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过孩子总是这样一不留神就成长起来的。”
会所里的客人一来二往,最终只能长长叹息。
浅田花子跟藤原佐为这盘指导棋下得很慢,花子在思索下一步的同时还在跟佐为讲述自己因何事才对他表以感谢。
从自己害怕灵异的起因说起,再到见识佐为的存在后自己心灵得到藉慰,直到如今不再畏惧灵异,能够在夜间独自行走。
“我能够知晓佐为的存在实在太幸运了,真的是非常感谢你。”花子将手里的棋子拿起又放下,她的话已经说完,棋局也走向终焉。
作为中间人的进藤光在听完花子的话后就陷入沉默,花子所经历过的事是他这样大咧咧的性格完全没经受过的,她跟塔矢亮一样承受了来自同学的暴力。前者坚强地挺过来了,后者也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抛掷脑后。
“‘我没有帮助你,这些都是你的自救,而我是你呼救时恰好握住的浮板。你说要感谢我,而我在人世飘荡千年,还能被人记住,要感谢的是我才对’。这是佐为的原话。”进藤光完整传达了佐为的话,这次正经得没有一丝胡闹。
“果然能够认识佐为真好呢。”花子笑着耸耸肩。
谈话告一段落后进藤光总算松了口气,他看了眼身边挂着浅笑的佐为,知道他很高兴便没说什么,而是指着盘棋说道:“那我们现在检讨下这盘指导棋。虽然一直在说话,可你下棋的思路没断过,一路算下来都挺不错。不过后期可能是下棋习惯的问题,你只防不攻以为死守目前的阵地就好,才造成了大范围棋子的牺牲,被击溃得只剩鲜少的几处活棋。”
花子认真听取意见,颔首道:“佐为说得对,虽然这个毛病已经被阿亮点了很多次了,但我总觉得谨慎些能防住。”
“是可以的,这里的棋如果从这里发展更能攻防自如,可也很考验棋力,”进藤光拿起棋盘上的棋子改变了走向,然后坏笑着指指身边的佐为,“还有是我在给你做检讨,佐为忙着陶醉呢。”
花子惊奇地将投在棋盘的视线转到进藤光身上,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应该是已经能看透局势的,而他刚才举例的路线无疑是个高招,这让他完全不像个围棋新手。
感受到花子过于强烈的视线,进藤光挠着头给她指了个方位,“干嘛这样看我,佐为坐在这边?”
“阿光你学围棋多久了?”
“不到一年而已,”进藤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可不要因此小瞧我哦,最近我可是打败了围棋部的前辈。”
“你……你觉得以我的棋力能赢你吗?”
进藤困扰地挠头,看向棋局再看看她的神情,“恐怕不行。”
闻言花子放在身前的手一紧,这一局算是她超常发挥了,这都被他否定的话他的棋力肯定在她之上。
“佐为,你觉得阿光多久能赢阿亮吗?”花子将自己的问题扔给佐为。
“啊啊,我不想知道不要说,进步很快我也是知道的,但塔矢还是离我很远啊。”进藤光听到问题便用双手堵住耳朵,完全不想听佐为对自己的褒里藏贬的评价,“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追赶上塔矢亮的,堂堂正正地用我棋打败他。”
现在花子总算是想明白了,佐为之所以会附身在进藤光身上的原因:阿光有下围棋的天赋。
虽然进藤光平时对事不太在意的样子,性格大大咧咧,但对围棋的领悟力很高,还有佐为这样的良师在身边,这才能在一年不到的得到惊人的进步。
塔矢亮从两岁开始便开始学习围棋,稳步扎实、夜以继日地练习,可以说余生都会投入进围棋,这才达到今天的高度。要说塔矢亮是努力家,进藤光就很有可能是天赋者,再过两年他或许就能提升到跟塔矢势均力敌的程度。
这个发现无疑是残酷的。
“今天就先这样,我要回去了。”花子长舒口气,拿着身边的拐杖准备站起。
进藤光不觉有异,问:“哦,需要我送吗?”
“不用了,以后有机会我还想过来跟佐为聊天。”
“是是,传话员预订。”进藤指了指自己认输地起身。
进藤光在玄关跟花子道别后就没再陪着,花子也没有介意地慢吞吞往家的方向走,反正都在一个住宅区两边距离并不远。
花子目视前方,不时看着脚上的石膏,估摸着也是时候去医院复查拆除了。
她移动得本来就慢,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人快步接近后走得就更缓了。
塔矢亮停在花子面前时还在喘气,脸颊上泛着奔跑后的红晕。他执着地注视着眼前的她,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但都因为答应了她不再多问而藏在肚内。
花子抬手擦拭他额上的汗,“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一般不是都待到下午才回?”
塔矢亮担心弄脏她的手而躲了躲,而后牵起她的手,道:“一起去吃甜点吧。”
简单又平凡的话语中,就已经包含了他要说的全部——想跟她在一起做所有事。
花子微愣,随后笑答:“嗯,去常去的那家吧。”
塔矢亮回以一个非常孩子气的笑,“嗯。”
努力也好天赋也好,看到这个笑颜后花子就将这些统统抛开。她反手紧握他的手,认真的地说道:“阿亮,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啊!”
“咦,嗯,我知道。”话题变得过快,塔矢亮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笑容依旧未变。
“最喜欢阿亮了。”花子心满意足地抛开拐杖往他身上倒去。
花子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塔矢亮摸不着头脑,可还是下意识搂住她,接纳她全身重量。难为情的赧然悄然爬上脸颊,但他依旧无比庆幸。
“嗯,我也喜欢花子。”
第39章
工作
浅田花子正式将石膏拆除后反倒不习惯正常走路了,总是忍不住蹦跳来确认腿是真的好了。这种时候只要塔矢亮在身边就会立即拉住她,把医嘱挂在嘴边让她安稳些。
“阿亮,下一次你陪我去乡下玩吧。”花子没有推开塔矢亮稳住自己的手,反而主动挽过。
“咦,为什么?”面对她期待的眼神,他并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算了,我还是跟北野去吧,”花子犹豫会儿,就自己否决了这次邀请,忍不住抱怨道,“阿亮最近总是很忙呢。就算已经获得了职业棋士的资格,每天还是会去围棋会所下指导棋,每周还有围棋研究会要参加。”
“没办法嘛,除去自身的意愿,也算是工作的一种,”塔矢亮腼腆地解释着,不由牵上她柔软的手,用适当的力度握紧,“我会空出时间跟你一起去的,可不可以别跟那个人去?”
国中生说出“工作”一词还是很有违和感的,但是让她心里一惊的还是后半句的话,这如同央求的询问让她才打消的期待复燃。
“说好了哦。”
“嗯。”
塔矢亮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花子这点还是很放心,毕竟之前答应了要去看摄影展的事他也没有失约。
花子父母的摄影展租用了千驮谷附近的小型展厅,离家很近步行就可以到达。还没走到花子就已经发现身边有很多人都是前往同一个目的地。
她不怀疑父母的知名度,但多多少少还是会让她感到些压力,扪心自问自己也能做到跟他们一样吗。
整个展厅有规划地挂上了浅田惠子与浅田纪一精挑细选的照片,印刷的大小也有规可循,刚进展厅便看到了足有二十寸以上的作品,南极洲的皑皑白雪近在眼前,还未退去蓬松绒毛的幼年帝企鹅紧闭双目站在其中。
展厅的照片是按从右到左的“回”字型摆放来体现拍摄时间顺序,花子能很直观地看到从南极再到俄罗斯最后抵达中国的全过程。不得不说惠子娴熟的拍摄手法和按下快门的时机都好得让她不知道该从哪佩服才行,就连对摄影并不擅长的塔矢亮也停留在某一张照片前凝视许久。
花子不免好奇是怎样的作品能让塔矢亮驻步,她悄悄走近一同望向墙上装裱在简约相框中的照片。从人的衣着和作为背景的东方庭院来看应该是在中国拍摄的,里面是两位隔着大理石的圆桌对弈的老人,围着他们站立的是与其年龄相当的路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棋局。
而她身边的少年观察的东西,正跟照片里的围观者目的一致。
花子忍俊不禁,塔矢亮也因她的轻笑声而回过神,便也会以她一个浅笑问她所为何事。
“阿亮可真好懂呢。”
“咦?”塔矢亮不解地歪歪脑袋,两边的黑发倾斜擦过他的嘴唇。
“你在研究里面的棋局。”花子伸手理理他的头发。
塔矢亮被看穿心中所想后有些赧然地挠挠脸,而后又将视线投回照片,“棋局才刚刚开始,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但两位老人开局不差这点还是可以肯定。”
花子在摄影展上听着塔矢亮对围棋的见解,这也算是个新体验,但他接下来指出的问题连她都感到新奇。
“而且他们拿的棋子跟我们的不同,我们棋子的侧面是对称的,他们的棋子底面是平的。”
“啊,真的耶。”经他指出,她也好奇地走近观察起照片中的棋子,确实跟她平时用的不同。
“虽然我在一些围棋研究会上有遇到过中国的棋士,但果然想亲自去中国棋院看看,说不定能遇到不错的对手。”
“可以呀,以后我们一起去吧。”
“嗯,花子也能在那拍到很多很好的照片,”塔矢亮说着纵观了展厅中的作品与走走停停的来人,“真想看看花子的个人摄影展。”
花子微睁眼眶注视着眼前真挚的少年,他替她展望了她所期待的未来。她激动地拉起他的手,紧握着放在胸口,郑重地回应他:“会让你看到的。”
塔矢亮不明所以地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手,绯红悄无声息爬上少年白净的脸,他难为情地莞尔道:“一起努力吧。”
“嗯。”花子想抱抱眼前的他,但奈何目前的场合不太合适,只能阖眼将他的手攥得更紧来传递感激。
这样细微的情愫塔矢亮不是察觉不到,他摸摸她的头发试图安抚,落下时不经意地牵动用以束发的组纽。这是他赠予恋人的淡紫色项圈,而先被俘虏的却是他自己。
塔矢亮的余光注意到一张摆在不起眼位置的照片,情不自禁张口:“啊,是那张照片。”
“什么?”花子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两人都跟着靠近。
当花子看清照片后直接表露出被现场处刑的震惊,抬手捂住害羞的脸,“……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照片在这?”
塔矢亮沉默许久才不好意思地解释:“是惠子阿姨拍的,不过我没想到她会特地摆在这……”
这张照片仅有普通拍立得相纸的大小,质量也不如周围的其他照片,却被布展人精心装裱进比它大些许的框内,框外没有卡纸记上名字和价格,甚至位于个不起眼的位置。照片里的两位年轻男女恬静地午睡,仿佛人世间的喧嚣尘埃都与他们无关。
“啊,你们总算是发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惠子得意洋洋地走到两人的身边。
“妈妈,赶快把这张照片撤下来。”花子羞红着脸说道。
“我偏不,”惠子绕过他们望着这张随手拍摄的照片,趁更多人驻留研究前将问题投给塔矢亮,“小亮想要这张照片吗?”
塔矢亮没有犹豫地答:“想。”
这回反倒是花子感到困惑,“诶?”
惠子环视周围,说:“你也看到了,每张照片旁都标有价格,那是给想要收藏照片的人标的价。小亮愿意买下这张照片吗?”
“说价格吧。”塔矢亮点点头,对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了。
惠子满意地莞尔,环臂道:“两百万日元。”
“妈妈。”花子出声制止耀武扬威的惠子,扭头劝告塔矢亮,“你不用配合她的。”
塔矢亮安慰般地对她轻笑,然后一本正经地与惠子对视,“惠子阿姨出的价是比其他照片高了些,看来是没打算给我的。即便如此,交易还是有效的吧?”
惠子面对塔矢亮严肃伸出的手陷入沉默,仿佛只要她一握上交易便成立,弄得像她在欺负小孩一样。但眼前的这位胸有成竹的少年虽然言语中透露着对长辈的敬意,但却依旧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成年人的刁难。
“果然还是不能给你呢,”惠子捕捉到他眼里的失望后,她亲自动手将裱框拿下,“照片我就交给花子了,由她决定怎么处理。”
“诶?”花子捧着稍沉的裱框,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们要是看完了就先回去吧,我跟纪一要留到晚上的。”惠子言罢就不理会花子的茫然,利落地到别处招待来宾。
花子无奈地望着母亲离去地背影,发现身边的塔矢亮专注地盯着她手里的照片,便情不自禁笑出声。
“我才不会出价呢,想要你就拿去。”花子将手里的照片转交到他手上,“不过真亏你能陪妈妈胡闹啊,那可是两百万呢,你真的有吗?”
“嗯,跟围棋会所的客人下指导棋,父亲会给我些零花钱,多少还是够的。”塔矢亮看着归到他手里的照片,眉眼中透露着藏不住的欢喜。
花子哑然片刻,她倒不是怀疑塔矢亮的家境,塔矢邸所在的住宅区就已经算是富人区了,整个宅院风格和陈设都比附近的房屋更大更好。她只是怀疑他是不是对金钱没有概念,这样的照片在他心里真的值那个价吗。
“摄影的话可以通过出售照片和收取授权费来盈利,围棋的话是怎么做?”
“可以开围棋教室和围棋会所,给人当指导老师,但更大的盈利就是参加大型围棋比赛了吧。”塔矢亮稍作思索便耐心解释道,“名人赛的奖金是两千八百万,棋圣赛是三千三百万,如果能把所有大型比赛的奖金都囊获的话,总共一亿两千万。我对奖金的兴趣并不大,毕竟习棋的目的本就不是它们。”
大概猜想到能挣很多钱的花子还是被数额吓到,没想到塔矢亮才取得职业棋士资格就已经踏入了能自给自足的大人行列,相比之下她才是任重道远的那个。
“就算这么说,有金钱的支持才能一股脑往自己喜欢的道路冲刺吧。”
“也对,这点我并不反驳。”
“不过啊,这张照片我不收你的钱,”花子笑着轻点照片的裱框,“我要你的心意。”
塔矢亮稍稍愣神便将相片抱在怀中,神情柔和地笑答:“是是,全都给你。”
第40章
好香
浅田花子揉着惺忪睡眼下到一楼,跟在厨房做早晨的父母问好后便慢吞吞地踱入盥洗室洗漱。
周五晚没有熬夜的情况下,周末花子还是能起早的。这还是被塔矢亮作息影响的结果,想着每天能见到他就不知不觉起早了。
要笑就笑吧,她就是这么想的。
待花子从盥洗室出来早餐就已经准备好,她主动摆上餐具,来到塔矢亮常坐的位置后问道:“阿亮昨晚有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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