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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布会开始前最后一次带妆彩排。阮之珩站在舞台的正中央，全场的灯光都照在他身上，他距离漆黑中的 AV 控台大概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可是当他的眼神扫过来，程曦便觉得他在看向自己。
阮之珩戴着头麦，视线似有若无地瞟一眼提词器，当他说完一页，程曦就要在他换气的 0.5 秒之间，将提词器翻到下一页。
这个分工是她向 Liz 主动申请的——今晚受邀前来的媒体近百家，很难判断其中是否有对珩总的私生活颇感兴趣的记者，所以程曦最好不要露面。
而 speech 的最终定稿是由她完成的，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来翻提词器了。
她的手在按钮上一下下点动着，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阮之珩说完 speech 的全部内容，冲远处的 AV 控台说了句“谢谢”。
Susie 在程曦旁边松了口气，说：“希望活动正式开始的时候，我能更放松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紧张，刚才她的食指有点儿不灵光，当阮之珩说到 speech 最后一部分的时候，她的 keynote 没有及时跟上。
“不要紧的，Keynote 慢个一两秒也不碍事。”程曦对 Susie 安慰道，“活动正式开始后，你正常发挥就行。”
她说完，又去看舞台，阮之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活动公司开始最后一次的设备检查。程曦和 Susie 把位置让出来，让活动公司的同事检查 AV 控台上的视频顺序和音效。
她们退回工作间，就见 Mars 顶着一头湿发跑进来，脸上、西装外套上也都是雨点。
程曦从包里翻出纸巾给他擦脸，忙问道：“怎么样？雨具的问题解决了吗？”
Mars 点点头，说：“还好这附近有家仓储式大型超市，我买了一百件一次性雨衣，差点把人家的仓库搬空了。”
他说着，又给程曦和 Susie 递上一个快餐纸袋，说：“客户们现在应该都去吃饭了，你俩趁这个时候垫垫肚子。”
程曦感激地接过，倏地想起了徐晓彤——之前在亚历山大的时候，她的角色和 Mars 类似，总是替她和高醒操持着衣食住行方面的安排。
也不知道她现在跟着陆垚，还习不习惯？
“对了，你们知道吗？”Mars 说着，拆开一个汉堡的食品包装袋，“有道汽车的陈咏被正式批捕了。”
正在啃汉堡的程曦一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Mars 说：“就刚才，有媒体发了即时新闻。”
Susie 追问道：“这个陈咏是阮赫连的首席秘书吧？阮赫连呢，一起被批捕了吗？”
Mars 摇了摇头，说：“新闻里没提到。”
两人一来一往地聊着天，程曦翻出手机，开始在博奥内部的工作群里发消息。
按照 JA，Liz 这会儿应该在陪客户吃饭；两个媒介经理在酒店安排媒体晚餐，吃过晚餐后，她们会组织媒体乘坐大巴抵达发布会的场馆；Rachel 在专访间里最后一遍检查专访 Q&A。
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关注到这条即时新闻。
程曦先将那条即时新闻转发进工作群里，然后艾特 Rachel，要她在媒体可能提及的敏感问题里加一题，就是关于陈咏被批捕，阮之珩有什么看法。
她的微信刚发出去，就见 Liz 已经艾特了那两名媒介经理，要她们借着媒体晚餐的时间，和专访媒体打好招呼，尽量别提与有道汽车、陈咏相关的问题。
两手准备，双管齐下。
程曦看着手机屏幕，有些紧张，又觉得即便媒体问出相关问题，阮之珩大概也有轻松化解的办法。
她安下心来，突然听到外面的雨声变大了。
*
六点半，距离 Aurora 上市发布会正式开始还有半小时，媒体大巴抵达停车场，Mars 穿着一次性雨衣跳上大巴，在媒体下车前，挨个分发提前拆好的雨具。
穿好雨衣的媒体下车，有秩序地跟着媒介同事往 A1 场馆走去。
Liz 和唐竞站在场馆入口处迎接每个抵达的媒体，指引他们到 mingle 区（休息区）等待活动开始。
七点整，媒体和 VIP 们陆续落座，观众席的大灯暗下来，舞台上的灯亮起来，音乐响起，特邀主持人乔鸿卓登场，宣布领驭汽车 Aurora 上市发布会正式开始。
活动按照 Rundown 一项一项进行：先是介绍到场嘉宾，播放 Aurora 的首个官方广告片；随后，LED 大屏变成一扇大门，向舞台一侧缓慢拉开，没有车衣伪装的 Aurora 缓缓开到舞台正中央。
这是一辆通体红色的 Aurora，官方命名“日升红”。失去车衣的伪装，凌厉的车身线条尽显，紧凑的车身布局和处处可见的科技感，都让在座的记者们举起相机，争抢着拍下第一手的现场照片。
Aurora 的驾驶座车门打开，阮之珩走了下来。今日，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外搭浅一度的蓝色西装外套，商务中透着时尚感，和“日升红”的 Aurora 站在一起，颇有些“自古红蓝出 CP”的意思。
后面的 LED 屏幕再次合上，开始播放 keynote，阮之珩的目光镇静地扫过全场，最后停在了正前方的提词器上。
AV 控台后的程曦和 Susie 平心静气，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阮之珩的演讲内容上，以及自己手中那小小的按钮中。
“尊敬的各位领导、投资人，亲爱的媒体朋友、客户代表，大家晚上好！”
阮之珩的声音如春夜雨后的清风，夹带着花香和水汽，轻抚而来。他重复着自己在彩排中说过无数遍的内容，程曦在远处的 AV 控台后听着，却觉着这一次，他说得最好。
“Aurora 是领驭汽车推出的首款高端智能电动轿车……”
经过几次彩排，程曦觉得自己和阮之珩间的默契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几乎在他换气的那一瞬间，她便同步翻动了提词器。
虽然她和他之间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她又几乎隐身于漆黑中，可就是这一页页翻动的提词器，让程曦觉得，自己和阮之珩站在一起。
“汽车不应该只是一辆代步工具，更应该是人们生活场景的延伸。所以，我们希望 Aurora 能成为大家的‘第四生活空间’，消费者们坐在车里，也能安心地办公、娱乐和社交……”
Susie 的节奏也比彩排时控制得更好，keynote 随着阮之珩的发言内容，一页页往下更新着。
Speech 全长十分钟，阮之珩全部说完，道了句“谢谢大家”，观众席上掌声喧哗，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涨潮一样逼近程曦，掩盖了她的存在。
Susie 忍不住在她身边欢呼了一声，大叹今晚的核心工作总算结束了。
活动进入下一环节，阮之珩邀请政府领导上台，与对方一同公布领驭汽车即将参与的一项市政慈善计划。
等待领导上台的那一分钟，阮之珩的目光向 AV 控台看过来，在黑暗中，与程曦四目相接。
她笑了，心满意足地退出 AV 控台的区域范围。
“走吧”。她冲 Susie 说道，“你该去专访间 standby 了。”
*
Aurora 上市发布会圆满结束，接下来便是媒体专访环节，程曦不宜出现在媒体面前，便等在 mingle 区的某个角落里。
外面的雨早已经停了，空气里飘浮着清新而凛冽的味道，程曦的神经也从发布会成功举行的兴奋中冷却下来。她打开微博，想看看有没有关于陈咏被批捕的最新消息。
奈何除了那条即时新闻，便找不到更多消息了。
她微微叹口气，把手机收好。
约莫一个小时后，媒体专访结束。她先是看见媒介经理带着专访媒体走出来，又见 Liz 陪着阮之珩和唐竞出现，走在最后的是 Rachel、Susie 和速记老师。
两个小姑娘一溜烟地跑到她面前，只听 Susie 说道：“Cathy，专访结束了，接下就是整理专访速记了。”
Rachel 说：“今晚估计得熬夜，才能把速记整理好。”
程曦的目光一直停在阮之珩身上，只见 Liz 送他和唐竞出了场馆，三人一起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不知道要去哪里。
同事们都知道 Cathy 和珩总的关系，Rachel“嘿嘿”一笑，送上自己在专访间听到的小道消息，说：“珩总好像要去参加政府领导的应酬。”
程曦转回视线，便见两个小姑娘一脸八卦地看着自己。她忍不住伸手，拧了拧了 Rachel 的脸颊，说：“那我们也先回家吧，有问题线上沟通！”
她想，也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机会和阮之珩说上话。
第69章 黑暗中的默契（下）
待程曦检查完 Rachel 和 Susie 发过来的速记文件，帮助她们修改完，再让 Susie 发邮件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她伸了个懒腰，又看了看微信，见阮之珩没给自己发过信息，便开始琢磨他的应酬到底结束了没有。
想起他的性格和酒量，程曦实在无法想象他在有政府领导参加的酒局中，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但这又是他不得不面对的工作之一。
公关不仅要处理好品牌和媒体的关系，还要处理品牌和政府部门、投资人以及消费者的关系。
领驭汽车是一家创业公司，主营智能电动汽车的生产和制造，尽管背后有云杉集团的支持，但旗下产品主攻的还是大陆市场，想要长远发展，就不能将资金链与投资人关系孤注一掷在一家新加坡集团身上，他们必须要争取本地政府的关注与支持。
另一方面，Aurora 上市之前，领驭也出过一些负面，虽然当下通过公关手段进行了澄清和解释，但关于 Aurora 和阮之珩的种种，市场上仍存在质疑的声音，而在 Aurora 上市的同时，宣布领驭投身慈善，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是扭转公众看法的有效办法。
这些关系不乏博奥的牵线搭桥，Liz 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想“做稳”领驭这个客户的决心。
那她呢？Aurora 的上市发布会已经结束了，她要加入博奥吗？
程曦思绪翻飞，又忍不住担心着阮之珩，最后还是决定给他发一条微信，但她还没敲下几个字，手机就突然响了，来电显示上写着“唐竞”两个字。
这速记文档发出去还没几分钟，他这么快就有反馈了？可他如果有反馈，也该打电话给 Susie，不应该打给她呀。
程曦不解地接起电话，道：“唐师兄？”
电话那端一阵嘈杂，程曦听到了夜风呼啸而过，还有衣料摩擦的声音，片刻后，那边才传来唐竞的说话声：“之珩，你站好，别倒，别倒……程曦，我们在你家楼下。”
程曦一怔，连忙打开卧室的窗户往下看，便见人高马大的唐竞费力地架着人高马大的阮之珩，而后者显然已经喝醉了，东倒西歪地挂在前者身上。
程曦一阵惊呼，连忙穿好鞋子，“噔噔噔”地跑下楼去。
“站好，站好。”唐竞见程曦从楼栋里跑出来，直冲阮之珩喊道，“你要见的人来了，注意点形象！”
“唔。”阮之珩闻言，虽然嘴里只能发出一个单音，但身子果然站直了些。
“怎么醉成这样？”程曦接住他伸过来的手，只觉得他掌心滚烫，再借着路灯端详他的脸，发现他连耳根都红了。
“程曦。”阮之珩抬眼看她，那眼神湿漉漉的，已经有点儿不聚焦了。
唐竞的脸色不比阮之珩好多少，但他还算神志清醒，直说：“不知道他是不会躲酒，还是真的高兴，反正别人敬他几杯，他就喝几杯，喝醉了就吵着要来见你。”
他说着，松开自己一直架着阮之珩肩头的手，“人我给你送来了，你一个人能把他弄上楼吗？”
唐竞打量着眼前的老公房，心想这楼看起来也不像有电梯的样子。
“师兄，你站好，乖乖地和我走。”程曦将脸凑到阮之珩跟前，像哄小朋友一样，“要不，我一个人可没办法把你带上楼哦。”
“好。”阮之珩点了点头，接着便抬脚向楼栋里走去，步伐虽然慢，但还算稳。
唐竞不禁瞪大了眼睛——敢情刚才在路上，这小子是和他装醉吗？
“唐师兄，你也快回家休息吧。”程曦一边跟上阮之珩的脚步，一边冲唐竞交代道，“专访速记 Susie 应该发你邮箱了，你抽空看看，尽快给我们反馈哈。”
嘿，他们俩是准备芙蓉帐暖度春宵了，他还得工作。
唐竞情绪复杂，说不上是发酸还是生气，只能脚下一旋，坐进了一直等在旁边的出租车里。
*
阮之珩缓慢地爬上四楼，当他走进客厅，便下意识地找到那张双人沙发，仰面躺在了上面。
程曦被他这行云流水的动作逗笑了，见他主动在沙发上躺好，她便去卫生间里找到他用过的毛巾，用温水泡透了，再拧干，给他擦脸。
客厅亮着暖黄色的灯，她直接坐在沙发对面的矮几上。温软的织物像羽毛一样滑过，降低了脸颊上滚烫的温度，阮之珩微微侧身，闻到程曦身上惯有的玫瑰香水味。
那香味仿佛细小的毛虫，一只只涌进他的鼻腔，爬到他心里，带着让人心猿意马的魔法。
片刻后，她收回手，准备去洗手间再拧一遍毛巾，只是还没起身，就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小臂。
他的掌心已经没那么烫了，握她的力道也比方才更有劲儿。程曦垂下眼眸看他，心想这是酒醒了？
阮之珩从沙发上坐起来，手上一带，维持着半蹲姿势的程曦就被他一把搂进了怀里。
他像撒娇的小狗，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用力呼吸她的气息。
程曦略微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一面由他抱着，一面轻声问道：“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呀？”
他抬起脸，挺直的鼻梁贴着她颈部的肌肤往上，唇齿之间的气息拂过她的下颌线和脸颊，发烫的嘴唇停在她的耳垂旁。
他说：“没喝多少。”
这声调几近呢喃，沾染着暧昧的情愫。程曦心海翻涌，只觉得胸中有一艘小船，因为不知从何而来的海风漂荡。她侧过脸来看他，前额贴着前额，鼻头抵着鼻头，气息交融间，只见他的眼神越来越清亮。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个东西，交到她手里。
双手交握，金属质地的小方形完成交接。程曦摊开掌心，便见一把 Aurora 的车钥匙。
耳边传来阮之珩的声音：“除了展示车和试驾车，这是生产线上下来，正式进入销售系统的第一辆 Aurora。恭喜你，成为 Aurora 的 01 号车主。”
她再次侧脸去看他，只见他的眼角眉梢都在笑，一副“你可要收好”的表情。
对于一款全新上市的车型来说，01 号车主往往自带“传播属性”，有时品牌还会为其举行隆重的交车仪式，搭配新闻稿和采访来宣传。所以，为求“传播效果”的最大化，品牌方往往会把这个身份给到明星代言人或者资深车评人。
可阮之珩却把这个身份给了她。
他还在她的耳边低语：“没有你，就没有 Aur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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