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心道,好了破案了,这娃娃是昌文君家的小孙女。说起来前年她还替嬴政跳过给这孩子的庆生礼物,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
昌文君父子俩看着奶娃娃抓着嬴政的组玉不放手,吓得脸都白了。昌文君更是呵斥:“不可无礼!平儿快放手!”
但一两岁的娃娃哪里懂得大人的恐惧。在听到祖父呵斥后,她小嘴一瘪,眼圈一红,仿佛要在下一秒便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嬴政将组玉拆了下来给了着奶娃娃。
昌文君欲推辞。
江宁看了一眼嬴政,在对方的默许下笑道:“小孩子而已,昌文君严苛了。说起来女子也算王上的外侄,长辈赠与见面礼也是符合礼数。”
昌文君的母亲是秦宗室女文嬴,按照辈分来说嬴政应该叫文嬴姑祖母,故而她说羋平是嬴政的外侄也没有错。
“那我也得送外侄点礼物。”说着成蟜便把自己的护腕脱了下来送了羋平。
昌文君父子见状谢恩。
“对了,平儿是怎么上的马车?”成蟜一边逗小孩一边问,“这么小应该没办法自己爬上马车吧。”
昌文君面露尴尬:“实在是因为家中长孙顽皮,自己哄了妹妹上了马车,结果自己跑去玩了。而臣这不成器的儿子又忘记了检查了马车里面是否有不妥,阴差阳错地把平儿带到了行宫。若不是家中来信,臣恐怕还一无所知。”
“原是如此。还好被尚书令发现了。不然这娃娃还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了。”言罢,成蟜还冲她眨眨眼睛邀功。
江宁笑了笑,这小子。他这么一说,昌文君一家便要记得她的恩情了。
昌文君父子感激道:“多谢尚书令。”
“二位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江宁客气地回答。
嬴政:“既然是虚惊一场,两位还是回信给府上,省得家里人担心。”
“多谢王上关心。臣这就书信一封,告知家里一切平安。”昌文君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抱着孙女离开。
然而奶娃娃竟从父亲的怀里跑了出来,抱住了江宁的胳膊。
熊廉:“失礼了,真是失礼了。我这就把平儿带走。”奈何奶娃娃是铁了心地不想走,任凭父亲如何拉动就是不肯松手。逼急了便又要哭了起来。
“我看平儿是不想走了。”成蟜看向昌文君和熊廉,“明日还有围猎,你们肯定不得空照顾平儿。下人们也不精心,还不如让平儿待在尚书令这里。反正她最近也无公务。”
江宁斜眼看了成蟜一眼,你小子怎么知道我没有公务?
“王兄你觉得如何?”成蟜转头询问嬴政。
嬴政闻言看向了她,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江宁在听完奶娃娃是怎么到行宫的过程,她觉得这两人确实不太靠谱。算了,反正还有几天华阳太后就要带其他人来了,她送佛送到西帮忙再看几天吧。
“臣这些天确实无事。若能为大人们分忧也是臣的荣幸。”
嬴政见状:“那便辛苦尚书令了。”
昌文君父子对视一眼,同样行礼感谢她帮忙。但江宁却觉得,这两人可能又联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她无奈,只是帮忙而已不要那么紧张。
在秋狝的最后一天,华阳太后带着其他人到了行宫。不过赵姬没来而是先行一步去雍城了,说是去提前准备,但明眼人都知道赵姬就是不想见嬴政。
她看向面色如旧的嬴政心道,果然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办法理解着急。
“昌文君家的女眷在哪里,你去吧。”
得了嬴政的应允,江宁在行礼后变抱着羋平离开了。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救了芈平,还是因为自己是嬴政心腹,又或者二者皆有。华阳太后和芈姓女眷们对她都很热情,尤其是华阳太后的堂妹丹芈更是感叹自己有故人之姿。
闻言江宁心头咯噔了一下,让楚系欠自己人情是一回事,跟楚系扯上恩情之外的关系又是另一回事情。
她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是站在嬴政这一边的,靠的是嬴政而不是其他人。
而嬴政也清楚自己的心意,所以一直对自己信任有加。然而一旦跟楚系扯上关系,她可不确定自己的信誉够在嬴政那里刷几次。
江宁当机立断,决定立刻打消了其他人攀附关系的念头:“夫人的故人是如皓月般的人物,臣不过是萤火之光,岂能与月相提并论?夫人过于夸赞臣了。”
此话一出,聪明人都知道她是在拒绝。气氛瞬间凝滞了下来,她也很清楚,这样的拒绝可能会引来楚外戚不快,搞不好她还得吃一记刮捞。但她宁愿现在得罪人,也不想给自己日后安稳的人生找点刺激。
“平儿手上的链子是尚书令编的?真好看。这上面好像还有字,我有点看不清,你们谁帮我看看。”
文嬴的声音犹如一滴水,滴在平静的水面,让死去的水再次活了起来。
“我刚才就想说平儿手上的东西,真漂亮啊。”
“似乎——是个隶书的福字。手真巧,是怎么编的啊?”
在众人的目光移开后江宁松了口气,她看向奶娃娃羋平心道,还真让成蟜说对了,你还真是个小福星。
“我们家的孩子都对你这编法感兴趣,正好去雍城的这几天,你来教教她们。”华阳太后忽然说道。
江宁周围的花朵一样的美人们,她忽然觉得自己从一个坑里爬了出来,又掉进了另一个坑里,而且这回跟她一起遭殃的好像还有嬴政……
第82章
江宁本来打算借着没工具的由头脱身的, 却不想华阳太后却以亲近老师培养感情为由,把她留在了这里。
她虽然在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这些贵女。且不说她们中有人会成为未来的老板娘, 光是她们背靠华阳太后就让人头疼了。
江宁在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一脚踏在了流沙里,还是躺平别动等人来捞她吧。王上你可要快点反应过来啊, 江宁在心里真心祈祷。
但躺平也不算完全躺平, 毕竟这些人她都不想得罪, 这个时候就考验起了她的端水能力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在这些人中哪一位会是未来的大秦的王后,毕竟也算是历史谜团之一, 她这个后来人还是挺好奇的。
“今年的秋菊比往年的艳丽,想必也是觉得今年是值得开心的一年。尚书令说是吧。”
说话人是昌平君的女儿芈婷, 她今日穿着一身杏黄色的曲裾, 衬得她更加婀娜多姿。只见芈婷手持便面冲她嫣然, 江宁的脑子顿时浮现出一句乌发云鬓向日生, 眼波潋滟春意起。她算是见到回眸一笑百媚生[1]了。
还未等江宁回答,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女公子又非这秋菊,又怎能知晓菊之心意。”她回过头,鲜艳的红色便夺去了她所有的视线。
玫红色的直裾衬得来人的皮肤更加白皙。两弯柳眉高挑,一双凤目炯炯有神, 下颌微微扬起, 一派贵气。
若说芈婷如春水一般温柔缠绵, 这人便如夏日的疾风一般热烈而张扬。
江宁退到一边琢磨起了来人的身份, 现在楚系中的适龄女子都在了。其中最有可能成为王后的人选, 一个是昌平君的女儿芈婷,一个便是阳泉君的孙女芈媖。
虽说都是楚系同盟, 但谁不希望自己家里出一个王后?到时候“国丈”的身份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而且未来的孩子是秦王,甚至有可能成为天下共主,这样的条件摆在眼前谁不心动?
这也是她想跑的原因,她只是一个想活命的小人物,实在不想掺和进这么复杂的事情里……
只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反而还逼着她进修罗场。
“不知女公子可曾听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2]’?”芈婷含笑。
江宁闻言眉头一挑,她怎么觉得情况不好?
于是她赶在冲突更大之前,截住了话题,笑道:“两位女公子真是难为下官了。好端端的,突然考起了下官的学问,若非有幸翻阅庄子的文章,下官今日可要出丑了。”
她笑着说:“早就听闻两位女子风采过人。今之一见,果然如传闻所言,机敏无双,活泼灵动。”
老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夸一通,再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说到鱼和花,下官倒是想起来蜀地献给太后一幅蜀锦刺绣,据说巧夺天工。奈何下官没有福气,一直无法见之……”
“这有什么难事,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既然尚书令想看自然不是难事。”
见两个人不再争执,江宁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个是嬴政玩伴的身份,在某些时候还是挺好用的。至少现在这两个人得卖她一个面子不是?她苦中作乐地想。
过了快一个时辰,嬴政终于意识到她被扣住了,打发着成蟜来捞她。
当看到悠闲钓鱼的嬴政后,江宁承认她破防了。啊啊啊啊,臭小子我在那里应付你的相亲对象,你这个主角还跑到这里钓鱼!我要罢工!
嬴政像是早有预判一样,将身边的点心推给了她:“折腾这么久,不先吃点东西吗?”
江宁一肚子的话被憋了回去了,她摸了摸自己肚子想起来朝食吃得少,刚才脑力消耗那么多,现在停下来肚子里确实有些空落落的。
禁不住食物的诱惑,江宁坐到嬴政的身边,端起点心吃了起来。见她吃饱了,嬴政才慢悠悠地问道:“感觉如何?”
“糟透了。”江宁一听就知道嬴政早就知道了,她忍不住地小声抱怨,“知道我端水端得辛苦,也不知道捞我出来。错付了,真是错付了。”
“尚书令,寡人听到的。”嬴政斜眼看向江宁。
“王上看热闹,还不许臣抱怨两句。”江宁转过头,一手托着脑袋,“臣真的好惨。”
“我看你真的这张嘴留在这里也是太屈才了,你应该替秦国出使他国。说不定秦国能再出一个张仪。”嬴政被逗笑了。
“别了。我已经对出使两个字有心理阴影了。”江宁婉拒。
嬴政:“不过端水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江宁想了想解释,“就是保证所有的人体面,不能让人丢脸。”
“你倒是会打比方。”嬴政笑了一下。
江宁耸了耸肩,但很快聊回了正题上:“不过王上关于王后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嬴政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重新转过头看向鱼钩所在的位置,过了好久才说道:“再等等吧。”
江宁了然,嬴政虽然说得坦荡,但看到弟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必心里也是羡慕的。属于他的自由越来越少,等到亲政之后,只怕他会被彻底囚禁在秦王的身份中,做很多违心的事情。
这一年多的时间是他唯一能感受到自有的时候,确实不应该让他去想政治联姻的对象这种烦心事。
算了,未来的事情让未来的嬴政去解决,现在的嬴政只要享受现在就好了。
于是她拍了拍嬴政的后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放心吧。这两年我会帮你看好那些人的。”
嬴政被她猛地一拍,手一哆嗦,上钩的鱼逃之夭夭。
江宁:“……”
江宁:“王上我错了!”
嬴政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两个人的玩闹的模样,被阁楼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昌文君:“母亲你在看什么?”
“一个聪明人。”
昌文君不解,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正在说话的江宁和嬴政。他试探地询问:“母亲说的人是尚书令?”
“是。”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王上信任她?”
“没错。就是因为王上信任她。你我历经四代秦王,可曾见过哪个臣子嫔妃如她一般?”
昌文君回忆过往,好像没有发现。
“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被信任吗?”文嬴看向江宁,“因为她忠于秦王,而且从不与诸位大人深交,也不会沾染上不该沾染的关系。她从来都知道秦国是嬴姓的天下。儿,你懂你要做什么了吗?”
昌文君心头一震,他看向母亲想要说话,却被母亲制止了。
秋风拂过,好像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
这次去雍城的祭祀除了时间安排紧一点,倒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按部就班下来,也该回咸阳了。但是赵姬却又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当然这个奇怪是江宁自己定义的。
王太后身体抱恙,太医令说需要静养不宜奔波。江宁回忆着宫人前来复命时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她对赵姬和雍城这两个词太敏感了,即使前前后后想了个遍确定赵姬没有时间生孩子,她还是觉得把赵姬留在这里是个隐患。
可是嬴政对于母亲远居雍城的结果很满意,这代表母亲愿意退出权力漩涡不再左右他。这对于即将亲政的他来说,是非常好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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