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手底下的人说,她被商濯给带走了,已经不在皇后的椒房殿。
近卫已经在法华殿悬挂好了往生灯,商瑞带着人往外走,路过涣月所在的位置,原本想让手底下的人将她带到前面去,思及此处人多眼杂,最终作罢。
莲花有佛性,往生灯便是要放置在此处。
主仆二人穿过承乾宫后的宫巷,很快便到了御花园的南角。
商瑞让手底下的人收拾原先放的祈福灯,一应位置全都换成了往生灯。
他尚且没有注意到旁的地方有异动,他的近卫喊住了他,“殿下,莲花池水里有异动。”
原本以为是红鲤跳跃,瞧着瞧着不大像。
直到接着月色窥见游离的影子,近卫还以为是女鬼。
商瑞随之看过去,他看清了潜入水底的那张侧脸。
“是她。”
下属一开始没有听懂,“她?”
她是谁?
很快下属就想起来,“是上次来的那名女子,椒房殿的客人,二殿下养在暗处的女人。”
“她夜里来莲花池底做什么?”
商瑞放置好往生灯,带着余下的往生灯往莲池下去,按照她原先探出头喘息的时辰,她在水底潜了那么久,也该上来了。
眼下她还没有上来,瞧着怕是出事。
商瑞放下往生灯,朝暗处吩咐,叫来暗卫下去一探究竟。
暗卫入了水,不多时就上来了。
“殿下,水里很干净没有人。”
“这怎么可能?”旁边的近卫说,“适才瞧得真切,的确是有东西,眼下竟然凭空消失了?”
商瑞没有声张,挥手让人离开。
他站在旁边瞧了一会,命属下接着放往生灯,期间他想到第一次去藏经阁的时候,手下的人让阿滢去找心经,她匆匆离开。
当时他站在原地等着她,无意抽出了一本书,那是工部的修筑皇宫的手札。
莫不是与她的离开有关系。
放好了往生灯,商瑞带着手底下的人去了一趟藏经阁。
商濯往返于器械库和兵部两头,当时为了营救迟滢,引开皇帝,他提前把刘家偷挪器械库东西的消息给放了出去,眼下汴安乱成一团,可谓是内忧外患。
“盯好迟滢那边,不要出了什么差错。”商濯翻看着手里的器械手札。
“殿下放心,属下听从您的吩咐,增派了不少的宫女前去守着,迟姑娘一切安好,并没有什么事情。”
商濯轻嗯,将手札给放回去,不多时又抽出来另外一本,“这些时日她的确是乖觉了不少,让我很省心。”
少见的乖觉。
乖到让他觉得很不一样,蹊跷。
不论是不是蹊跷,亦或是他真的被药物给吓怕了,她只要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就好,待朝廷的事情完了,他可以给迟滢一个身份,再给她寻个母家威她撑腰。
她既然听话,这些都是她该得到的,且当做她的补偿。
阿滢进了密道后,先拧了拧身上的水,把头发给挽了起来,再次检查了商濯给她的玉佩。
然后吹燃了火折子,照着前面的路,以防有不测。
这条密道很久没有人来了,着实呛得慌,阿滢捂住口鼻,慢慢往里走。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算着时辰,甚至超过了她原先计算的时辰,她中途实在受不住,歇了好一会,歇够了又接着走,走得实在太久了,就当她以为自己迷路之时,阿滢瞧见了光亮。
她上下左右看来看去,在右下角找到了机关。寻了一番找到机关的阵眼,随后按了下去,没多久,前面的石头挪开了,出现了积灰的台阶。
阿滢小心翼翼勘察着外面,慢吞吞走出去。
商瑞很快在藏经阁找到了工部的手札,他主要看御花园南角的莲花池,虽然里面的痕迹被人销毁了,商瑞何等聪明,他自幼长在皇宫,几乎一息之间,便知道了莲花池的秘密。
他带着人去了玄武门,等了许久,见到假山时候的枯井旁钻出来一个人。
商瑞带着手下的人隐蔽在暗处,看着阿滢藏在枯井周围,慢慢挪动到一边的树后,她身材娇小,若非仔细留神细看,根本不知道后面藏了一个人。
手底下的人道,“殿下,此女来路不明,行径更是古怪,恐怕是奸细,咱们要不要把她给抓起来?”
商瑞摇头,“不要轻举妄动。”
很快有挑夜灯的小太监经过,她出手倒是快准狠,探出头将最后的小太监捂住嘴巴给捉了过去,没多久,草丛里的小太监瞪着腿挣扎了两下,人都不动弹了,随后换了太监服饰的人走了出来。
阿滢正了正身子,正要往玄武门走过去,快要接近宫殿门口时,忽而她被人从后敲晕了。
翌日,宫女们发现阿滢不见了踪迹。
即刻禀告商濯,旋即已经闹翻天了。
阿滢才扑腾着双腿猛然惊醒坐了起来,“......”
后颈有些疼,她以为自己被发现捉回来了,没想到是一处陌生的地方。
与商濯在宫内的居殿有些许相似,真要比较,清简不少,屋内的陈设极少。
内外两处,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阿滢十分警觉。
看样子,她还是在宫中。
低头再看,她从太监身上换下来的衣衫还在,完好无损,心里登时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谁将她带走了?只差一点点她就能出去了。
心里虽然愤恨可惜,眼下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阿滢正要出去,忽而门被打开了。
她攥握起拳头看向来人,“殿、殿下?”
他不是商濯的同胞兄弟么,怎么也会出现在此处?
阿滢心中一阵疑惑。
不等她回过神,商瑞已经从外间走了进来,他温笑着问道。
“姑娘别来无恙,还记得我么?”
他笑起来的样子跟商濯也很相似,不过,给人的感觉不同,商濯装温润的时候是真的十足温润,眼下这位...缺了那么些意思,让人无法不戒备,不过同等的危险。
“民女不知何处得罪了殿下,竟然被殿下捉来此处。”她装傻充愣。
商瑞自顾自倒了一盏茶,先放到了圆桌的对面,随后才给他自己倒。
“姑娘请坐。”商瑞比了一个手势。
阿滢的确是走过去坐下了,不过没有动商瑞给她倒的茶水,有了上次在皇后椒房殿中受到的埋伏,阿滢可不敢乱吃乱喝了。
商瑞并不介意,他自己端起茶水品尝了一口,“姑娘信不过我也在常理中,怪我忽而出手将姑娘带到此处,着实是我唐突了。”
阿滢默默听着,她看着茶水当中的倒影,没有吭声,“......”
“我与下属去莲花池给太子殿下放往生灯,碰到姑娘在莲花池中。”
阿滢心下一惊,藏在衣襟下的首已经不自觉攥紧了。
“实话说,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假山上见到姑娘了。”商瑞并没有隐瞒第一次去假山后面放祈福灯见到阿滢在探莲花池底。
阿滢心惊胆颤,“......”百密一疏,当初她还以为没有人看见,不曾想落入了商瑞的眼中。
随后,对方又从一旁拿出一本工部修筑的手札出来。
阿滢脸上已经伪装不住了。
“......”
她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商瑞的用心是什么?
对方把那本她翻阅了无数次的手札推到她的面前,“姑娘想出宫?”
人证物证摆在眼前,就算是不承认也没有办法了。
她点头,“对...我想出宫。”
“姑娘莫怕,你若是想出宫,我可以帮你。”商瑞瞧着她坐立难安,忽而道。
阿滢乍然听闻,觉得有些不甚真实。
她没有听错的话,商瑞说是帮她出宫?
他的用心到底是什么?阿滢可不会相信他,毕竟谁知道他的肚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万一他不怀好意,在商濯的身上,她已经吃够了教训。
再者说,要是没有他从中阻拦,此时此刻,她定然已经离开了宫廷,到达了宫外。
商瑞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与她说道,“敲晕姑娘实属无奈,当时姑娘急着往外走,却不清楚,近些日太子病逝,刘家被查得厉害意欲谋反,朝廷动荡不安,陛下有令,各宫若有进出,比如要请示内廷方能出去。”
“那我...”阿滢终于开口了,她不知道宫内出了新的诏令,倘若她真的上前去了,岂不是...会被那些人给抓起来,她用的是商濯的令牌,商濯必然会知道。
阿滢想到原些答应男人的那句话,“......”总觉得脖颈和手腕凉飕飕的。
“姑娘若是不信,可出去随意找人问问此诏令是否当真?”
“不过....”男人的话停顿了好一会。
“眼下二哥的人四处在皇宫搜查姑娘,你若是出去必然会被缉拿。”他从另外的袖裾当中掏出商濯给阿滢的玉佩递到她的面前。
“什么!”阿滢正襟危坐,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二殿下的人在捉拿我?”她有些不可置信,一来商濯竟然那么快就发现她不见,二来他居然大张旗鼓捉拿她。
“看来姑娘对二哥很是重要。”商瑞意味深长。
阿滢瞧着压在手札上的那块刻有濯字的玉佩,“......”
她伸手将商濯的玉佩卷入手心。
见她收了玉佩,商瑞弯唇笑,“此处暂且安全,姑娘不必害怕。”
阿滢说话直接,她不拐弯抹角道,“殿下为何帮我?”
“姑娘怀疑我的用心。”
阿滢咬唇,她握紧手里的玉佩,“殿下与我非亲非故,素来没有交情,我没有办法不怀疑殿下的用心。”
“设身处地,姑娘怀疑很是正常。”
商瑞站了起来,阿滢留意到他袖口上的纹路是西番莲花的图文做的内衬,不仅如此,还有经文穿插其中。
“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没有同姑娘讲过么?”
阿滢并不理解,“说过什么?”涣月不曾跟她提过有关面前人的事。
她只知道商濯并不是很喜欢他的这位胞弟,似乎连带着商珠和皇后也并不喜欢他。
她在侧殿住了那么久,没有见到过皇后召见商瑞,对了,别说召见,提都没有提过商瑞。
“我与二哥不合。”商瑞道。
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至于救姑娘,帮助你出宫,自然是...给二哥添添堵。”
阿滢,“?”
商濯所在的宫殿内院,宫女丫鬟们跪倒一片,涣月以及被阿滢算计的宫娥首当其冲。
众人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半柱香后,商濯的侍卫快步进来跪地禀告,“殿下,前后的宫殿已经查遍了,没有迟姑娘的下落。”
谁能想到,阿滢居然逃走了!
男人脸色阴沉如水,语调森森,“好,好得很。”
他说呢,蛮女怎么会那般听话。
所谓听话,原来都是哄骗他。
第42章
前不久才与他说了会乖乖听话, 永远乖顺留在他的身侧,他只当她是开窍了,心软了。
毕竟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她的清白都给了他,她会一直留在他的身侧, 常伴他左右,当时他问她, 她也是应了的!
往日里,商濯跟着同僚去水鸾楼吃酒,政事说多了, 那些人转而便谈到家中妻子儿女, 后宅内院, 商濯历来不喜欢开口, 常常漫不经心品酒听着。
他的同僚兵部左侍郎陈峥最是惧内, 他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成家最早, 内宅除了大房至今没什么人的特殊存在。
当然商濯才是最例外, 因为他身边实在太干净了,众人晓得他是只笑面虎,在座当中, 地位又高, 皆不敢开他的玩笑, 因此,陈峥时常被拿来打趣。
众人喜欢问陈峥若是不惧内,为何不再纳个小的,闺房滋味多番品了才知其中好, 还说着要带他去烟花巷逛逛瞧瞧,指不定他的夫纲就能立起来了。
陈峥连连摆手, 将大越的律法搬了出来,说他不想被除官位挨板子,众人哄笑,说他哪里是怕朝廷,分明是惧夫人,又问他是不是连通房丫头都没收用过?陈峥四下看了看,把跟来的下人遣散了出去,说不要再提什么通房丫头,若是被听去,回到府上可是要被多番计较。
众人绕着说了起来,又跟商濯讲话了,便说是初次收用的丫鬟,总是会有情肠牵挂,女子对第一个男子总是会格外上心些。
同僚讲,“二殿下英明神武,纵然跟他的女子并非初次,对比过后,定然也会死心塌地跟着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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