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笑过哭过, 这大概是他青春最难以放下的人。
*
云瓷是上午十一点的飞机。上午八点叶允姝站在陈釉房间门口开始敲门,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你真的不去送云瓷?”
陈釉拉开门没理她, 自顾去卫生间。他刷牙洗脸,叶允姝就坐在台阶上自言自语。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去找云瓷了,我都看见你出去了。怎么样是不是忍不住道别去了?”
“我觉得你去送,云瓷肯定很高兴。”
“九点我们几个就准备去机场了,你真的不去啊?不会后悔?”
“陈釉,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叶允姝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陈釉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哥。”
陈釉愣了下,无奈地抬头。她要是叫这个,陈釉就不能再无视了。
“真的不去,想说的昨天就已经说了。”
想说的昨天就已经说了。
叶允姝下意识问:“告白了?”
陈釉:“……”
要么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呢。
要这样叶允姝就来劲了,三步并作两步到陈釉身边:“同意了没?你怎么说的?你要是告白云瓷肯定同意啊,那你们两个是不要异国恋?”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在陈釉脑袋上,他都顾不上回答。
“停停停。”
陈釉怕晚一会儿叫停,叶允姝都把两人孩子的名字起好了。
叶允姝觉得他是害羞了,眨巴眼睛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陈釉这才开始解释:“没在一起。”
“什么?”叶允姝不理解,仔细想想陈釉确实不是这样的人。云瓷都要出国了,他不会用自己绑住她。想明白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去?”
陈釉:“不去。”
他这么说,叶允姝就没办法了,说了句那我先去机场了。
叶允姝走后,院子里瞬间变得宁静。陈釉站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要忙些什么。
机场。
一行人站在云瓷的面前一一道别,真到了这时候,在强忍的泪水还是止不住。
面前出现一张纸巾,叶允姝连谁给的都没看直接用,哭到差点喘不过气。
登机时间越来越近,云瓷却频频望向门口。
谁都知道她在等谁。
叶允姝不忍心告诉她,陈釉不会来。
机场的广播已经开始播报飞机开始检票。这个时候结束正在说的话题,交代云瓷在国外要好好吃饭,有什么事就在群里说。
云瓷红着眼眶点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云瓷还是没有转身。顾屿看了眼时间提醒道:“时间要来不及了。”
估计是不会来了。
云瓷闭上眼睛。
昨天的那么多话,陈釉一句喜欢都没有说,可她知道他的喜欢不比她少。夕阳下的祝福,句句都在教她放手。云瓷本就是一个执拗的人,哪怕陈釉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他今天不会来。她还是忍不住期待。
云瓷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排队过安检。
“云瓷——”
熟悉的声音,带着急躁从远方传来。云瓷顿在原地。
叶允姝瞪大眼睛转头,陈釉从电梯处跑得飞快,在看到云瓷的身影时停下。
云瓷看到陈釉大喘着气,眼眶泛红却笑着冲她挥手。
两人隔着围栏相望着。云瓷眼泪瞬间落下。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等待这么长时间是为什么了。她一直都在期待着陈釉有一天也能对她心软让步。
所有的‘放手’都是假的。
你来了,我就知道了。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连对视都隔着距离。
过了很久,陈釉拿出手机,云瓷的手中响起电话声。
电话接通,陈釉说:“假的。”
云瓷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在终于看到终点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滋味。电话那头还在继续说,可她哽咽到张不开口。
“我昨天说的‘放下’是假的,我放不下,我也不想让你放下。”
“……我知道。”
**
云瓷走后很久,他们都沉浸在这种戒断反应中。上一次寒暑假,这几个人恨不得天天聚在一起玩,这次谁也没有提起。
一直到过年前的几天,陈釉和叶允姝在院子里准备写春联,发群里之后,剩下三个人觉得好玩要过来凑热闹,这才有了寒假的第一次团聚。
老城年味足,窄窄的巷子全都挂着灯笼,巷子口冒着热气的油茶和冰糖葫芦,常年青的竹子上还有前几天下雪时未化的雪。
青石瓦的巷子弯曲绵延,斑驳的石墙像是连接成了一整块,零星的竹叶落在潮湿的青石板上,阳光也倾洒而下。
老城似乎和快速发展的江州天差地别,却被保存完好。
顾屿和唐祎琛来的时候,叶允姝和沈盈正一人躺在一个躺椅上,中间的小桌子上摆放着瓜子糖果。陈釉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放在小桌上。
“诶呦呦,这舒服的。”
听到声音,叶允姝才直起身:“这不就等你俩了?”
人都到齐了,两人也就不再闲着。人多这小桌子肯定不够用,还要把书房里的那张大桌子搬出来。
客厅墙上挂着几副字画,瘦金体,行书,草书,楷书,各式各样全都用玻璃外层包裹。
【如月之恒,如日中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贺吾儿新婚,1998年叶行章书。】
【一声啼哭满屋笑,弄瓦之喜福满门。——2000年初春,叶行章书。】
【今时今日喜极泣,岁岁平安岁岁喜。——2000年初春喜迎吾女,叶承轩书。】
单看诗词就知道这是一个极具爱的家庭。过去了十几年,这字依旧保存完好,玻璃框上甚至都没有落灰。
陈釉和顾屿抬着桌子出来,唐祎琛看到后急忙接上,三人将桌子一起抬到院子里。叶允姝和沈盈把写对联要用到的红纸和墨水毛笔拿出去。
在写毛笔字上,这一群人都没有叶允姝和陈釉熟练,毕竟过年他们家的对联都是他们自己写的。前几年叶承轩还和他们一起写,到了这两年这任务全权落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看他们两个写得那么好,顾屿不甘认输。但这毛笔字他是真写不来,左看一眼,沈盈虽然写得慢,但人家一笔一划写得也是很漂亮,往右看,唐祎琛写毛笔字也像平日写字那样,行云流水,飘逸潇洒。
再低头看自己写的。
顾屿:“……”
他正准备给自己找一个委婉的夸赞,旁边一道死毫不掩饰的笑声传入耳中。
沈盈看着他写出来的不忍直视:“顾帅,你是在画画吗?”
她这一说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安安静静的院子爆发出惊人的笑声。
“哈哈哈哈,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不能这么说,顾屿还是画的不错的。”
“那是个猪鼻子吗?”叶允姝问。
顾屿无语一瞬,“那是曙光的曙上边的偏旁。”
“噗哈哈哈。”叶允姝本来还觉得谁第一次写都不会写好,不能嘲笑别人。但听他说完实在没忍住。
“哈哈哈哈救命,我也以为那是个猪鼻子。”
他们毫不留情的嘲笑,真真切切点燃了顾屿的斗志,把写好的揉成纸团,重新拿了一张。在写好重来,写好重来的循环中不知道写了多少遍,终于有像样的了。
顾屿心满意足的停笔。
写好对联,一行人拿着胶带搬着椅子站在门口。
“这么多人啊。”
正准备贴上时,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是叶奶奶和琴姨。
琴姨长得很好看,哪怕岁月留下了痕迹,却不显沧桑。那双眼睛温和地看着所有。
一时间巷子里响起:“奶奶好,阿姨好。”
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这么朋友来奶奶很开心,招呼着几人先别忙乎,先下来吃点水果。
第35章 鸣叫
中午的时间, 琴姨和奶奶不让几人走,非要让他们留下吃饭。叶允姝和陈釉也劝,三人表示盛情难却。
一般等待吃饭的时间, 叶允姝和陈釉就会跑到楼顶,今天也不例外, 更是带着唐祎琛三人上去。厨房冒起袅袅炊烟, 同巷子外的汇聚在一起。
老城的房子都不高, 站在房顶甚至能看到周围全部,往远处看尽是高楼大厦。
临近中午, 叶承轩和周潭也回来了,几个人就站在楼顶打招呼。
叶承轩惊喜的‘诶呦’一声, “这么热闹啊。”楼上的五人探着身子俯瞰,把周潭吓一跳:“别站那么靠外,往里站站,多吓人啊。”
“知道啦。”
叶允姝收回探出去的头, 几个人回来继续打扑克。
陈釉回来见桌子上的牌,总觉得变少了。接着沈盈出了四个六, 他更疑惑了:“我刚才不是出了一个对六吗?”
沈盈矢口否认:“没有啊, 你记错了吧?我有四个六。”
“行吧……那估计是我记错了。”陈釉叹了口气, 难不成是上一轮出的?
“三张七三张八三张九!!”顾屿横的厉害:“飞机!”
叶允姝:“王炸!我没牌了!”
“等等等!!!”陈釉这要是再不明白怎么回事, 就太笨了。指着牌冷哼:“我地主第一次出牌出的顺子, 你们没人要我就出了对六。沈盈你哪还来的六炸!剩下一张七也在我这, 顾屿你哪来的三张七!”
“还有你。” 眼瞅着事情败露,顾屿和沈盈一个头比一个低,轮到叶允姝她也低着头:“你是剩了两张牌不错, 但我刚才出2的时候,你不是把小王出了吗?哪还来的王炸!”
“一天天的净找事儿。” 陈釉给气笑了。他看向一旁看戏没上场的唐祎琛, 后者一副忍笑的模样。“琛哥,他们三个怎么换的牌?你是不是看到了?”
唐祎琛刚动了一下嘴皮子,就收到了三道目光。那目光带着三分刀子,三分恳求,四分洋洋得意。他笑着说:“我不知道啊。”随后扬下巴给陈釉示意楼层边。
陈釉瞬间懂了,这几个人是趁着刚才都去给叶父叶母打招呼的时候趁机换牌。
“你们几个一点游戏精神都没有!”
顾屿道:“游戏规则是什么,能吃吗?”
正巧,下边叶承轩大喊他们:“孩子们,开饭了——”
“能吃的来了。”叶允姝眼瞅着陈釉站起身,急忙拉着沈盈跑下楼。
亭子圆桌上摆了一大桌饭菜,周潭和琴姨正在给他们倒饮料。叶承轩介绍到:“这一桌子都是你们琴姨主厨。”
桌子上的菜实在太丰盛了,这还没到过年呢,就已经拿出过你的标准了。几个人又惊又喜,大声道谢:“谢谢琴姨——”
琴姨本就开了家餐馆,厨艺自然一绝,这几个人刚开始吃的时候眼前一亮,一直夸一直夸。叶允姝和陈釉劝了了好多次让他们先吃别说话,然后发现没用,就没再劝。
等奶奶端着汤出来一人给他们盛了一大碗后,这三人吃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奶奶,真吃不下啦。”
奶奶‘啧’了一声:“再吃点再吃点,瘦胳膊瘦腿的。”
“你们两个快劝劝啊,快吃吐了。”
叶允姝耸耸肩:“有一种吃叫做长辈觉得你没吃饱,慢慢吃啊。”
“……”沈盈吸了吸鼻子,冲着叶允姝眨巴眼睛,乌黑的瞳眸带着点可怜的意味,在叶允姝耳边哼哼唧唧。“……真吃不下……”
“……”
叶允姝觉得她可能是欠沈盈的。
顾屿在一边看了全程,东施效颦地冲唐祎琛,陈釉哼唧:“琛哥哥,釉哥哥……”
唐祎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滚。”
“大中午的别逼我扇你啊。” 陈釉的嫌弃一点都不隐藏。
顾屿:“……”
沈盈拍了拍顾屿的肩膀,带着喧嚣长叹一声:“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怜呢。”
顾屿冲她微微一笑:“你滚。”
**
除夕夜不到九点老城就开始放烟花,餐桌上的饺子是叶允姝和陈釉包的,之前是全家一起包,后来发现他俩能独自上手之后,除夕夜的饺子就全权交给了两人。一桌子菜是周潭和叶承轩做的,他们两个不让琴姨进厨房,说她都做了一年的饭了,今天就交给他们两个。
琴姨咳嗽了几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不是感冒了?”
“去医院看看吧?”
琴姨摆摆手:“大过年的去什么医院,我这就是小感冒不碍事。”
周潭问:“吃药没?”
“吃了。”琴姨笑着:“快吃饭吧,别管我了。我这都小毛病。”
巷子口的空地上,小孩子嬉戏玩乐,大人们分散两旁笑着。
叶允姝和陈釉吃完饭上街时,已经很多人了。那年春节江州还能放烟花,处处噼里啪啦透着喜悦。
“小姝姐姐给你玩。”邻居家的小童手里拿着仙女棒献宝似的递给叶允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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