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惟深接过围巾将老婆脖颈和脑袋裹严实了,道,“你们都休息吧。”
“好,那你们慢点走,小心台阶。”有人给他们照了照手电筒。
顾宥缦和周惟深上了另一台车后都还懵头懵脑的,没缓过神似的。
车上暖气没有关,一上车就是暖烘烘的,比那冷被窝不知道舒服多少。
周惟深让她先在沙发上坐,又弯腰进后床将被子和枕头铺了一下,拉下了车窗卷帘,接着道:“老婆,过来睡。”
外边冷风一吹,车里暖气又一烤,渐渐让她神智回笼了。顾宥缦起身走到周惟深面前捧了捧他的脸,摸到了体温,感受到了实感,她如梦初醒道:“这不是做梦啊?”
“傻老婆。”周惟深被她逗乐了,伸手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摸着她后背和后脑勺道,“现在感觉到了,是你老公吗?”
明明这些天也没受什么罪,更没受什么委屈,但是真真切切看到周惟深出现在她面前,她还是流眼泪了,不是难过的泪水,是幸福的、感动的泪水。
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到言出必行,真的有一个人不管她去到哪里都会千里迢迢地来到她身边。
听到她闷声哭了,周惟深一颗心都被揉皱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头顶,哄着她道:“我来晚了,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我,我开心,”她双手搂着他脖颈,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两口,声音发颤,盯着他的目光看也看不够,她认真说,“我很好,我就是很想你。”
顾宥缦都从未想过,这样带着直白爱意的话语有天能够从她的口中脱口而出。
他低头,终于跨过数万公里的距离,将这个吻落在了她脸颊上。喟叹一声,只觉得这一路长途奔袭在此刻都值得了。
顾宥缦重重抱住了他,像个黏人的树袋熊藏进他怀里。她摸着他的衣服,声音带着鼻音闷闷道:“你怎么就穿这么一点衣服,这边可冷了。”
“没事,马上睡觉了,”他还记得刚刚是把她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哄着说,“老婆,我们进被子里说好不好?”
顾宥缦点点头,这才松开了怀抱。
她一流泪,眼眶和鼻头就红了,委屈巴巴的,像个小雪人。
周惟深伸手从桌面上抽了几张纸给她擦眼泪和鼻涕,又掀开被子给她脱了外套,哄着她先上床休息。
小腹已经有些显怀了,她坐在床沿,护着肚子,弯下腰去脱鞋。
周惟深看到了,又蹲下身,曲下一条腿来给她将鞋带松了。
他抬头看她小腹,问:“宝宝是不是会动了?”
顾宥缦摸着孕肚摇摇头,“才四个多月,还小呢。”
“还不闹你就好,这小家伙以后一定是个调皮鬼。”周惟深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才没有,我们宝宝乖着呢。”她瞪他一眼。
被凶了一句,周惟深哑然。
好么,还没出来呢,这小家伙就能挑拨离间了。
将她哄上床先睡了,他又进小浴室简单盥洗了一下,擦干手后脱衣服上了床。
他这边床位宽敞,近两米,带了几床厚被子,下边垫得厚厚的,上面盖了一床七八斤的棉被,还有暖气,简直比在家里睡觉还舒服。
“老婆,我给你带了睡衣,把羊绒衫脱了吧,睡觉穿着不舒服。”他替她拉起了衣服下摆。
顾宥缦本来也带了睡衣的,但舟车劳顿已经讲究不了那么多了,能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天亮半夜不冷醒都算是奢侈了。
换上柔软的睡衣,车里亮灯都关了,只开了一盏小小的昏黄的小夜灯。
他抱住她小腹和胸口,将她拉进了怀里。男人滚热的体温温暖了被窝,她原本是朝着里侧背对着他睡的,过了会儿又转了个身,面对着他。
“最近辛苦吧?”他问她。
顾宥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累会有点儿,但每天都很充实。”
因为每天都有目标,永远有着前进的方向,心里是踏实的,比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养胎,心里不知道要舒畅多少。
“你能开心就好。”
他低着头同她注视着。
看着看着,眼神勾出了缠绵,滚烫情愫悄然升起,呼吸暧昧交缠,他先低头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唇,克制地想后撤时,她主动抱住他脖颈,迎起下颚又吻了上来。
他的胳膊和手掌揽在她背后,裹得很紧。
距离上次见面已有一个多月,丁点火星都如干柴烈火相逢,烧起熊熊大火,谁也不甘落入下风。
他的吻带着强势和占有,撬开她的牙关,舌头滑入她口中,他的手掌将她的头往前抵,像要把她吞吃入腹。
她被他吻得全身发麻,力不从心,软得像一滩水。感觉到她呼吸急促,他又放慢了吻,留出缝隙供她呼吸。
她的手指钻入他衣服下摆,抚摸着他腹部肌肉。
察觉出她做坏的心思,他扣住了她手腕,分开唇哑声道:“宝贝,不行。”
顾宥缦满腹牢骚,扎进了他怀里,委屈咕哝道:“吃不到还不让我摸两把吗?”
他哪敌得过她的撒娇攻势,只能放手任她摸。
她那纤纤玉指和猫儿挠似的在他身上游离,没五分钟,他就受不住了,再度扼上了她的手腕,这次加重了语气,沉声道:“真的不行。”
“我又没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行?”她还理直气壮上了。
周惟深将她两只手都扼到了身前,双腿夹着她做坏的小腿,隐忍良久,长叹口气道:“我不行了。”
他坐起了身,灰头土脸说:“我去浴室。”
目送他进了浴室,顾宥缦躺正了身,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先是生气,气着气着又笑了。
这才四个月呢,后边四五个月可怎么过啊……
怀孕不容易,光能看吃不到肉抓心挠肺的难受,小家伙把他们可折磨死了。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 顾宥缦先是感觉床在摇,接着便听到了呼啸的大风声。
她发懵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她往身上摸了摸, 摸到了周惟深的胳膊,他也醒了, 嗓音低哑道:“怎么了宝贝?”
被窝里暖烘烘的,这是这一个月里,她头一回醒来不是手脚发冷的。
“是车开了吗?”她轻声问。
周惟深将她往怀里又按了按, 声音倦怠沙哑道:“沙尘暴。”
沙尘……沙尘暴?
顾宥缦惊得睁大了眼, 她坐起身推开车窗帘子,从狭小的车窗往外看去, 只见一片混沌昏黑,如同厚重帷幔遮盖了天地, 看不出任何风沙, 只有那沙石击打在车面上和狂啸的风声, 车身如陷浪涛般的摇晃证实了沙尘暴的存在。
“你快来看。”多难得一见, 她招呼周惟深。
车身颠簸, 她要拽住窗沿才不会被掀翻。周惟深起身揽住她腰,抬眼皮子往外看一眼, 低低道:“还早, 再睡会儿吧。”
顾宥缦都感觉车顶棚要被掀翻了,见他还能安心睡觉, 她疑惑道:“你不害怕吗?”
周惟深掀起被子盖在俩人身上,搂着她腰下巴磕在她肩膀上, 惫怠地说:“沙尘暴而已,一个多小时就散了。”
沙尘暴而已?瞧他这稀松平常的语气。
“你遇见过吗?”她问。
“嗯, 在沙特出差的时候,春末经常会有沙尘暴。”
他还真司空见惯了。
见他心放得那么宽,顾宥缦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可还没见过这样的盛况,裹紧了被子,新奇地盯着窗外一片漆黑,天地混沌,如同末世灾难片,又像是5D体验的电影,车里一片温暖祥和,以至于车外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她摸了摸肚子,觉得他们宝宝也真是见过大世面的宝宝了。
两个多小时后,近九点钟,沙雾散去,陆陆续续有人下车了。
车顶上都提前铺上了防沙布,将布一掀,又扬起了一片沙尘。
简单洗漱了一下,待外面收拾得差不多了,顾宥缦也换上羽绒服出门去拿东西。
助理过来问她要不要将摄影包和行李放到周先生的车上,她点了头。
稍作修整,清理了车面和轮毂里的沙尘,车队重新上路。
车里,顾宥缦先吃了孕期要吃的保健品,又吃了早午餐。
资源有限,吃得也简单,一碗核桃红枣米糊,半个水煮蛋,一份羊肉汤。
她吃得也不多,米糊只吃了几口,羊肉也只吃了两三块,汤倒是喝了小半碗。
周惟深跟着她吃同样的早餐,又将她吃不下的食物解决了,又哄着她吃了一杯酸奶,多吃了些坚果和水果。
在行进四个半小时之后,车队终于找到了这一程的目的地,蓝月泉。
导游先下车去同村民交流。制片通过车内广播通知摄制组都去三号车开会。
周惟深送她到三号车边,顾宥缦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回车上去。
车上,座椅已经拉成了圆桌会议的模样,几个摄影师都到了,顾宥缦上了车道:“我没来晚吧?”
“没事,我们也刚到,制片和监制都还没来。”
这次会议讨论的是这几天的拍摄脚本,因为导游说过几天西伯利亚冷空气就正式袭来了,马上就入冬了,他们在蓝月泉只能停留三天。
每个人分配了拍摄任务,针对自己负责的部分,又各自提出了一些看法,又商议了一遍分镜配合,详细到每一帧画面,讨论了一个上午,终于解决了脚本定稿。
这儿只有零散小村落,没有住宿地,团队就近找了一处离水源近的地方扎营。
一部分人留守营地,摄像师开始拍摄。
下午三点,顾宥缦收拾了摄影包跟着带路导游出去找她要拍摄的植物。
沙草地土壤蓬松,周惟深替她背着摄影包,一只手又扶着她胳膊,见她拎着相机深一脚浅一脚还健步如飞,周惟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要拍的是千日红和已经被列为濒危保护植物的沙冬青。
大片大片紫红色的千日红盛放在水边,在秋日仍能见这样一种盛景属实难得。千日红盛放得艳丽,过艳则易俗,如何在不损害原色的基础上拍出贴合主题的鲜活与美感,这是顾宥缦要考虑的。
镜头一开机,顾宥缦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摄像助理在她身边持录音设备,她手持镜头蹲下身去,过了会儿,仍觉角度不尽人意,便找了个位置趴了下去。
生活助理远远站着看着,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当即就想喊。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遏制住了她想出声的冲动,她一回头看,紧张道:“周先生。”
周惟深一只手拎着行李袋,里面是加绒的保暖服和保温毯。他走来,朝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干扰。
趴了一会儿,可能想起肚子的事了,顾宥缦胳膊撑着地,侧了侧身,换了个有点拧巴的姿势。
在她的镜头里,两只蚂蚁正沿着千日红的长茎爬上花蕊。
它们的行动并不算迅速,爬两步,“侦查员”又返回去,过了会儿,沿着花茎又旋转着往上爬。
一阵风吹来,瘦弱的花杆被压倒倾斜,顾宥缦屏住了呼吸,调整着焦距捕捉着蚂蚁的身影。
它们躲在花杆后,六只足牢牢地扒着绿植。
直到风过了,花茎又直了,它们沿着爬上了花蕊,在中间驻足片刻,两只蚂蚁轻碰交流片晌,又沿着花蕊开始往下爬,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采完这段素材,她又蹲起身往后退,退到合适距离,她单膝跪下,压低身,补了一个从远拉近的镜头,几分钟后她盘腿坐起,检查了一下自己拍摄的几个镜头有没有脱焦。
风吹得她脸颊冷得发疼,她伸手拉上防风衣拉链,咬着衣领往上一顶,将冻出冷鼻涕的脸缩进了衣领下。
她不喜欢用脚架,总认为角度辅助再便利也不如双手来得可靠。
她习惯于用一种幽微的旁观的视角观察植物,在这种旁观者视角中,她成为了植株旁的一只蚂蚁,一只鸟,一块木讷的石头,与自然殊途同归。
纪录片就像散文,讲究形散而神不散,每个镜头和每个镜头之间,镜头和旁白之间都需要存在着某一种联系。
一簇千日红,她寻找了许多角度,拍摄了不同了片段。
冻得鼻涕泡快吹出来了,她哆哆嗦嗦地起身掩了把脸,身上贴了六个暖宝宝也扛不住风往衣服里灌,她回头看举麦的助理,压了下手腕,示意能关了。
麦一收起,助理问她:“顾老师,今天拍完了吗?”
“待会去拍沙冬青,晚上和凌晨再来拍一组延时。”
见她们收场了,周惟深这才带着一群人走近,他将围巾套在顾宥缦脸上,又拧开了保温杯送到了她嘴边。
顾宥缦接过保温杯,哭笑不得,“不是让你回车里吗,你在这干嘛?”
“冷吧,走,回车里去暖和一会儿。”他搀住了她肩膀。
“不行,现在光线正好,我得去拍沙冬青了。”她又推了推周惟深,“太冷了,你回车里去。”
她那白皙的脸颊已经被冻得发红了,周惟深放下手上的包,蹲下身拉开拉链,道:“你把外套换了,穿这件厚的。”
倒没跟他再犟,顾宥缦顺从地换上了厚防风外套。
周惟深又将厚毛线帽戴在了她头顶上,一呼一吸间,空气中都是氤氲的雾气。
他没有戴手套,接近零下的温度,他那手指骨节已经冻得发红,顾宥缦握了握他手指,道:“去车上等我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在这里我没法全心全意工作。”
同她对视片刻,他落败。
“六点半回来吃晚饭。”他说。
顾宥缦点头笑笑,应好。
夜渐黑,近七点,顾宥缦才带着摄像助理扛着相机回了营地。
今晚的伙食比之前好了不少,都炖上肉粥,还有哈密瓜和大葡萄。
顾宥缦找了一下周惟深,助理指了指上方的方向提醒她,她寻着看过去,看到他坐在越野车顶上面看电脑。
她用铝盒端着今晚的肉粥和水果,攀着越野车旁边的扶手便往上爬。
周惟深正戴着耳机听会议录播,一回头看见她从旁边爬上来了,吓一跳,将电脑放在了一旁,拉着她手臂提醒道:“小心脚下。”
顾宥缦撑上车顶,问他:“你在这干什么呢?”
“听会议录播。”
“这上面多冷啊,怎么不去车里?”
“上面信号好点。”
这边毕竟有人居住,还是有信号基站的,只是人多了信号就容易不好,所以周惟深爬车顶上来了。
顾宥缦将肉粥递给他,“吃了再弄吧。”
他拧开了盖子,道:“一起吃。”
车顶上有一张架子靠椅,放下来就是行李架。
顾宥缦坐下去靠了会儿,要不是天气太冷,还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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