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宥缦忍不住感慨,从前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为孩子操心那么多,不放孩子自己去探索世界,如今自己也为人父母了,才终于感同身受了。
在教育这件事上有些分歧,夫妻俩默契先略过不提。
周惟深温声问宝宝:“西西,想爸爸没有?”
顾宥缦也低着头看女儿表情,逗弄道:“宝贝,爸爸问你想不想他呢。我们喝奶奶,玩玩具,一点都不想他是不是?”
宝宝也十分配合地扭过了头,不看爸爸了。
周惟深无奈,“老婆――”
隔着屏幕,夫妻俩又逗着女儿玩了会,抱得肩膀疼了,才又把孩子交给阿姨带去看着。
顾宥缦拿着手机进了书房,见周惟深掩着唇低低打哈欠,她问:“是不是困了?”
“还好。”他按按眉心。
顾宥缦将U盘插进电脑主机,说:“老公,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嗯?什么事?你说。”
顾宥缦瞥一眼手机,看到了他正经睡衣下露出的斑驳痕迹。他出去都快小十天了,锁骨处的牙痕还没有完全消失。
她有些心猿意马,移开目光,才又正色道:“之前我们我们说好了,以前的事我自己处理,所以我本来是想等出了结果再跟你说的。”
周惟深点头“嗯”了一声。
顾宥缦点开了U盘文件,继续道:“我把魏禹成告了。”
不算太意外,意料之中。
之前在家他就听到过她和律师打电话聊这件事,她没瞒着他,他也不再越俎代庖地追踪进展。
这是她心里的一道坎,其他人都没办法代她跨过去。她有她自己的行事方式。他知道,纵使有千万条枷锁想要钳制住她手脚,她也总能以自己的方式挣扎出一片自由。
他尊重她的选择,也不该打着为她好的名号去窥探她的隐私。此前他也有不对,是该反思。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顾宥缦继续道:“前天开的庭,官司输了。”
周惟深游离的神思出走很远,听到她说“输”这个字,这才反应过来,“证据不足?”
“你怎么猜到的?”
“我该要提醒你的,我们少了最关键的,他直接参与的证据。”
她毕竟没有打官司的经验,不知道铁板铮铮的证据到了法庭上也是能被对方指黑为白的,不生气是不可能,但棋差一招,她输得起,认。
少顷,他问她:“你后面怎么打算?”
“找证据,二审。”
“已经打草惊蛇,恐怕不那么容易了。”他说。
“我今天收到了一份快件。”她调整手机后置摄像头对向电脑屏幕,道,“这里有魏禹成这些年经手的生意和他的一些劣迹行为举证。”
“我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寄件人是谁,我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里面水很深。”
她的鼠标滚轮下滑,一张张转印的照片倏忽而过,她也只粗略扫过一遍,还没仔细去看。
周惟深缓缓道:“这个人至少认识你,也认识那边,而且位置应该不低,对那边私生活也很了解。”
同时认识她和魏禹成?
除了高中同学,她想不出其他更多人了,再细细想来,这个人现在一定在魏禹成身边做事,且和他立场不一致,另有其主,因此想借她之手将事情闹大?
见她拧眉深思,周惟深提醒:“魏氏集团旗下有手机、家居和汽车多个子公司,主营智能产品,其集团内部斗争也很激烈,合伙人分分合合,公司内部关系网也错综复杂,董事长魏景园,副董潘秀敏,秘书长马文玲这三个人是情人关系。”
“等等,等等,三个人,情人关系?”
顾宥缦一时怀疑自己听岔了。
“嗯,不止如此,魏景园还有一位原配夫人,生了两个女儿,不过俩人很多年前就分居了。”
周惟深回忆着,接着说:“有传言魏禹成是魏景园和马文玲的儿子,也有说他是魏景园其他情人的儿子,总之,不是婚生子。”
顾宥缦想了想,发现高中时期的确没有见过魏禹成的父母,即便家长会也大多是一个年轻秘书来的。
她听得瞠目结舌,“他爸生那么多,是为了要一个儿子吗?”
“嗯,虽然是私生子,但也看得出魏景园很器重这个儿子,他也是除婚生子外,唯一一个姓魏的。”
这样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顾宥缦不可思议道:“这也太狗血了。”
“魏氏集团现在最核心的科技公司是魏景园的大女儿魏淑娣在管理,其次是手机,在国内是热销品牌,魏禹成在公关经理位置上坐了一年了,但实则把控了公司大部分管理权。”
这是他们魏氏集团内部斗争,和顾宥缦并没有什么关系,没明白周惟深怎么突然说到这些事上了,但她转念一想,蓦地又明白了,“你是说,这些证据很可能是魏家人自己的手笔?”
说到这,她又想得更深了,“这么重要的证据,为什么不直接交给警方去调查?要给我?我和魏禹成也不存在商业上的冲突,这些商业机密对我来说并没有意义,她们就不怕我拿这些和魏禹成亮牌对簿,然后倒戈?”
周惟深没有直接点名,只是静默笑着看着她皱眉思考。
她仔细想着,猜测道:“他们一定是觉得我有这种能力......”
顾宥缦看向了周惟深,“难道是因为你的关系……”
见她终于想到这层上了,周惟深这才开口道:“是也不是。我查过魏禹成,魏家人如果敏感,就会知道我和魏禹成之间有冲突,和周家联手,他们除掉一个私生子绰绰有余。”
“这是你说的‘是’,那不是呢?”
他摇头,“还不好说。”
得,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这些东西我发给你,你帮我查查真实性,只恐怕是魏禹成贼喊捉贼,请君入瓮的把戏。”
“好。”
“老婆,我晚上有个酒会,今天会喝点酒。”周惟深同她报备。
顾宥缦无有不可地点头:“少喝点。”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斜他一眼,威胁道:“你要敢带女伴你就死定了。”
难得见她吃回醋,他沉沉笑了起来。
顾宥缦放着手机,仰靠着椅子向后伸了个懒腰。
如果没有和魏禹成的那堆事,她现在生活顺心无比。
等解决了官司……
她想了想,道:“老公,下半年有时间我们带西西去澳洲度假吧。”
“好,你定时间。”
“我定时间?万一撞上你有事呢?”她侧着头撑着下颚说。
“提前半个月决定,我把这边事情安排好,会腾出时间的。”
人还是得工作,在生意场上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企业家,回到家里整日收拾孩子吃喝拉撒,他都快变成全职奶爸了。
顾宥缦都“嫌弃”他在家黏人,时不时给她没事找事,打发他赶紧回去上班。
距离产生美,隔着手机屏幕,连思念都变得熨帖了。
她亲了下镜头,道:“你休息吧,我也要出去吃饭了。”
说完,通话就干干脆脆挂断了,看着退回页面的聊天记录,还来不及开口的周惟深失笑。
划到主屏幕,壁纸是那天的合照,她送给他一后备箱鲜花。
她不是很会甜言蜜语的小姑娘,又轴脾气又倔,行事风格特立独行,像只……袋鼠。
但也是袋鼠里最温柔的一只。
第七十七章
泾市与鹿海市比邻, 顾宥缦来过的次数却不多。
上一次来,是参加顾以宁的婚宴。这一次来,是为了参加文学艺术界联合大会。
泾市是C省省会, 如果说鹿海市是省经济中心, 那么泾市就是政治中心。
往年这样的大会自然都和她无关,大抵是去年央视那部短视频微纪录片火了, 连带着一干幕后人员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本来不过是每年交几百块钱会费,在市摄影协会里坐个虚位,今年市摄协负责人专程联系了她, 一口一个顾老师叫着, 问她有没有意向参加。
她对没体验过的事一向是怀着重在参与态度的,确认有时间, 便应下了邀请。
成了家,心里就有了羁绊了。从前像无根浮萍, 任水推着, 漂往何处是何处, 现在一想到乖乖女儿还在家里等妈妈, 就像扎了根的莲藕, 再怎么漂心里都有了牵挂。
大会是在下午14时召开,顾宥缦没有提前去泾市踩点, 当天午饭后才动身驱车前往大会, 打算会议结束便开车回家,往返时间倒也和平常去工作室差不多。
在杜成霜参谋下, 她穿了一身颇有些“厅里厅气”的正装,蓝色衬衫系进黑色西裤, 搭一件黑夹克,干净利落的低马尾一扎, 中性且干练,年纪也立刻上来了,感觉马上能升任“市长”了。
对她能去开这么高规格的大会,杜成霜颇有些与有荣焉,又恨铁不成钢道:“你可是要上明天新闻联播的,你那些皱皱巴巴的‘骷欧纭穿搭,还有那些牛仔裤,通通不许穿!”
“上新闻联播”太夸张,新闻镜头能不能扫到她都说不准。
车停在泾市市委会议中心外,她下了车,将与会牌子挂在脖颈上,循着指示往大楼里走去。
省级会议,从进大门开始便有工作人员一路指引,她顺着指示到了六楼会议大厅,先去签到,而后又在安排下入座。
与会的都是艺术界叫得上名号的人物。会议还安排了“伴手礼”,一个帆布袋,里面是一本红色书籍和一个黑色笔记本。
从入场开始,相熟的人便聚集着打起招呼了,顾宥缦就是怀着见世面的心态来的,打眼望过去没有一个熟面孔,她也没多不自在。
对有些人来说这样的场合是用来交际的,前后左右甚至跨了几排都要打声招呼。
会议还没开始,她左右无事,把送的那本书翻开看了看。
在嘈杂的会议厅中,她独坐一隅,二十多岁的年纪,鲜妍娇艳,花骨朵一般充满朝气,在一众有些年纪的干部中间无疑是打眼的。
有人好奇她的身份,主动来打听:“小姑娘,你是哪边的代表?”
她抬头看去,水晶灯下眼睛都水灵灵的,说:“我是鹿海市摄影家协会的。”
那人玩笑:“我还以为你是演艺圈的呢。”
她只笑笑,低头继续翻书。
那人走了没一会儿,又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她耐心有限,正觉得有些烦了,回头看去,不设防地对上了一张熟面孔。
男人西装革履,面带笑意,“弟妹,还真是你,刚刚在签到处看到你的名字还怕是认错人了。”
“何先生,您也是代表来开会的?”她不免意外。
何宓拎起胸牌给她看,笑道:“我是代表国学促进会。”
想起他是中医世家出身,家学渊源深厚,政商都有些影响,推扬国学也很应该。
今天这会议少说也有几百人,这都能碰上面也真是缘分了,她笑着应承两句。
何宓先问她:“Vinson最近还在国内吗?”
“公司事务繁忙,他回法国了。”
“怎么也没办个践行宴?”
“我和他都不讲究这些。”
何宓揶揄道:“你不同他生气吗,他那样讲究的西式贵族脾气性格和朝乾夕惕的工作,一般人和他是决计合不来的。”
在同周惟深熟起来之前,她也是这样看他的。
外人对他们的生活多有不实揣测,他们关起门来过只自己的日子,哪管别人怎么看。她玩笑回答道:“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不正好相安无事?”
对她这个回答,何宓很是诧异。
有些谣言,说她和周惟深的婚姻是长辈定下的亲事,私底下各玩各的,他本是不信的,见她自己也这么说,难免也信几分了。
闲聊几句,话题不知怎么到了杜成霜身上,何宓旁敲侧击地问她最近是不是在和别人交往――说来真是匪夷所思,去年杜成霜还在同另一位交往时,何宓明知道,竟然请她和当时男友一块去周边开发的一个旅游景点游玩。作为追求者,简直比亲爹还大度。
顾宥缦知道杜成霜现在烦死何宓了,含糊道:“也许有吧,我不太清楚。”
都说到这了,顾宥缦不想再兜圈子,明当道:“何先生,你结过一次婚,又比成霜大几岁,她不愿意接受你,你应该理解的。”
男人谦谦有礼,温润的眼眸弯着,笑着,“看来她私下没少提起我,我不介意等她结一次再离一次,是她先招惹我的。”
顾宥缦:“……”
姐妹,你可是玩火自焚了。
会议正式开始了,内容有些枯燥,她也学着老干部的模样,装模作样地听了会儿。
听着听着,便也听进去了。
会议中强调,要鼓励文艺理论的创新发展,鼓励文艺工作者好中向优地开展文艺工作,拒绝庸俗、低俗、媚俗创作。
鼓励文艺理论发展。
顾宥缦抓住了这个重心。她做了关于中外园林艺术和摄影技术的研究,文论躺在她的电脑里,迟迟没有发表。
她总觉得还差了点火候,可又说不上差的这点是什么。
她转着笔,有些走神。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16点整准时闭幕。
顾宥缦合上笔盖,将笔记本和书收进帆布袋里。
人流还没急着往外走,又是一波交流和寒暄。新闻记者正在做连线和采访,摄影师的镜头扫视着场内。
她起身成了少数往外走的人之一。有记者带着摄影师走了过来,人流将通道堵了又堵。
坐在他们这一块区域的多是摄影家代表,大多也是中老年干部,德高望重。
市摄影协会会长又过来讲话,顾宥缦不得不驻足应对了片刻。
最后离开时已经近五点了。
开车回去还要一个半小时。
她先找了最近的一家加油站给车加油。
从城市主路上高架,开往城郊上高速时一路还算通畅。
杜成霜打了个电话问她去开会的感受,她戴着蓝牙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视线中只见一辆纯黑帕拉梅拉忽然变道加塞超车减慢车速,和她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车。她车速较快,一时应变不及,踩下刹车打方向盘时只听轮胎抱死很快,但距离太近,车身斜撞上了前车,“哐”一声巨响,她眼前一黑。
大概几分钟后,她听到有人在敲车窗,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弹出的安全气囊,头巨疼。
她解开安全带,摸了摸额头,惯性撞上了车窗玻璃,这会儿淌了她一手的血。
蓝牙耳机被甩飞出去一只,挂在耳朵里的另一只只听到杜成霜在焦急地喊:“缦缦?缦缦?”
她倒吸一口气,语气冷静地像是在说别人,“我没事,出了个车祸,先挂了。”她摘了耳机,在车外人弯腰向车里看时,拉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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