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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站在她眼前，反复地要来找她的齐默，也许正置身于她当年所处的谜题中。
意识到这一点时，夏沙心里不是没有一丝痛快。她内心邪恶的某部分，甚至想说一句帅气的台词：“恭喜你，现在轮到你，处于我当年的地狱之中。”
但她心里更安定的那一部分，按捺下了这丝冲动：她不想成为给自己带来伤害的那种人。
更何况，她还有想从他这里知道的事。
夏沙敛了敛心绪，确认了他的保证：“只要你考试前不找我，我们就还有得朋友做。”
齐默明显愣了一下，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但这话听上去，又不是那么好听。
夏沙偏了偏头，示意他一起走，齐默立刻跟了上去。走出教学楼，抬头望见的天空，依然是一幅日落前的瑰丽画卷。夏沙感叹：“像不像新海诚的电影。”她说的是《秒速五厘米》。齐默不明所以，问道：“新海诚是谁？”
夏沙想了想，说：“一个做壁纸的导演。”
齐默能不能懂她不知道，但她有点被自己逗笑。她眼晴弯了弯，露出点笑意，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攻击性。见她笑了，齐默也放松下来，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算是和缓起来。
“对了，我有事要问你。”校门口这段路，并没有那么长，夏沙抓紧时间开始打听。
“你说。”齐默答应得很快。
“你和我讲讲柯木这个人吧。”夏沙先模糊地表达了需求。
齐默皱了皱眉说：“你想知道什么？”
夏沙继续问：“他和你一直这么熟吗？”
齐默想了想说：“就都是校队的，一起打篮球。真正和他玩得好的是你的同桌，你要想知道他的事，可以去问你同桌。”
夏沙马上反应过来，齐默说的同桌，是她旧班级里的同桌易西。
她点点头说：“我晚点去找易西。你先帮我回忆一下，他都提过我什么？”
齐默反问：“你为什么想知道？”
“你今天不是说他对我有意思。”夏沙答得飞快。
齐默被噎了一下，只好慢慢回忆：“好像就是从你第一天穿裙子那天起，他就老是和我打听你的事，问我以前你在我们班是怎么样的。猜到你不理我，他还给我支招。”
夏沙继续问：“上次他让你问我到底是谁，有交待让你看我是什么反应吗？”
齐默摇头：“没有。但我请他喝了杯奶茶。”
夏沙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检查板报的事，他是怎么说的？”
齐默说：“他说，他想看看你画的板报，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
夏沙品味了一下这几个字。
真是大胆啊。
第30章 30.未知变量
从地理老师办公室出来，夏沙满脑子都是地球转动的方向和阳光直射的角度。
相对于时间感，她的空间感一向是不怎么强的。让她想象在同一纬度的人们会转动经过同一个日光照射区域，远没有想象“今月曾经照古人”的那种时间上的战栗感。
这大概是她的历史远比地理要强的原因。
在时间线的专题上，她的横纵串联是一张网。但在空间的想象上，她需要花费一点力气去理解。想当年，连齐默都能在自习室伸出一个大拇指，给她讲南北极的气旋和反气旋。一想到这，夏沙愣了一下，她有些回忆不起来是在什么情形下，齐默会和她一起去自习室。在抢卷事件发生之前，他们关系确实是好过的吧。
不过这不重要。
拿着被地理老师精准加持过的习题集，夏沙心里稍微有点底了。请求人帮忙时，一定要具体和有诚意，不能大而化之地模糊求助，模糊的求助，有时在别人眼里会意味着只是想躲懒。自己躲懒的话，就不要怪别人敷衍。
夏沙把具体和诚意都做到了十足，她给地理老师看了自己用彩色铅笔做的地理笔记，然后合订了自己的错题集，请地理老师根据自己的问题，圈一些基础题和变体来做，让她对同一个问题专题性地攻克和解决。
在这一阶段，考试的难度根本还谈不上拼智商甚至天赋。觉得自己地理没有其他几科轻松就有心理包袱大可不必，和工作后讲究经验一样，他们现在做的大多数题，讲究的都是唯手熟耳。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练习，夏沙觉得自己不会怕现阶段的任何考试，毕竟这是她曾经完美攻克过的副本。
她相信时间的力量，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而在潜意识里，她倾向于这次的重来一遍，是时间点的重置。在重置的原点上，一切都应该和过去相同，除了自己这只蝴蝶引起的连带改变。而在她观测到另一个变量时，她没有太多犹豫就确认了这个事实。
因为柯木这家伙，实在是做得太明显。
平心而论，夏沙也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的改变太出格。但易地处之，除了自己记忆深刻的事件之外，她对旁人的记忆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如果是柯木突然剃个光头，她根本不会去怀疑和上一轮有什么不同，因为毕竟他们两个在高中就tຊ没见过几次面。
至于她和齐默的关系，这就更难看出。从夏沙后来拒绝给齐默借书开始，高三后期两人关系一度降至冰点。就算是和齐默最亲近的兄弟看来，那段她一心去找他讨个说法的日子也很短暂。说她不会对齐默有冷淡行为，是个看似合理但实则站不住脚的论据。
齐默说的关于板报的检查，差点让她信了。
因为她出过的板块，每一期的大标题她都印象深刻。特别是高三的这一面墙，几乎刻在了她的记忆里。毕业后，也有旧班级的同学，能回忆起她之前两年出的板报标题，这不足为奇。但，如果问夏沙其他班的板报标题是什么，这可能是比让她记起数学高考题目更难的命题。
如果不是柯木看她的眼神还是那样高高在上，单凭他这么快能发现自己这些变化，夏沙差点就要以为原来的那年高三，柯木对自己有什么超乎常人的关注。因为她很快回想了一下齐默他们班高三那年的板报，以她那段时间天天打探齐默的观望频率，她连那面墙报的主色调都想不起来。
所以，柯木通过齐默的传话，比起试探，夏沙更愿意视之为挑衅。
毕竟，如果他只是冷眼旁观，夏沙根本发现不了他这个变量。而他这样跳出来，几乎是在向夏沙招手，吸引她把目光放他身上放。
但柯木的这个行为仍然有夏沙所不能理解的部分。正如夏沙分析的，她身上的改变，其实并不算什么可以确证的证据，与她几乎没有交集的柯木，是从哪里发现她的异常的呢？
说实话，其实她不是特别在意。只要柯木不来惹她。
从最实际的角度来讲，夏沙觉得自己和柯木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她尚且在为考上自己原来的大学而自顾不暇，并没有想要去刷一把清北的意思。自己的改变除了让自己心情愉快一些外，对旁人基本无伤大雅。交友圈和生活圈都与她大相径庭的柯木，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无视她这个变量。
将心比心，夏沙并不觉得自己会对柯木造成什么威胁。她觉得柯木对自己的挑衅很没有必要。
对目前的日子，夏沙过得还是很短视，短视到只求平安应付完一场一场接踵而来的周考。至于柯木要在板报检查的时候出什么招，她真的没有太多应付的心思。
想到这里，夏沙脑际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她都尚且被考试折磨成这样，那柯木如果真的和自己是同样的变量，怎么会显得这么闲。
想到这里，夏沙对自己的推论，又有点不自信起来。毕竟，她对柯木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少到根本不足以通过什么扎实的证据来证明他的确是个变量。
夏沙皱起眉，回忆了一下自己对柯木肤浅至极的了解：帅哥，篮球校队成员，本来排名在自己之下，但高考发挥出色。拼图一拼，夏沙突然抓到了点头绪，眼下的周考，就是可以确认柯木来历的证据。
夏沙对于成绩和排名的敏感性，远高于其他记忆。等周考成绩一一出来，大差不差，她可以看出些端倪。而且，李云姬一向喜欢把其他班的优秀卷子给她看，说不定到时她还可以讨柯木的卷子来找找有没有超前的印迹。
这样一想，夏沙心头松快了一些。
唯一不太友好的是，地理考试是周五下午考，板报检查是周五早上。夏沙很怕柯木搞出些什么不可控的事来影响她的考试。
如果可以，她简直想把对齐默那条“考试前不要来找我”的禁令也送给柯木一个。说起来，这两天齐默确实十分安分。夏沙早就预料到，只要把她不理他的谜题挥去，她就对他失去了探究的价值。但她并没有失落感，某种意义上，这是求仁得仁。
而齐默曲解的考试之后的时间，的确是她难得的给自己放松的时刻。她决定在周五考完之后，去找一下旧同桌易西，来增加一些对柯木知己知彼的成分。
十七岁的齐默这样好懂，猜不到心理年龄是几岁的柯木，不知道好不好懂。
对哦。夏沙的思绪停滞了一秒。
她还不知道，她要面对的柯木，是哪一年过来的变量。但如果可以选，她真心地期待着，这只是她虚惊一场。
第31章 31.崩塌关系
周五，夏沙从早上开始，就严阵以待。结果听说学生会把板报评比挪到了考试后，夏沙也乐得集中精神去应付考试。不管是谁的决定，她都觉得这个变动很友好。
地理考试结束，夏沙不用对答案都知道自己考得不错。那些题型的变化全在练习题中见识过了，没有把基础知识的举一反三放到考场的临场发挥，而是形成了模式记忆，这让她在答题的时候很是稳当。当年之所以觉得地理难，估计还是题目刷得不够。
但刷够了题目，又要再做总结，反向整理出原理和答题套目，像映射一样，从原理可以到题目，题目可以回到原理，这样才能形成一个知识的回环。
这种学习方法，自己做需要一些总结归纳的能力，相对来讲，还是老师那里的补课更轻松。在数学上，她就完全把安排交给了老陶的补课，老师那里系统而有效率的总结模式，比她自己发挥要好得多。夏沙腾挪出了非常多的时间给数学，眼看下周政治考完，就是新一轮周考的开始。他们要计算这一轮周考的排名，然后考一次月考，然后气都不喘地继续下一轮周考。
很好。夏沙假装淡定地肯定自己，人生嘛，不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夏沙，等下板报的检查我们都留下来吧。”男班长喊了夏沙一声，把她从对考试密集恐惧症的想象中召唤回来。
前排的司南听到，连忙转了身，看着夏沙，一副要等她反应的样子。
夏沙耸了耸肩，表示无可无不可，想留就留。去讲台上拿书包时，顺便和尹松、小容和喻翘都说了，有事就先走，想看评比也可以留下来一起。结果大家都表示周五没什么事，留下来看完再走。
夏沙这一招呼，连贴了心愿墙的同学都有些蠢蠢欲动，竟有大半同学都留下来，陪他们一起等学生会的检查。他们这个打散重组的高三班，在这个时刻竟然看出了些团魂的意思。夏沙抬头看看每天这个时刻一定会斜在窗角的暖阳，想起十七岁时自己被一个人留在这个班上的那个傍晚，一时竟有些唏嘘。
“来了来了！”教室门口在观望的同学喊起来，夏沙回头一看，刚要进门的齐默被他们这阵势吓得退了一步，在齐默身后，是柯木和学生会的人。
“你们班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没走？”齐默被吓回去又跳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夏沙没有回答，反问道。记忆中，齐默并不是学生会的人。
“我来顺便看看，考完试了嘛。”齐默眨了眨眼，示意夏沙这是她定的规矩。
夏沙没有理他，她不信他的三分钟热度能保持太久。只是，这三分钟热度，在同学眼里好像已经很频繁，站在后排的一个女生，八卦地凑上来，用大家都刚好能听到的悄悄话问夏沙：“你男朋友？”
夏沙看了一眼这个不太熟的女生，圆眼、高原红、高马尾，因为性格泼辣，夏沙一直有些怕她。她们的交集十分少，少到她这一句话问出来，夏沙就想起这是她见过的场景。当时夏沙一脸羞愤地说了一句：“不是，别乱讲。”这个女生一脸懂了的表情说：“那就是了。”
这个场景时间线，是在什么时候呢？
夏沙对这段记忆没有安插的地方，在她经年的回忆里，只有齐默故意不理她的记忆异常深刻。哪里还会想起他有因为来找她太频繁，而被不熟的同学都八卦的场景呢。
“不是，别乱讲。”同样的台词，只不过这次她答得异常平静。等她答完，往周围一看，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听她回答的样子，特别好笑。
没等圆眼女生接话，齐默就应和道：“是朋友是朋友。”然后把柯木拉进教室门，说：“别耽误时间了，先检查，还要去我们班呢。”
柯木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带着学生会的人走进来，对着墙报看了一下，低头开始打分。夏沙的心神，还是因为刚才齐默的反应乱了几分。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齐默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了和她是朋友。那就意味着，即使之后他还是故态复萌地不理她，他所构建的与她之间“地下朋友”的关系，在这里也彻底崩塌了。
夏沙停留在原地，思考着这崩塌之于自己的意义，对于十七岁的自己而言，这算不算一次了结心愿的拨乱反正呢？
她感受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信号，并没有什么异样来给她提示。
而靠窗那边的人群tຊ，已经开始唤她过去，去解释一下板报的创意。柯木对着心愿墙，用手一张一张地翻了翻，问夏沙：“你的创意？”
夏沙回答他：“大家的。”
柯木转过头去，又找了找问：“你写的那张在哪里？”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当着这么多人，夏沙还是要给他面子。指了指自己那张便利贴给他看，上面写着：“无处而不自得。”
“无处而不自得吗？”柯木读出来，笑了笑，说：“好大的口气。”
夏沙也学着他只弯了唇，眼角一动没动地答：“心愿嘛，当然是要往大了写。”
柯木没有再和她争这一处机锋，转头去看大标题。“少年游？”柯木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夏沙，问她：“你看过《此间的少年》吗？”
虽然有所准备，但夏沙的心口还是狂跳起来。这是她上一次用的标题名。
果然如此吗？夏沙对这个结果，还是不太愿意承认。
“看过，怎么了？”夏沙问。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这个标题。”柯木一本正经地说，旁边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看他们讨论得很严肃，也都露出思考的神态。
“现在这个也很好。值得你给我们打一个高分吗？”夏沙懒得和他纠缠，想赶快打完分走人。
“挺好的。”柯木抬手打下一个高分，他周围学生会的人，也一个个都评了分。等打完分，互相认识不认识的同学们都打了一下招呼，夏沙他们班的人欢呼庆祝了一下，就四散去各过各周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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