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轩辕贺在心中给他重重记上了一笔。
那一百两也懒得拿,转身就往台下走去。
“你是怎么说服刘子穆的?”陆槿梨看着轩辕贺压抑着怒气走下看台,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的问。
岑裕对刘子穆的事迹如数家珍:“刘丞相上个月就耳提面命的告诉刘子穆,如果再犯事定要让他去牢狱里走一遭长长记性,还将他狠狠揍了一顿。这刘子穆虽说安分了几天,但很快又按捺不住。他前些天刚在赌坊欠了一次巨款,正愁没人帮他解决,而我找到他,给了他一个承诺。”
陆槿梨:“刘子穆不怕你诓他?”
“刘子穆横行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后头有个能干的爹一直在帮他兜底,他很相信自己亲爹的本事,也很清楚自己的恶名远扬,因此不会相信京城中有人敢诓骗于他。”
“更何况,我也给了一点看得见的蝇头小利。”
陆槿梨没听懂:“什么?”
话音刚落,台上又爆发出一场新的骚动,她循声望去。
头戴面纱的柳楚歌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现场,然而此时她已不向方才那么悠闲自得,脸上的面纱被扯掉了一半,满脸厌恶惊惶的往轩辕贺怀里钻。
怎么回事?
她明明只是因为发觉轩辕贺和刘子穆之间的争执能够拖住轩辕贺,有助于国师营救计划的失败才上来的,想用软声撒娇让轩辕贺替她拿下那个灯笼。
怎么她一上来,这个满脸横肉的恶心家伙就只盯着她,凑过来要摘她的面纱,还作势要把凤凰灯笼往她怀里塞。
她拼命擦着刚刚被拽到的手掌,那种黏腻恶心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柳楚歌眼底不禁泛起泪花。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柳楚歌眼泪都掉下来了,朝着轩辕贺委屈的哭诉:“阿贺!他敢碰我!你帮我杀了他!”
轩辕贺看着心爱之人柔弱垂泪,眸底泛起猩红,刘子穆却浑然不觉的再次伸手:“美人,你——”
刷!
一抹剑光划过。
一只带血的胳膊掉了下来。
第60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二十)
督公府。
府内到处染着火把, 灯火通明,偶尔爆发出一阵激烈的金铁交戈之声,刀剑相击火花迸溅。
“该死, 大人, 我们顶不住了!”
为首之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原本穿戴齐整的衣物被划出道道血痕,连面巾也被剐去一半, 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疲惫与不安。
他强撑着划出一刀,逼退两人:“不对!他们早有准备!这是个陷阱!”
下属喘着气:“老大, 要撤退吗?”
为首之人扫过他的下属, 带来的大半精锐都已经折损在这里,余下的人也都眼巴巴的望着他,心中已生退意, 再这样下去只会全都留在这儿。
他一咬牙:“撤退!”
陛下那里……只能祈祷他能大发慈悲, 体谅他们的难处。
一行人且战且退的撤走, 再又折损几人后,余下的十几人终于带着满身伤痕逃出了督公府, 隐入闹市中。
好不容易寻了个地方休整, 众人正松了一口气时,一只白鸽扑棱棱的落在窗沿边, 为首之人取下信件一看,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
下属犹疑的问:“……大人,发生什么了?”
为首之人一拳锤在墙上:“皇帝那边出事了。”
下属满脸惊愕:“宫里出事了?说起来刚才确实没在督公府里见到岑裕,难不成是岑裕进宫了?”
为首之人闭眼:“不。”
在他们这群人险象环生, 置生死于度外的时候,效命的对象却轻松自若的带着红颜知己在外游玩。若低调些也就罢了, 竟还为了一时意气与人起了争执,混乱中引来刺客,此时反过来求助于他们。
为首之人看着他手下拄着刀剑才能站稳,仅剩残存的几人,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悲凉。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去。
若不去,剩下的这些人也活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皇帝出了宫,此时正于宫外遇刺。兄弟们!明天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
**
茶楼包间中,陆槿梨托腮注视着楼下的乱象,打起来之后,为防被殃及,能跑的人都跑光了,店家慌慌张张关了门,也没想到茶楼中还剩下两人没跑。
陆槿梨:“这也是你安排的?”
岑裕低头呷了口茶:“何须我安排?想杀皇帝的人很多,他那些兄弟们可都排着队等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岑裕正在剥刚刚买来的烤栗子,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带着健康的粉红色,不紧不慢剥栗子的时候,指腹微微用力,栗壳就会在他指尖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陆槿梨:“若是轩辕贺落马,你觉得哪个皇子的赢面比较大?”
岑裕不假思索道:“废太子。轩辕贺是在老皇帝废了太子后上位的,前太子这些年虽然被贬至西凉,淡出众人视野,但据我所知,他一直没有放弃回京,并藏于暗处企图在京城掀起一场风暴。”
这京城势力可真是一团乱麻。
陆槿梨食指点了点桌面:“那三皇子呢?你怎么看?”
岑裕诧异她怎么会知道轩辕谨:“一个病弱亲王而已,御医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怎么?你认识他?”
陆槿梨笑了笑:“不认识。但我算的出来,他不简单,你可以多注意他一点。”
虽然有些莫名,但岑裕还是把轩辕谨记下了,预备过后再仔细查查。
他起身,把碗里剥好的栗子推到陆槿梨面前:“好了,戏也看够了,我们该走了。”
陆槿梨捞起一个板栗塞进嘴里,出锅时热乎乎的板栗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温热,但依旧粉糯香甜,她抽空往外看了一眼,战局中不知何时又多了十几个陌生面孔,有了他们的加入,局势一面倒的向轩辕贺那边倾斜。
陆槿梨有些可惜:“看来今晚轩辕贺的小命又留住了呢。”
陆槿梨这幅完全不在乎轩辕贺性命的模样让岑裕心底愉悦得几乎要冒泡泡。
下楼时路过一张桌子,岑裕随手抄起一根筷子掷出去,穿透人群中举刀差点砍中轩辕贺的一个刺客的咽喉:“轩辕贺还不能死。眼下我已收拢过半势力,局势乱起来,对我来说并无太多好处,还需要再等待一个时机。”
因他那刁钻的一筷子,轩辕贺大惊之下没注意到身后长剑,被一剑砍在后背上,顿时血流涌注。
岑裕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过让他过得太舒坦,我也是不高兴的。”
陆槿梨抱着板栗,勉强腾出手给岑裕啪啪鼓掌:“督公大人果然如传闻一般机智过人,那就提前恭喜你一箭三雕了。”
岑裕钻进等在后门的马车,闻言轻哼一声,唇角微翘,主动从车内伸出手来。
陆槿梨搭着他的手坐上马车,车内,岑裕见她坐稳,对着外面唤了声“出发”,复又重新将视线投向她:“只不过是让轩辕贺脸面尽失还无功而返而已,何来三雕?”
陆槿梨看着青年那专注盯着她的眼神,抱胸略显骄矜的模样,压不住的唇角,浑身上下都写着“快夸我”“继续夸”“不要停”。
陆槿梨笑眯眯喂了个栗子给他,岑裕看她一眼,慢吞吞张口咬住:“我刚才在人群中看见刘子穆的尸体了。”
应该是兵荒马乱中没能躲过砍来的刀剑,刘子穆宽胖的身躯随意的横在血泊中,身上全是脚印,根本没人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他。
“刘子穆死于和轩辕贺的争执中,丞相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一脉单传的宝贝儿子,你说他会不会迁怒于轩辕贺呢?”
丞相,原本是站在轩辕贺那边的人。
而刘子穆身边所有今夜见过岑裕下属的人都死在了刚才那场乱战中。
没死的,也不会再出现。
岑裕与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会。”
温馨美好的氛围里,脑中滋滋闪动的电子音打断了这一幕。
9577默默的吐槽:【宿主,你们这画面看起来好像反派聚会哦。】
陆槿梨微笑:“我们本来就是啊。”
9577:【……说的也对呢。】
9577:【对了宿主,刚刚检测到附近百米之内存在另一个波长的非生物,推测有99%的可能性为系统。】
陆槿梨:“比你强?”
9577骄傲道:【比我弱!】然后声音又小了点:【不过9577还在成长期,没有隐匿自身的能力,多亏宿主的精神力屏障保护,它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
陆槿梨“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刚才那个距离,拥有系统的不是女主就是皇帝,我更倾向于女主,毕竟她身上聚集的气运更多。”
9577小心翼翼:【那宿主打算怎么办呢?】
“没必要如临大敌。”陆槿梨轻描淡写道:“系统的发展终究依托于宿主本身的实力,只有完成任务才能使系统的威胁性最大化。她的系统叫什么名字?”
9577:【皇后养成系统。】
陆槿梨:“那么若要制衡她的发展,阻止让她当上皇后就行。”
“你在想什么?”
大约是沉思的时间太久,上了马车就开始撑着脑袋闭眼休息的青年微微睁开眼。
“在想轩辕贺今晚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人。”
岑裕先是困顿得“嗯”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直起身子:“皇贵妃?她怎么了?”
陆槿梨:“她命格奇特,有逢凶化吉之相。若你往后想动她,不要轻易动手,最好先将她身边的势力拔除干净。”
历来的国师占卜在岑裕看来都是装神弄鬼,陆槿梨也不例外。
不过陆槿梨两次都是在替他想办法清扫障碍,他也乐意纵容:“你不喜欢她么?好,我知道了。”
陆槿梨无奈:“我说真的。”
岑裕语带笑意,嗓音松弛懒散,带着些微的鼻音:“嗯,我记住了。”
陆槿梨见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摸摸他的脸:“困了?”
岑裕打了个哈欠:“有点。”
“昨晚睡得有些迟。”
陆槿梨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不是昨晚,不是有些。”
陆槿梨让岑裕躺在自己腿上小憩片刻。
青年确实困了,又惯有晕车的毛病,完全拒绝不了陆槿梨的提议,几乎脑袋刚沾上对方柔软的大腿就舒服的动弹不了了。
直到耳边微痒的动静才让他回过神来。
岑裕摸了摸耳朵:“什么东西?”
陆槿梨:“别动。”
“好了。”她松开手。
“到底是什么?”岑裕好奇的撑起身子去拿铜镜。
在珍宝阁时除了买自己的东西,她还特意避开岑裕也给他挑了一件首饰。
红色的流苏耳坠挂在青年耳上,随着他扭头的动作一摇一晃。
红玛瑙冰凉沁人,宛如鸽子血一般,换了旁人只会显得喧宾夺主,偏生岑裕容貌秾丽,五官明艳张扬,这样异域风情的耳坠将他衬得风情万种,一颦一笑皆是动人。
“回礼。”陆槿梨松开手:“果然很适合你。”
岑裕看着镜中的人微微怔忪,他指尖捻着一缕流苏,别开脸,眸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不能带。”
陆槿梨按下他的手:“那你喜欢吗?”
岑裕喉结滚动了一下,睫毛垂落:“……喜欢。”
他很喜欢。
喜欢这件礼物,更喜欢他不说,她也会懂的心意。
陆槿梨捏捏他的耳骨:“喜欢就带着。”
她顺着耳饰的位置落下一个轻吻:“往后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要压在心里,都可以跟我说。”
“国师之言亦是神之所愿。”
“神说,百无禁忌。”
第61章 被囚国师×阴鸷毒舌督公(二十一)
岑裕挑眉:“拿我的银子给我做礼?”
陆槿梨:“我也是出了心意的。”
“嗯。”岑裕撑着下颔, 靠着马车壁懒散道,“果然是你的风格。”
陆槿梨捏着岑裕的耳垂,有些疑惑:“说起来, 你怎么会打耳洞?”
岑裕看着不像是会打耳洞的人, 毕竟也没见他带过耳饰。
“是从前我娘亲给我打的。”岑裕垂眸,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 “那时候在青楼生活,娘亲总将我扮作女孩, 青楼的姑娘们也很照顾我们母子,只是后来她们都不在了。”
世人都说青楼是最污秽的地方, 但岑裕唯有在那里, 才得到过最真实最简单的爱。
陆槿梨端详着他,突发奇想:“你现在扮女装应该也挺能糊弄人的,就是肩膀宽了些, 个子高了些……我记得西域有种舞裙即便是男子也可以穿, 你下回穿给我看看呗。”
岑裕脸一黑:“你做梦。”
陆槿梨笑起来:“开个玩笑而已。”
“要再躺一会儿吗?”
岑裕摇头, 掀开车帷,夜色愈发深重, 空中只有零星几颗星星:“今夜轩辕贺铩羽而归, 等他缓会劲儿来肯定要来找回场子,轩辕贺没什么厉害的, 但一直把你留在督公府也非长久之计,你……想做真正的国师吗?”
陆槿梨歪头:“我现在不就是吗?”
按照岑裕原本的计划,如果轩辕贺没能将国师成功救走,那么他摸清轩辕贺的底牌后, 会让这世上再也没有陆槿梨这个人存在。
截杀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倘若青云山选中的国师最终没有一人能够成功入京, 那么世人会不会对皇椅上的人产生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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