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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甲方保持恰当的距离，这是程曦一贯的做派。她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反问道：“难不成今天换成你，你会拿着录音去找阮之珩吗？”
“我当然不会。”陆垚说着，双手一摊，“可你和我不一样，你和阮之珩之间的关系也不一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陆垚这话让程曦彻底黑了脸，她收敛心绪，目光沉沉地看向他，“我们偶尔也需要为客户‘背锅’，不都很正常吗？”
陆垚在会议桌旁坐下，说道：“你是怕自己失望吧？”
程曦一怔，没来及反驳，又听陆垚说：“你担心自己拿着录音去找阮之珩，铁证当前，如果他还不处理余筱荟，也就约等于他默认了余之前对你的‘甩锅’行为。你害怕是这种结果，所以干脆不说。”
程曦像被人施了定身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反驳。过了半晌，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不想再和陆垚多费唇舌，脚步一旋转身就走。
陆垚见她满脸不快，立刻换上一副讪笑的表情，道：“我只是担心你，毕竟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对你的名声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
他语速飞快地补充道：“如果因为感情用事，影响了自己的职业前程，你还不如早点儿嫁人。”
听到陆垚这么说，程曦脚步一顿，再回头时眼角眉梢都爬满了嘲讽。她说：“陆垚，你不知道吗？劝一个职场女性早点儿结婚，简直就是对其职业能力的最大侮辱。”
她说着，显然一秒都不想浪费在这个会议室里，一把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看着程曦毅然决然的背影，陆垚的面色黯下来，小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要因为同一个人而‘辛苦’吗？”
*
忙碌的状态一直延续到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在程曦的帮助下，高醒的 PC 角色终于上了轨道。
但也因为他在 PC 的位置上统筹工作，所以能敏感地察觉到程曦似乎在刻意地与阮之珩保持着距离。
他问徐晓彤：“你觉不觉得老大好像在有意疏远珩总？”
徐晓彤的精力全部被工作占据，恨不得化身八爪鱼，她神经大条地答道：“没有吧？曦姐这么做，是为了更突出你的 PC 角色吧。”
毕竟只有尽量弱化她这个总监的存在感，高醒这位 SAE 才能被客户重视呀。
高醒撇了撇嘴，不再多说什么。但他不知道的是，身为他八卦的当事人之一的阮之珩，和他有着相同的感受——
这段时间，阮之珩的工作也进入到忙乱的新阶段，尤其是量产计划确定提前后，他在 B 市和长春之间频繁往返，可饶是忙成这样，他也总能找到时间给程曦发条微信。
但是她的回复却总是显得简单、疏离。
平安夜这天是个星期四，却没有影响世贸大街上的节日气氛。放眼望去，大街两侧的绿植上挂满了彩灯，海尼亚酒店前的南广场上立着一棵五层楼高的巨大圣诞树，上面张灯结彩的，颇为壮观。
阮之珩驾车赶到世贸大街的时候，就见贴着车衣的 Aurora 展车停在圣诞树下面，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天气虽然寒冷，但在节日氛围的映衬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有许多情侣还一起站在 Aurora 的展车前自拍。
十二月的 B 市，天黑得早。圣诞树亮着彩灯，在灰沉的天色里闪耀着暖色调的光，照耀着海尼亚酒店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建筑主体，以及树下车身线条颇为凌厉的 Aurora，营造出一种自古代延续至未来的时空感。
这个场景让阮之珩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平安夜。他想，不管程曦在和他闹什么别扭，今天都要说清楚。
*
圣诞树旁，高醒带着几个记者正在拍照，徐晓彤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和假胡子，站在一个易拉宝旁边，指引路人参与微博的互动活动。倒是一向在活动现场亲历亲为的程曦，不见踪影。
高醒眼尖，一下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阮之珩。他和记者打了招呼，便快步向阮之珩走过去，招呼道：“珩总，这边！”
阮之珩也看见了高醒，冲他露出一个笑容。两个人走近了，便听高醒说：“Aurora 的展车已经沿着世贸大街跑过几圈了，邀请来的媒体都跟车拍了不少好照片，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一早就能出稿。围观的路人也很多，已经有不少微博用户参加咱们的抓拍互动了。”
在活动现场，向客户汇报情况，回答客户的问题，是 PC 的职责之一，高醒今天忙活了一天，更是把这个任务牢牢地记在心里。此刻，他一口气汇报完项目情况，便神情认真地等待阮之珩的发问。
“辛苦了。”阮之珩回应着，眼神不着痕迹地在圣诞树周围转了一圈，问道，“程曦呢？”
一心等待甲方老大发问的高醒差点摔个趔趄。他镇定下来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立刻说道：“《NEV 新视线》的乔鸿卓老师拍完视频了，要提前离开，老大去送他们了。”
他原本还担心阮之珩问的问题自己答不上来呢，没料到对方只是关心程曦的去向。
高醒琢磨着，忍不住把自己认定的 CP 拴得更紧了一些。
阮之珩闻言，点了点头，就要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只是他还没迈开步伐，就被高醒拉住了。
“珩总，有几位媒体老师对 Aurora 的一些产品卖点很感兴趣，余总正和他们聊着。您既然来了，不如也过去打个招呼？我相信，有您的亲自讲解，Aurora 的产品力会更有说服力。”
高醒说着，见阮之珩神色犹豫，又马上补充道：“老大送完乔老师，很快就回来了，我到时候让她去找您。”
听高醒这么说，阮之珩也不好再推辞什么，于是跟着他的脚步，一起朝圣诞树下的 Aurora 走去。
第35章 又一个下雪的平安夜（上）
此时的程曦，正和乔鸿卓的团队站在海尼亚酒店地下停车场的出口，等待工作车开出来。
不过下午四点的光景，天色已经灰蒙蒙地压下来，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雪。程曦紧了紧自己的围巾，对乔鸿卓说道：“乔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您再等一等，工作车马上就到了。”
乔鸿卓比程曦长几岁，书卷气颇浓的脸上露出一个“没关系”的笑容，说道：“是你太客气了，我们其实打车走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们安排工作车。”
程曦连忙说：“那可不行。你们已经不收车马费了，我们安排车接车送是应该的。”
“新闻记者出现场、跑新闻不也是应该的？”乔鸿卓说着，摆了摆手，“我老婆也是干公关的，你们就是太把我们媒体当回事了，才惯得现在有些人，都不记得自己的老本行是什么了。”
乔鸿卓心直口快，但他说得坦诚，程曦并不觉得被冒犯。她“哈哈”一笑，正准备接话，就见对方低头凑过来，小声地问道：“你知道《今日车评》的那位出事了么？”
程曦一愣，反应过来乔鸿卓口中的“那位”指的正是邓虎，连忙问：“我只听说那位老师离职了，专心去搞他个人的自媒体账号了。”
她之前和小李通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今看来，果然有隐情。
听到程曦还称呼邓虎为“老师”，乔鸿卓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说：“搞他自己的自媒体？那是为了说出来好听。他是被自己下面的小编辑举报了，贪污受贿，证据确凿，经济频道还能容得下他？”
程曦听着，觉得自己的心跳倏地快了一拍。她的脑海中闪过几个隐约的线索，一时间又抓不住，只能追问道：“怎么会？”
“嗐，有什么不会的？”乔鸿卓不置可否地反问着，“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就不说他这个人还有没有新闻道德吧，平时只管自己拿好处，让底下人背锅，时间长了，不出事才奇怪。”
说话间，工作车终于姗姗来迟。在户外站久的记者、摄像们都有些冻僵了，拉开车门就往里头钻。乔鸿卓坐上车，朝车窗外的程曦说道：“片子我今晚就能剪好，节目明天一早上线，我再给你发链接。”
“谢谢乔老师，您辛苦了。”程曦说着，向乔鸿卓挥手告别，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看着工作车开远，她思忖片刻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程曦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小李，给对方发了条信息：我听说邓虎是被举报的？
过了一会儿，小李才回复道：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之前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台里的领导不让我们往外传。
看着小李的回复，程曦拿捏着心中的疑问，又问：举报他的那个小编辑怎么样了？
以程曦对邓虎脾性、手段的了解，她想对方即便下了台，也不会放过那个小编辑。
不过邓虎的龌龊行径，早已是汽车公关圈里公开的秘密。他靠负面新闻敛财，明里暗里地让公关公司、品牌方给自己好处，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当下被举报了？
程曦百思不得其解，但小李的回答很快解开了她的疑惑，只见他说：那个小编辑没事。第二天就离职了，听说现在在有道汽车上班。
有道汽车？看着这四个字，那些悬浮在程曦脑海中的线索终于串联在一起，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
时针走向五点，憋了一下午的雪终于缓缓飘落，和世贸大街上的节日装扮交相辉映，平安夜的节日气氛瞬间就到达了高潮。
程曦正裹紧自己的外套，低着头往南广场的方向走，直到轻盈的雪花落在额头上，化成一滴冰凉的水珠，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纷纷扬扬。
时间和空间突然被拉长，程曦看着天地间细小而密集的白色小点，不禁出神。
身边的路人都很兴奋，毕竟平安夜下雪，听起来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更何况身临其境。
也许是受到周遭氛围的影响，程曦也拿出手机，打算抓拍几张平安夜的雪景。
只是她那台已经有些年头的苹果手机，根本遭不住雪天的低温攻势，照片没拍几张，电池标志一下就变成了红色。
程曦无奈地叹口气，只能收起手机，一边向南广场走去，一边在大包里翻找着充电宝。
媒体拍摄已经结束，当程曦走到圣诞树下的时候，就见徐晓彤一个人在收拾易拉宝。
她问道：“晓彤，高醒呢？”
“曦姐！”徐晓彤和她打着招呼，连忙说，“这雪下得太快了，醒哥和余总带媒体去附近的咖啡馆休息，我还得去买几把雨伞。”
程曦对她的这个举动有些惊喜，忙问道：“这是高醒交代给你的工作吗？”
“醒哥在客户面前是一步都走不开，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小事。”徐晓彤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曦姐你放心，之前做项目预算的时候，有富余一笔备用金出来，买几把雨伞绰绰有余。”
徐晓彤忙碌了一整天，贴在脸上的白胡子已经歪了，挂在下巴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程曦又心疼又好笑地替她把胡子摘下来，说：“那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她说着，就接过徐晓彤手里半卷的易拉宝。后者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说：“谢谢曦姐，这个雪太大了，你也找个地方躲躲吧。”
徐晓彤说完，就把圣诞老人的帽子往下一扯，朝附近的商场跑去。
程曦看着她跑远的身影，只觉和之前相比，她在这个项目上表现得更加积极主动了，不禁感叹：徐晓彤虽然还是个实习生，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颇有优秀公关人的苗头了。
*
世贸大街附近都是高端商场和进口超市，徐晓彤在心里盘算着要买的雨伞数量，以及合适的预算，辗转了几个地方，才在一座写字楼的底商处找到一家便利店。
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除了有个别白领出入，写字楼和便利店都显得很冷清。徐晓彤从货架上快速地挑选了几把雨伞，堆在怀里，一次性抱到了收银台。
便利店里的广播正在循环播放圣诞促销的信息，徐晓彤听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收银台边上的几瓶网红热饮上——细长的瓶子做了拟人化的装饰，戴着圣诞老人的帽子，贴着眼睛和胡子，前面还立着一个“买二送一”的促销牌子。
这个造型和今天的她颇为相似。徐晓彤看着，不由得拿起三瓶热饮，一并放在了收银台上。
收银员开始“嘀嘀嘀”地扫码，徐晓彤站在一旁等待，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地回头，就见陆垚站在自己的身后，拎着几个礼品袋。
“陆总？”徐晓彤有些惊讶，眼睛里顿时有了笑意，“你怎么在这儿？”
陆垚还是一贯的朗月清风，驼色的长款大衣和灰色围巾更衬得他气宇轩昂。他指了指便利店对门的写字楼电梯，说：“拜访几个客户，给他们送圣诞礼物。”
“哦，圣诞礼物呀。”徐晓彤的眼神在礼品袋上逗留片刻，一脸好奇的样子。
同一个平安夜，程曦在执行项目，陆垚则拎着礼品走访客户，两个人的业务风格还真是一贯的南辕北辙。
陆垚的目光从徐晓彤头上的圣诞帽移开，又落到收银台的热饮上，问道：“你呢？在这里干吗呢？”
徐晓彤说：“今天是 Aurora 的路试呀，就在世贸大街的南广场。”
这时，收银员扫码结束，徐晓彤一边付款，一边继续说：“这不，外面突然下了好大的雪，我来给客户、媒体老师买几把伞。”
陆垚闻言颔首，又拿起网红饮料，放在徐晓彤旁边对比了一下：“那……这又是什么？”
“我给自己买的圣诞礼物呀。”徐晓彤说着，努力挤出一个圣诞老人的表情，“都说一如公关深似海，从此节日是路人，但是平安夜的仪式感还是得有的。”
陆垚被她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逗笑了，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俯身在礼品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徐晓彤：“喏，这个送你。”
标志性的大橘色包装，代表了一个极其高端的奢侈品牌。徐晓彤认出来这是该品牌新出的口红。
虽然只是一支口红，但对于还在实习的徐晓彤来说也已经是奢侈品了。她张大了嘴巴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我给客户买礼物，用积分换的。”陆垚说着，把口红放进那个装雨伞的塑料袋里，又摇了摇手里的饮料，“这个就当你送我的，礼物交换，这下节日的仪式感就有了吧？”
这时，便利店里的促销广播突然停了，欢快的圣诞歌曲流淌而出。徐晓彤似乎是被这个音量吓到了，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女孩子要学会打扮自己，别整天灰头土脸的。”陆垚说着，看了眼手表，又伸手捏了捏徐晓彤头上圣诞帽的毛球，“我要迟到了，先走了。圣诞快乐，徐晓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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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徐晓彤工作的程曦，在大雪中卷好了易拉宝，复又想起自己那快没电的手机，只能一手夹着易拉宝，一手在包里继续翻找着充电宝，姿势十分别扭。
就在这时，她的肘弯处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她再抬头时，就见易拉宝已经到了阮之珩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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