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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柯木还留在教室里，目光锁住夏沙，并没有想走的意思。连同齐默，留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还有事吗？”夏沙问。
“那本书里，我最喜欢乔峰。”柯木无头无尾地来了一句。
“哦？”夏沙不明所以。
“就是他那个专业，不太好找工作啊。”讲完这句，柯木露出一脸一击得中的笑容。
夏沙还是有点不明白他在讲什么，脸上露出点困惑。
“没事，我随便说说。有空期待和你聊聊读后感。今天先这样吧。”柯木招呼齐默一起出去。
齐默还想再说点什么，夏沙对他露出了一个威胁的神色，齐默看了一眼柯木和夏沙他们班还没走的同学，乖乖跟着柯木走了。
等夏沙回家，找出那本书，仔细翻了翻乔峰的部分，等她找到乔峰的专业是什么，自从回来之后成熟灵魂一直保持的稳定情绪差点破功。
她把书往床上一摔：故意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第32章 32.细节思考
周一早上，英语和历史的周考成绩出来，夏沙悬着的心算是稳了一稳。感谢年轻的头脑和成熟的理解力，在她一轮考试周的疯狂补课下，保持住了她本该有的水平。暂时不会有让人怀疑的危险。
当然，对柯木这种异数来讲，不用出成绩他也已经对夏沙下了结论。可惜，夏沙对他的了解还接近于无。
找了个空一点的课间，夏沙就跑去旧同桌易西，问问柯木的情况。
“你想知道什么？”易西很配合。夏沙和他做了两年同桌，关系十分友好。作为篮球队校队成员的易西，时不时会给夏沙讲讲校队训练的情况。这也几乎是夏沙对柯木所有信息的来源。
但正因为信息太少，有种无从问起的感觉。夏沙只恨此时不是高一高二她还和易西做同桌的时候，可以慢慢细细地聊得事无巨细。如今只靠课间光景，不知要跑多少次才能问到要点。
出于对易西的信任，夏沙直接问：“你觉得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没等易西回答，夏沙补充说明：“就是做事、性格、样貌和以前感觉明显不一样了。”
“就像你最近这样？”易西笑嘻嘻地问她。
夏沙瞪了易西一眼，说：“我变得很明显吗？”
易西连忙收起嘻皮笑脸的样子，假装正色说：“没有没有，你这一瞪我，就觉得还是和以前一样了。”
夏沙推了他一下，让他赶紧想。易西有个优点，夏沙问他一些奇怪问题时，从来不会问她为什么。大概是知道夏沙在写作，也见证过她发表，他一直很包容夏沙突如其来的天马行空的问题。包括毕业后，夏沙因为写作要问他一些素材时，他也是二话不说直接能帮就帮。
此时易西蹙着眉，像是仔细搜刮了一遍自己的记忆，摇摇头说：“好像没有。”
夏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也没有指望易西一次就能给她答案。她接着对易西说：“你要是想到什么，就给我发短信吧。”
易西是学校里少数知道她手机号的人，一起回家的林菽在这时还没有手机，夏沙放学后也没有和其他人联络的需求。只有易西，要来夏沙的号码后，天天给她发笑话。那时他们很流行那种短信笑话，易西短信套餐条数多，每次看到好笑的笑话都群发，顺手带夏沙一个，增加了她有手机的参与感。
听着夏沙让给她发短信，易西说：”你还好意思说，我短信你从来不回。”
夏沙无奈地看他：“请问你发笑话是指望我回什么？已阅吗？”
易西说：“你就说好不好笑嘛。”
夏沙说：“好笑啊，我都存在手机里没有删，留着讲给别人听。”这是真的，直到齐默开始给夏沙发短信，收件箱放不下之后，夏沙才舍得把那些笑话删掉。在此之前，这些笑话是她手机里不多的消遣内容。而如今齐默连她手机号码都不知道，当然那些短信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听得夏沙这样讲，易西才觉得自己的套餐没有浪费，答应想起来给她发短信。夏沙正准备走，易西叫住她，挠挠头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他最近对球赛的预测都特别准。”
夏沙回头，问：“准到什么地步？”
易西说：“准到比分。”
“还有什么吗？”夏沙继续问。以她对易西的了解，如果不是和他相关，应该不会想到提起这件事。
易西支吾了一下才说：“高三我本来想退出校队的，他让我不要退，因为觉得我们这届市里的比赛会拿冠军。”
夏沙脸上浮出一抹浅笑，证据，这不就有了吗。
高三这一年，他们篮球校队，的确拿了市里比赛的冠军。而且据说是一场血战，打赢了高一高二都没有打赢的 S 中的校队。
而易西，没记错的话，他高三的确是退出了校队。如今看来，柯木这个变量，也对周围的人开始进行了影响，夏沙的记忆，也并不是完全可以依靠了。
“有用吗？”易西问她。
夏沙说：“很有用。你再想想，关于他的一切能想起来的都和我讲讲。”易西点点头，一副了解的样子说：“好的，你是要用他当男主角吗？”
夏沙被易西的不懂装懂弄得哭笑不得，想了想不知怎么解释，只好顺势默认了。一看时间已经快上课，最后对易西补了一句：“如果齐默找你要我手机号码，不要给他呀。”
听了夏沙这句话，易西的面色有点古怪，说：“可是他已经找我要过了。”
夏沙皱了皱眉，问：“什么时候？”
“上周四吧，放学后。”易西给了她一个较为详细的时间。这种详细一下子唤起了夏沙更具体一些的回忆，十七岁那个齐默帮她出板报之后的放学的傍晚，他其实并没有给她要手机号码。他们没有互换号码的这个动作。所以夏沙在收到他的短信时，才会特别吃惊。
而齐默给她的第一条短信，大概是因为在高三时复习了无数次，此时稍加回忆，马上就想起来，开头是：“Hi，我是齐默。”
所以，号码果然不是她给的，不然齐默不会在一开始自我介绍。
这片被拾回来的记忆，一时让她有些酸涩。原来，在最开始的时候，是他在主动。
那么他恰好出现在那时，帮她出了那面板报，既是巧合，又是有心。
如今，她没有让齐默帮忙出板报，他依然在这个时间点，找易西要了她的号码。这种无法改变的细节，会不可避免地引发她对这个世界的思考：她到底能不能对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进行改变？如果可以，那改变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如果不行，那哪些事会在何种程度上重复发生？
想到这里，夏沙竟然对柯木的存在，感到有一丝亲切。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求索这些问题的答案。
说不定，对方想寻找她的意图，是出于一种伙伴式的友好呢。
夏沙把柯木，暂时往好处想。
“你现在还想退出校队吗？”夏沙最后问了易西一个问题。
“暂时不退了吧。”易西回复她。
很好。确认了这个改变成立，夏沙觉得，她要去找柯木聊天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第33章 33.友善想象
站在柯木他们班门口时，夏沙顶着众人的目光，挺直背站着等他出来。tຊ
这片教室区域是夏沙很陌生的，和她的教室不在同一幢教学楼。整个年级六个文科班，就只有两个在主教学楼，其他四个班，都在后面这片小平房。按地理位置划分，这四个班的同学互相关系会更亲近熟悉一些，但反过来看，夏沙也没觉得在主楼的自己班和齐默他们班的关系好到哪里去。整个高三，夏沙觉得自己班和其他几个文科班像是隔绝一般，还没有她和同一层的理科班熟悉。
所以，她出现在这里，算是一个稀客，引得众人都不免用打探地眼神扫视她。
柯木在教室最后一排，慢悠悠地走上来，像是存心要让夏沙的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再持久一些。到了教室门口，他也不走远，堪堪出来一个身位，不挡到教室门而已。但那种要在自己的主场和夏沙谈话的态度，很是鲜明。
“让我猜猜，你来找我，是把那本书看完了吗？”柯木脸上浮起一个得意的笑。
手握易西提供的消息，夏沙此时心态很稳，笑了笑说：“是啊，来和你聊一下读后感。”
“哦？”柯木挑了挑眉，看到夏沙这样镇定自若，仿佛有点意外。
“这里不太方便说话，要不去后花园？”夏沙提议。
听了这话，柯木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说：“你不知道教导主任每天守在后花园那儿抓早恋啊。”
夏沙无语，她还真不知道。整个高中后花园她就没去过几次，但也想不到比那更隐秘的谈话地点。
“午饭时间吧。”柯木给出解决方案，“买好饭去河边吃，那边没什么人，方便讲话。”
想想还躺在书包里的三明治，夏沙犹豫了一下，但又不想错过这个谈话的机会，点点头答应了。她问：“我们在哪里碰头？”
柯木答得很快：“中午放学后，龅牙素粉店门口。”
夏沙点头答应，说起来，她回来之后还没吃过这家的粉。一切敲定，夏沙转头准备走，柯木叫住她：“手机号码给一下。”
夏沙一愣，说：“没带手机。”
柯木叹了口气，看着她说：“别装了。”
夏沙说：“我现在没带在身上。”
柯木随手掏出手机给夏沙：“输电话号码。”
夏沙紧张地往周围瞟了一眼，生怕有老师跳出来收手机。柯木把手机继续往前递：“没事，我们老师不收手机。”
夏沙退后一步，她手上还抱着拿来伪装问题目的辅导书和笔，她扯下一张便利贴在反面写了号码递给柯木，然后转身就走。
开玩笑，这么大一个坑让她往里跳。
夏沙已经开始脑补老师抓到她玩手机的场景了。她对柯木的友善想象果然维持不过三秒，还是不惮把他往坏处想更让人放心。
回到教室，夏沙从书包深处掏出手机，开机。翻了又翻，在垃圾箱里找出两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一条开头是：“我是齐默。”另一条刚收到的显示了两个字：“幼稚。”
夏沙把手机捏紧了又松开，给后者回了三个字：“中午见。”
中午放学后，两人各端了一碗粉坐在河边椅子上时，夏沙还在控制自己，尽量友善一些。以最功利的想法，说不定，对面这人还记得高考题呢。
柯木却不紧不慢地在拌粉，把油辣椒均匀地翻在每一根粉上，看上去十分诱人。夏沙向来不太会拌粉，心思也不在这上面，随意地用筷子搅了搅了事，等着对方进入正题。
但柯木显然并不急，开口问她：“你怎么不吃软哨，软哨好吃。”
夏沙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软哨脏啊，每次吃必拉肚子。脆哨干净一些。”
柯木嫌弃地瘪瘪嘴，说：“都是一家店出来的，还分这么清楚。”
夏沙懒得去和他讨论美食经，直接进入正题：“听说，你知道高三篮球校队会拿冠军？”
柯木拿着前端被辣椒油染红的方便筷，在白色的一次性饭盒上戳了戳，这才理夏沙：“不是知道，是相信。我对我们队有信心，仅此而已。”
“即使是易西这个变量加进去？”夏沙追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们有他，只会更强。”柯木一脸当队长的义正词严。
夏沙有点傻眼，她以为柯木先前那样表现，是打算和她摊牌了，没想到他继续不承认。
“那你有信心预测对高考题吗？比如作文。”夏沙不死心，继续问。
“我猜……”柯木看上去是回忆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是和忘记有关吧。”
夏沙无语，这家伙，不仅不告诉她，还在讽刺她。但她确实不记得了，又怎么办呢。不过，夏沙也没有打算在他身上投机取巧，以她现在稳扎稳打的学习进度，就算没有记忆来作弊，她对自己也还算有信心。更何况，从回来开始，她都抱着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变量的认知在生活的。
柯木如果不想和她建立伙伴关系，那大不了互不干涉也是可以的。夏沙尊重他的选择。
理清思路，夏沙对柯木那丝亲近感，又悄然退了回去。她斟酌着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考哪所大学，哪个专业？”
柯木抬头，正午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微表情都照得异常清晰。夏沙看到，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带点自嘲，又带点玩味，最后给了她一个回答：“能考上哪里就去哪里。”
这是，彻底不打算配合了。
夏沙把筷子插稳，然后把那盒没怎么拌匀的粉的盖子扣好，做出一副随时可以起立的样子。说：“你不想聊的话，那我先回教室了。”
柯木看着她，脸上还是一副逗弄的笑意，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不信，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夏沙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然后起身准备走。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忠告倒是有一条。”夏沙听到，柯木在她身后继续说道。她转过头，她站着，柯木坐着，她难得的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他。他身后的梧桐树，在他身上投下一些斑驳的影子，风一吹，一摇一晃的，刚才还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脸，不时被树叶的阴影扫过，显得又清晰，又迷离。
夏沙静默着，等着柯木的下一句话。只听他说：“不要太努力了。我看你这样，挺累的。”
又一阵风吹过来，拂在身上，已经切实能感受到秋天的凉意了。夏沙定定地看了柯木三秒，这下，她认真地讨厌他了。
第34章 34.刺痛感
回到教室，夏沙还在生气。
关于努力这件事，柯木真的戳到她的心结。从初中到高中日记里，出现的最高词频可能就是这两个字。那时她是那样相信着，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这件事。高考前的日子是那样单纯，只要你多付出一些，成绩就会给你回报。甚至连她最害怕的 800 米，只要努力练习，也能跑进三分二十秒的满分。
但高考之后，人生的地图突然开阔起来。可以努力的方向太多，或者说，选择比努力重要。人生的戏剧性，可能在填高考志愿时，命运的大开大合就以最残酷的方式教会了她这一点：选择比努力重要，但他们在整个应试教育阶段，都在学怎么努力提高分数，但很少甚至几乎没有去学怎么做选择。
在高考之后，她和她的同学们，只有很短的时间估分、选择学校、以及决定自己未来要从事的专业。而在十七八岁的时，彻底想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和想做什么，大概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只能靠家长的眼界、自己未成形的喜好，还有综合的妥协，来做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那后悔几乎是大概率的。而在这份后悔中，自己曾经的努力，看上去是那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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