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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则随应得很快：“不会出事，你别担心。”
但宋念初怎么能不担心。
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在看见自己在乎的人手臂上存在着这么多伤口，都会感到震惊慌乱、生气难过。
曾经那样耀眼骄傲的少年，在自己的身体上，划下了这么多伤疤。
……他到底度过了多么晦暗绝望的岁月？
心尖抽着发疼，无论沈则随怎么安慰，她的眼泪都淌得急促。
沈则随喉口发干，纸巾盒远在房间另外一侧，他只能用另外一只包得没那么严实的手擦她的眼泪。
“念初”、“小初”，他叫她的名字，最后实在无法，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摁在自己的胸膛。
哭声变闷，又渐渐缓下，沈则随听见她抽抽搭搭地开口，“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嗯，”他顿了顿，承诺，“再也不会了。”
泪水浸湿了沈则随的衣襟，她的声音因为控制不住的哭嗝而变得磕磕绊绊，“有什么事情，你都要让我陪着你。”
沈则随垂下眼。
他要面对的现实那般丑陋，他怎么敢让她陪自己去一一面对。
可她显然伤心得狠了，哭到气息不顺，揪着他的衣服，要他点头答应。
“……好，”
男人唇间轻轻泄出气，闭了闭眼，说，“我知道了。”
第66章
宋念初泪失禁, 其实哭得挺频繁。
她情绪激动了会哭，跟人争辩会哭。看悲剧电影会掉眼泪，看励志短剧也会湿了眼眶。
在视频网站上, 许多催泪向的视频都会使用相同的背景音乐。
宋念初每每点进这些视频, 听到那些熟悉的音乐时，甚至都会控制不住地鼻子一酸。
但这是她第一次哭得这么狠。
眼睛都肿得睁不开, 也不想睁开。
发着烧, 身体酸疼，情绪又起伏得厉害。
她实在累了, 伏在沈则随肩头,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 那个身影已然不在。
房间里空空荡荡, 只有睡醒了的糯米窝在床脚, 耐心地等待主人起床。
宋念初从床上坐起来, 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一夜思绪混混沌沌。
从哭累了、靠在沈则随怀里, 一直到后来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 期间发生了些什么，宋念初都记不清楚了。
被子好端端地盖在身上, 她躺在与昨晚入睡前相同的位置, 就像是夜间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可是床头柜上的塑料袋与药板证实了那些记忆的真实性。
……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抱到床头的。
宋念初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慢吞吞下了床。
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 先是被人泼了水，回家后想要睡一觉, 把那些郁闷忘个干净。
结果半夜又忽地发起烧来，还意外看到了沈则随手臂上的伤口。
宋念初挪到卫生间, 洗漱后照了照镜子。
鬓发被沾湿了，镜子里的女孩撩起刘海, 一张脸清晰地露了出来。
平日里一双灵动黑润的眼眸此时微微肿着，薄薄的眼皮上还泛着明显的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退。
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一点，她打开手机，接收到书晴的信息，早上九点多发的，问她今天什么时候到。
宋念初低头敲字。
【糯米吃饭了吗：我今天不来了】
对方的信息回得很快。
【书晴：我靠，我俩刚听主任她们说起昨天的事，刚拿起手机想找你】
【书晴：这世界上真的什么人都有，我听完人都傻了】
【书晴：小宋同学你还好吧？】
宋念初给糯米倒狗粮，苦哈哈地单手敲字。
【糯米吃饭了吗：TwT不太好，我昨天晚上还发烧了[泪奔]】
【书晴：啊？烧退了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糯米吃饭了吗：退了，沈哥大半夜的跑去给我买了退烧药[哭哭]】
猝不及防地吃到了一碗狗粮，书晴发来一个敲脑袋的表情包，紧接着是一条语音。
“晚上要不要出来吃饭？我请客，”她说，“安慰安慰我家念初。”
宋念初顿了一下，犹豫片刻，也用语音回复，“明天吧？我今天想要窝在家里打一天游戏，修补一下我的心理阴影。”
“什么啊？明天就不请了，”
新的语音发来，书晴开玩笑着嚷嚷，想调动起她的情绪：“过期不候啊。”
糯米埋头吃狗粮，宋念初打开冰箱，给自己倒牛奶，顺着指责她：“你对我的心疼一天后就会过期吗！”
书晴乐道：“明天你都修补完心理阴影了，我还安慰你干什么。”
“那我的心理阴影只靠游戏修补不完，”
宋念初从善如流地改口，“碎掉的玻璃心需要小晴同学请客才能好。”
“行行行，”书晴笑了一声：“请就请吧，我可真是个好人。”
宋念初敲到了一顿免费晚餐，心情愉快了些许。
微波炉“叮”的一声，冰箱里的速冻小笼包热好了。
包子泛着薄薄几缕热气，她把小笼包端到餐桌边，盘腿坐好，退出聊天界面，看了一眼未读消息列表。
没有沈则随的信息。
昨天说好的“有什么事情都要让我陪你”，今天他还是一个人去复健了。
宋念初咬了一口小笼包。
鲜美的汁水在口中漫开，她垂着眼，放下了手机。
放在从前，宋念初或许会觉得伤心沮丧。
如今却难过不起来了。
心尖仿若抛在酸涩的柠檬汁水里，她只是在心疼他，仅此而已。
吃完早餐，宋念初坐到电脑桌前。
和书晴说的那句“要靠打游戏排解情绪”其实是借口，拒绝今晚一起出去吃饭的主要原因是她不想出门。
眼睛实在太肿，被书晴看见了，说不准会冲到昨晚那家人的家门口，找他们讨一个说法。
实际上，今天早上起来，宋念初心中不像昨晚那样沉沉闷闷的，已经舒缓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半夜狠狠哭了一回，把心中憋着的情绪都宣泄出去了。
闷在家里也没什么可做，宋念初索性开了直播。
“……早上好，”
她喝了口牛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与立刻出现的那几个老粉打招呼，“大家这是午休时间来摸摸鱼吗？”
【早上好呀今宝~】
【所以你为什么挑在中午直播！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宋念初清了清嗓子，“……有一点事嘛。”
几页游戏库被来回翻，她的眸光落在屏幕上，随口与渐渐进入直播间中的观众闲聊，回答他们的弹幕。
“这几天在跟晴晴他们一起拍新的宣传片……内容先不告诉你们，不剧透啦。”
“和上次的纪录片有没有关系？嗯……有关系，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玩什么游戏，鼠标在屏幕上晃动，最后还是落在了浴火奋战的图标上。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浴火奋战】
【男嘉宾今天会不会登场！我等了好久了QWQ】
现在想想，她确实好像很久没有和他一起玩过浴火奋战了。
宋念初眨了一下眼，输入账号密码，口中嘀嘀咕咕地回答：“男嘉宾最近超级忙。”
【震惊……这是默认男嘉宾是谁了吗←_←】
【逮住一只新观众】
【是的，我们主包直播间有个固定男嘉宾，人狠话不多的温柔小哥！】
浴火界面成功登陆，她视线往右侧的好友列表上落了落，稍稍一怔。
“Bei”的名字亮着，没有在游戏中，也不曾开始匹配，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宋念初的鼠标滑了过去，落在他的名字旁边，点了点“邀请好友”。
他进得很快。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兴奋起来，弹幕刷新的频率隐隐变快。
宋念初瞅了眼弹幕，抿了抿嘴唇，打开麦克风，委婉地询问。
“……你今天不去医院吗？”
沈则随轻轻应了声“嗯”，“不去了。”
宋念初又想起了昨晚。
他拄着拐杖行走，没有依靠轮椅。
复健看起来颇有成效，她为他高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沈则随再次开口。
“下次去之前，”他说，“我会先问你。”
宋念初眼眸眨了一下，有些发怔：“……问我什么？”
对方同样沉默片刻。
宋念初听到了他的呼吸声，浅浅的，透过耳机，似乎扑在了她的耳廓上。
须臾安静，沈则随回答，“问你愿不愿意陪我。”
第67章
宋念初彻底怔住。
心跳宛若漏掉了一个节拍, 那一刻的心绪复杂难言。
她张了张唇，一时没有说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弹幕上。
【？我靠？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虽然说以前也很好磕但现在这已经完全不装了吧……成年男人会找一个不是女朋友的女生陪他去医院吗！！！】
【我就说今宝之前提到的对象一定是Bei哥啊啊啊啊啊！！我圆满了！！！】
【一段时间没来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今今和Bei现实中见面了吗？】
午休时间看直播的大多数是一些潜水党, 难得会出现这般密密麻麻的弹幕。
大家都被炸出来冒了泡，弹幕区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耳麦中却安静着。
沈则随好像在等待她的回答。
惊讶与意外渐渐淡去, 宋念初的眼中有点点光彩亮了起来。
一双眼眸弯成了月牙，她抿了抿嘴唇, 唇角仍旧不受控制地翘起了一点儿。
“……好呀, ”
心中的欢喜不能在这么多观众面前暴露得太彻底, 宋念初抬手, 用手指往下压了压唇角的笑意, 矜持地回答。
“如果你请我喝奶茶的话。”
耳机中静了几秒钟。
他似乎松了口气, 又很轻很轻地笑了笑。
“想喝奶茶？”
沈则随说, “给你包年。”
他语气淡淡, 却蕴含着浅而分明的真切笑意。
宋念初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话, 让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时代。
那时候的她, 或许很频繁地听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好呀, ”
宋念初回过神来，眼眸弯弯：“这话我会牢牢记住的！”
这一天, 今刀直播间中的观众小小地迎来了一个高峰。
没有上星月平台的推荐，没有接到任何推流, 最开始进来的都是些老观众，后来慢慢多出了些吃瓜群众。
她——一个算是挺有名气的游戏主播, 和自己的双排队友谈了恋爱。
这件八卦一定会传开，激起的波澜中也一定会有带着恶意的黑色浪潮。
但宋念初不太在意。
打游戏的中途，宋念初时不时瞥几眼弹幕。
沈则随上次说他还没准备好，不想在她的观众前暴露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宋念初那时候应了好，今天拉他打游戏，其实本来也想着要谨慎点儿说话。
没想到他自己一上来就说了一句“愿不愿意陪我”，把薄薄的窗户纸给戳出了个洞。
【我之前就发过动态说主包和贝贝肯定有奸情！只能说瞒我们这么久，难道大伙儿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狗头）】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有没有福尔摩斯考古一下以前的视频，我记得主播不还澄清过好几次吗】
【别的我不清楚，星月杯那时候肯定冷战过，我那时候还真心实意地伤心了TwT！！现在想想，说不定那是小情侣吵架？】
什么小情侣吵架、什么早有奸情，之前明明真的是很纯洁的双排队友关系。
宋念初瘪了瘪嘴巴，有点儿无语：“……你们想太多啦！”
游戏中没有闭麦，沈则随问，“什么想太多？”
“没什么……”
宋念初下意识回答，顿了一下，话音又一转：“他们问你星月杯那时候为什么跟我冷战。”
“……”
耳机中能听到男人浅浅的呼吸声，他似乎靠近了耳麦，却又什么都没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什么冷战。”
沈则随语气状若平静，说，“没有的事。”
宋念初眼眸飞快地眨了一眨。
那会儿的事情她记得可清楚了，觉得要失去一个关系挺好的朋友，还狠狠伤心了一段时间。
听沈则随不承认，她立刻开始掰起了手指头。
“怎么没有了！那段时间找你打游戏，你都和我说你很忙，来不了，回信息也超级冷淡。”
“哦哦，星月杯决赛那天，玩游戏之前，你还跟我说那是‘最后一局’。”
宋念初停了一停，嘀嘀咕咕：“最后还被我发现你在偷偷看我直播……这个你承认吧？”
沈则随：“……”
他说：“嗯。”
宋念初故意“哼”了一声，控告：“你看，背地里看我直播，表面上对我不理不睬。这不是冷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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