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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则随又一次应声：“好。”
短暂停顿，他接着说，“我也来帮忙。”
这一套房子里的厨房并不大，未曾经过无障碍改造，沈则随其实帮不到多少忙。
更何况做个早餐三明治，也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步骤。
宋念初从底下柜子里翻出小煎锅，热锅下油，正想去冰箱里拿食材，想到沈则随也在，脚步顿了一下。
“沈则随，”
那冰箱离她就只有几步路，宋念初张口，故作自然地指挥，“你能不能帮我拿下东西？”
“鸡蛋，火腿，生菜，冰箱里应该都有。”
“好。”
男人转动轮椅，打开冰箱，“……沙拉酱呢？”
“好呀，”宋念初应：“也给我吧。”
不知道寻常的情侣是不是都该这样度过早晨。
一起在厨房里忙碌，一起吃早餐，一起洗碗。
吃完早餐，沈则随的轮椅没有进厨房。
他在厨房门边看着她，迟疑片刻，张口。
“下次……”沈则随说，“可以去我那边吃饭。”
他稍稍垂眼，“你的厨房，我不太用得了。”
水声哗哗，宋念初偏头瞧他：“你家厨房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沈则随默了一下，“我会记得买。”
一起出门采购，为家里添置一些必需用品，或许也是情侣该一起做的事情。
宋念初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瞥见他的神色，还是将话语咽回了喉中。
沈则随不喜欢出门。
“好，”片刻停顿，宋念初笑起来，“那我等着品尝你的厨艺。”
七点起床，早晨的时间便变得格外充裕。
放在从前，宋念初若是起得这般早，肯定会带着糯米，出去溜达一圈。
而今天的她窝在沙发上，捧着游戏机，非常狠心地忽视了糯米可怜巴巴的眼神。
昨晚宋念初兴致勃勃地自己制定了家中约会的行程，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一起看书，还有个一起看电影。
早上起床，饭一起吃了，游戏一起打了，她把窗帘拉上，放起精心挑选的影片，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好像……
好像太过冷静了些。
宋念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抱着抱枕，眼眸悄悄地往旁侧斜了斜，看向沈则随。
他靠在轮椅上，衬衫衣扣扣到了最顶端，坐得端正挺直。
那清俊侧颜沉静淡漠，稍稍抬着眼，神态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了电影情节里。
——一般来说，情侣一起看电影，难道不是为了增进感情吗？
坐在一起，偶尔手指相触、肌肤相碰，暗暗红了脸……之类的。
宋念初觉得恋爱计划的走向好像有些不太对。
电影在网络上有着高分评价，她却有点儿看不进去，往沈则随那边瞥了好几眼。
他与她隔着起码有三个人的距离，中间还趴了一只因为不能出去玩而垂头丧气的大狗。
宋念初终于有些忍不住，喊了声：“……沈则随。”
男人偏头看来。
宋念初问他：“电影好看吗？”
沈则随停顿了一下，眸光在她的面容上稍稍一滞。
“嗯，”他应声，“好看。”
“……”宋念初对他笑笑：“好看就好。”
她往沙发上一靠，神态和地板上没精打采的萨摩耶如出一辙。
电影仍在播放，宋念初盘腿靠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中换了个姿势。
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到了中午，倦意如潮水般没来。
她蜷缩起来，身形慢慢下滑，先是把脑袋搭在了沙发扶手边，揉了揉眼，还想要撑着继续往下看。
再过上一阵子，那双黑圆的眼眸也渐渐阖上了。
电影播放到了结尾。
长长的参与职员表开始滚动，客厅中却始终安静着，没有其他声音。
沈则随稍稍偏过头。
女孩儿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不知何时已然睡着。
他微微发怔，旋即是沉默。
短暂安静，沈则随眸光扫视一圈，转动轮椅，拿起另外一张沙发上的羊毛毯。
她躺着的那张沙发前是茶几，中间过道窄小，容不得轮椅穿行。
沈则随撑着沙发，慢慢站了起来。
那夜在阳台上站了半宿之后，他便时常会在深夜里练习站立。
身体仍旧不稳，需要用东西支撑。但仅仅是站立而言，多多少少比从前熟练了一些。
她躺在他的眼底，面容如雪般白嫩。
长而卷翘的睫毛阖着，嘴唇微微张开，唇尖粉嫩饱满。
沈则随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停了很久很久。
他没有走动，稍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毛毯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睡得很熟，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沈则随垂着眼。
瞳底暗色涌动，他的手指松开毛毯，却未曾收回手。
片刻安静，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曲起，稍稍抬起手，指节碰到了她柔嫩的唇珠。
他轻而又轻地拨开了垂落在她唇间的碎发。
第55章
“……听你这么说,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儿太淡定了啊？”
服务生敲开小包间的门，为她们递来菜单与茶水。宋念初冲对方道谢, 在门被关上之后看向书晴。
“我也觉得！”
宋念初小鸡啄米般点头, 手肘支在桌面上，掌心捧着腮。
她欲言又止片刻, 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我们到现在都没有什么亲密接触呢。”
“没有什么亲密接触？”书晴伸手打开菜单, 边看边挑眉，“亲过嘴吗？”
问题来得直白, 宋念初脸一红, 片刻后回答：“……没有。”
“那总该牵过手吧？”
宋念初声音弱了点儿：“……也没有。”
“手都没牵过？那碰碰头发、摸摸脸呢？”
包间中沉默下来, 书晴抬起脸, 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外星人。
“自从你在我们群里熬夜刷屏、早上在直播间里激情宣布自己脱单, ”
书晴放下菜单, 掰着手指数了数, 迟疑地说：“……已经过了快一周的时间了吧？”
宋念初肩膀垮了一垮：“……你记性真好。”
“一周时间, ”书晴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环胸, “你们连一丁点的身体接触都没有？”
宋念初：“……唔。”
片刻沉默, 她困惑地咕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宋念初没什么恋爱经验，全都是在网上取的经。
听说男生谈恋爱后总会想要亲亲抱抱。
她对这些事其实也不是特别执着, 只是打游戏打多了，有时候会习惯性地参考一下教程。
但宋念初总觉得, 沈则随在她面前的时候……好像比以前更保守了一点儿。
“会不会是性格不合适？”
书晴瞧着她的神色，“不是有那么个说法吗, 有时候暗恋一个人暗恋久了，就很容易在自己心里给那个人加上美化滤镜。”
得知自己的好朋友真的和当初的暗恋对象在一起了的时候, 书晴心中是有过忧虑的。
当初在沈则随面前提起梁贺，是试探，也是想要暗暗插一脚，让火车的轨道稍稍拐一拐。
高中时期，被宋念初暗恋着的沈则随，确实是耀眼优秀的天之骄子。
可时间的洪流在往前轰隆奔涌，从前存在着的那位张扬少年，也已经彻底淹没在了长河里。
她斟酌着说：“如果觉得相处得别扭，你要不趁早……”
“也不至于别扭，”
宋念初连忙打断了她的话，眨巴眨巴眼，“我们相处得很好呀。”
“……”书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有点儿无可奈何地说：“相处得好就好。”
漫长暗恋这条花藤上终于结出的果子酸涩发苦，对于部分人而言，或许是个不能轻易接受的事情。
可是宋念初说的都是实话。
他们之间的确没有过什么情侣恋人之间的亲密接触。
第一天提前制定的恋爱计划未曾达到预期中的效果，却仍旧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触。
沉静、温和，细水长流、顺其自然。
那天她午觉醒来，身上盖着他不知何时为她披上的毛毯，揉着眼睛坐起来，便看见他坐在自己的不远处，垂眼安静地看着书。
都说午睡清醒后最容易感到孤单寂寞。
思绪迷迷糊糊、太阳穴昏沉作痛，闭眼前还沐浴着阳光的房间变得暮气沉沉，周围无声静谧。
宋念初将脸枕在手背上，睁眼看着他。
那刻在心尖漫开的，却只是浅淡的心满意足。
谈恋爱时应该做些什么事、寻常情侣的约会都包含了哪些内容。
这些念头都被抛到了脑后，在几小时的沉睡后被忘得一干二净。
“沈则随，”
她忽然出声，等他偏头看来，嗓音因刚睡醒而显得有些黏糊，“我的那些千纸鹤，你看了吗？”
“……”
男人静了片刻。
他将手中的书收起，手指搭在书封上，答：“还没有看完。”
宋念初：“你去看呀。”
她午睡方醒，思绪还有些迷迷瞪瞪，整个人懒洋洋的，说话时也不知不觉染上了几分撒娇意味。
沈则随顿了顿，眸光在她面容上停留了片刻。
他去了隔壁，把那只玻璃罐拿了过来。
九百九十九只千纸鹤，一一展开、阅读、再叠好，要花的时间不短。
宋念初把毛毯往上扯了点儿，一双眼眸灵动眨巴，瞅着他的动作：“不用再叠回去了吧？好麻烦。”
沈则随低着眼。
乌黑额发柔顺垂下，傍晚夕阳镀下一层金晖，映在屋外银装素裹的树上，也将屋内男人的面容轮廓衬得柔和。
他手上动作未停，将折好了的千纸鹤放在一侧，说：“没关系。”
那天宋念初窝在沙发上，抱着糯米，看着沈则随指间那一张张褪了色的彩纸。
曾经被她亲手叠好的千纸鹤，被他一个个地展开，复原，在最后重新投入罐中。
他的神色比在看电影时更加专注，偶尔会不知觉地勾唇，偶尔又会怔上片刻。
“怎么啦？”
“……这一张，画的也是我吗？”
“肯定是你，我看看……这好像是高三刚开学那时候。”
就这样一直到夕阳余光散尽。
真的不曾觉得别扭，宋念初还悄悄拍了一张照片。
被展开的小千纸鹤，与捏着它们的沈则随。
“实在不行，我跟他柏拉图也行，”
她说着，举起手机，与书晴分享，单手捧着脸：“你看，我终于圆梦了。”
“……”书晴摸了摸手臂：“受不了，改天我也去谈个恋爱。”
“你和上一任都分了多久了，”宋念初把手机拿回来，乐滋滋地欣赏，“也该找下一任啦。”
书晴：“这是你这种母单到二十三岁的选手可以对我说的话吗？”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拌嘴。
“久等了吧？”
轻快女声从门边传来，宋念初放下手机，抬起头，鼓了鼓脸颊：“你怎么来得这么迟。”
“我提早半小时就从酒店里出来了，”
留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女生拉开一旁的椅子，大咧咧坐下，“这回真的不赖我，前边遇着车祸了，路上堵了好久，我下车走过来的。”
“真的假的？”书晴瞅着她这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怎么瞧着不太像。”
女生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啧了一声：“我的身体素质是你俩能比的吗。”
陶清婉是宋念初高中时的朋友，现在是个游戏行业的记者。
松城近期会举办一个游戏行业的交流会，陶清婉早些时候就说过要来松城出差，在微信上提前约了宋念初和书晴出来吃饭。
宋念初叫服务员进来点完餐，挺好奇地问：“出车祸了？什么情况啊？”
“堵了一长条路，”
陶清婉猛灌了几口茶水，应声：“酒驾撞着人了吧，一旁围观的人太多了，我没看清，就听人家说了几句。”
“听说被撞着了的那人腿上本来就有车祸旧伤，结果没过几年，又在那个路口撞了一回。”
“什么路口啊？”书晴觉得挺渗人：“这么邪门。”
“宁华街那个十字路口，”陶清婉说：“那附近不是有家私立医院吗？好像就是从医院里出来的，转头又给送进去了。”
宋念初有些唏嘘：“……这也太可怜了吧。”
“不聊别人了，”
陶清婉一拍桌子，目光灼灼地盯向宋念初，“你和沈则随到底怎么回事？”
朋友之间太久没有相聚，能说的话本来就有很多。
何况宋念初和她们高中时都认识的那个人在一起了。
陶清婉不像书晴一样见过沈则随，对沈则随的好奇心因此更为浓郁。
宋念初翻出照片给她看，她将手机接过去，放大、挪动，打量了好一会儿。
手机屏幕上，男人并未被拍到全脸，只露出了小半张侧颜。
他坐在一架漆黑轮椅上，垂着黑密眼睫，弧度优美的唇微微抿着，冷白指间夹着只小小的千纸鹤。
“你别说，”
片刻后陶清婉推回手机，咋舌：“他还真不愧是我们的高中校草。”
书晴忍不住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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