”
“可不。我这儿还不像你,刚起步,哪儿哪儿都不夯实。”袁天磊将嘴里的冰块嚼碎,“进销存、客户关系、招人管账,还有平时吧台这一摊,她一走我真得折半条腿。”
惠子招呼完客人归来,未做停留又去压橙汁,嘴里说道,“天台还是得加两台暖风。刚才上去呆了一会儿就觉得很冷,回头我看看吧。“
“冷不知道多穿点。“袁天磊抄起一旁的大围巾罩在她身上,“你别管了。我手里有现成的供应商,我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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