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作为李窈在宗门中的好友，他们中唯一一个没有前往无尽海的人，也被编入了这次的搜寻队伍。
“什么味儿啊。”带头的方队长嫌恶的挥了挥手, 用布条缠住了鼻子，“走。”
宋汀站在一棵大树后愣神。
据估计, 李窈和妖魔就坠落在这一带，他们分了不同的小队进行搜寻, 宋汀参与的队伍走在最前面。
“这是妖魔身体腐烂后的味道。”周师姐扯了一把草叶捏碎，将草汁敷在人中处，随后递给宋汀，“要试试吗？”
草汁的气味也很刺鼻，但是比起这股难闻的腐臭味好闻了不知多少。
“谢谢师姐。”宋汀脸色有点发白的接过捏碎的草叶。
“别怕。”打量着宋汀脸色苍白，双目发直的样子，周晴还以为这位宋汀师妹是听到妖魔害怕，特意留在了队伍的最后安慰宋汀，“这味道这么浓烈，妖魔极有可能已经死了，再不济也是重伤，肯定丧失了攻击的能力；再说了，我们都在你身边，不用担心。”
宋汀神思不属的点点头，“师姐，我不怕的。”
周晴拍拍宋汀的肩膀，两人坠在队伍最后，周晴从前去过无尽海，在无尽海任职一段时间后由于衍天宗内部人员调动，最后被调回了衍天宗做后勤人员，整个人像是一柄嗜血的长刀，锋利无比。
“师姐，妖魔的伤口都会散发出这种气味吗？”宋汀问。
“是的，但是也有条件，妖魔的伤口周围的血肉失去活性之后，才会有这种气味。”
周晴想了想，“这大概就和我们的伤口因为处理不及时感染化脓差不多吧，不过妖魔对于感染的反应更加剧烈，如果放置不管，很快伤口就会臭掉。”
……宋汀正要接话，前方却一阵慌乱，有队员正取出玉牌和其他人通信。
“找到妖魔的尸体了，在这里。”他们发出位置信息汇报情况。
“目前还没有看见李窈的尸体。”
妖魔漆黑的尸体被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木贯穿，臭气不断地从它的伤口处飘出，蚊虫附在妖魔的尸体上，偶尔飞动。
这颗树较细的枝丫几乎全部被压断了，都在妖魔的尸体下，叶子还是清新的翠色。
但是这里没有李窈的踪迹。
其余队员以妖魔的尸体为中心，向四周探索，宋汀绕开妖魔的尸体，低头，她发现了一个特别的断枝。
这断枝像是被什么压过，四周的土地都微微凹陷，像是人的形状。
周晴皱着眉头围着妖魔的尸体转了一圈，由于这棵树的细枝都被压断了，正午的阳光没了遮挡，直指照下来，照的四周亮堂堂的，宋汀穿着弟子服，沐浴在阳光中，发丝都像被镀上了金光。
周晴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宋汀低头看看地上的断枝，抬起头，迎着炽烈的阳光，一团黑影所在枝丫间，一动也不动。
“李窈！”宋汀一手遮挡阳光，一手附在唇边做喇叭状，又叫了一声，“李窈！”
四周正在搜寻的弟子动作一停，顺着宋汀的目光向上，亮的发白的光中一团黑影正迷茫的挪动，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
“下面。”宋汀一手将周晴出鞘的刀摁了回去。
李窈睡眼惺忪的探出头，低语了一声，随后下了树。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找到我。”李窈抱怨道，“我昨晚在树上过了一夜，还听到了狼嚎声。”
“你落地的地方太远了，我们赶过来已经天黑了，寻找起来很困难。”宋汀说，“现在宗门内有人怀疑你勾结妖魔，窈窈，你明白的。”
李窈揉了揉眼睛，略微打起精神，“我没有，不过我懂。”
李窈顺从的被弟子押回了衍天宗。
在寻找到李窈之前衍天宗并未对任何传言做出回应，但是却在得到李窈还活着的消息之后立马进行了回应。
李窈有没有勾结妖魔衍天宗和七连城都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妖魔的圈套，但是并没有人将真相公布。
宗门内和七连城开始逐个对弟子进行检查，以此验证他们人类的身份。
这活动轰轰烈烈，但是收效甚微。
衍天宗只找出了几个妖魔假扮的弟子，而七连城那边的消息并未对弟子们公开。
李窈的宿舍楼现在热闹起来了，之前前往无尽海支援的师姐们也在这次的突袭后回到了衍天宗。
李窈在修养了半个月之后回到了课堂中。
但是李窈身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热闹了，升为四月弟子之后，相思等人陆续离开了衍天宗外出游历，只有宋汀和李窈还留在宗门内。
真相未曾公开，虽然李窈通过了检查，宗门也发出声明告诉大家李窈就是人类，但是之前说李窈和妖魔勾结的弟子还是没有改口，只是含糊其辞的说李窈就站在妖魔身后，借此混淆视听。
可笑的是，居然有相当一部分人相信了他们的话，认为李窈的确和妖魔勾结，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瞒过检查的。
李窈的生活照旧，上课，吃饭，打扫后山，睡觉，偶尔去藏书室抄抄书，她恢复了以前的生活，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窈窈，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宋汀和李窈肩并肩走在去传送阵的路上。
偶尔和李窈对视，宋汀会感觉到一丝陌生，好像从前天真懵懂的李窈已经不存在了一样。
李窈诧异的转过头，“怎么了？”
宋汀欲言又止，李窈这段时间沉默了很多。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后山了。”李窈向宋汀挥挥手，“我先走啦。”
宋汀只好挥挥手，“嗯，再见。”
只是去了一次无尽海而已，大家只是去历练了一次而已，宋汀想，为什么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呢？
这一切的变化里都不包括她，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排除在外，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但是总要习惯的，宋汀告诉自己，她的路和他们的路是不一样的。
他们以后或许会去无尽海前线与妖魔战斗，而宋汀回留在衍天宗，或者回到家族里，完成家族赋予她的使命。
她和他们从一开始，要走的路就不同。
李窈踏入传送阵，下一刻出现在了后山附近的传送阵中，秋高气爽，满山金灿灿的落叶扑了厚厚一层，李窈进了后山，一股淡淡的腐烂的味道在鼻尖萦绕，她沿着干净的石阶一路向上。
“李窈。”是李奚的声音。
算来他们快半个月没有见面了，或许是李奚也感觉到了李窈的回避，这才主动出声。
李窈站住了没动，也没回头看李奚，只是问他，“有什么事？”
“你怎么了？”李奚问。
他第一次这样询问别人，语气还有些生涩。
这样问会不会太僵硬了？李奚想，或许他应该再说一点其他的，然后再问，这样目的性没有那么强，也没有那么突然。
“我能有什么事儿呢。”李窈轻描淡写的回复，说完，她继续往上走，没有要继续和李奚交流的意思。
一股强烈的、陌生的感情在李奚的心脏中冲撞，这次没有任何可以隔断他对感情认知的东西，那样浓烈的情绪，是来自李奚本人的情绪。
“李窈，你别忘了，我们曾经有过约定。”
李奚站在石阶下，抬头看李窈的背影，李窈一身淡绿色衣裳，却没被周围金黄的秋景抢去颜色，反而更显冷清。
“我们以后都不会有约定了。”李窈说。
“你等等！”李奚追在李窈身后，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石阶，一节一节的，像是隔着长长的光阴。
“你是李奚吗？”李窈忽然站住，她转身，一瞬不瞬注视着李奚，“你没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脸吗？你可不可以不要顶着李奚的脸和我说话？”
李奚一瞬哑然。
两人一高一低，隔着长长的光阴对视，时隔多年，当李窈再想起李奚，他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李奚了。
李窈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知道多少？李奚一点也不清楚。
他到底，要不要将真相告诉李窈？
李窈转身离开，李奚却陷入了踌躇。
从前，在李奚还没离开这个身体之前，是李奚的情感在阻止他将一切都告诉李窈；而现在，李奚的灵魂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身体，但是他却无法像预想的那样坦然淡定，将真相告诉李窈。
现在是什么在阻止他将一切告诉李窈呢？
李奚神色恍惚，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第84章 镜城1
碎星大陆中南部, 镜城。
昨夜风雨交加，枝头盛放的梨花被春雨打落，落了一地雪白。
青石板路被雨淋湿, 泛着充满生机的绿，苑娘穿着染蓝的裙衫，提着篮子从长街那头行来。
路上行人扰扰，似乎都对这个女人视而不见，苑娘缓缓而行，绣花鞋踏进水洼中，湿了鞋袜。
她款款走上石桥，立在石桥正中, 忽然不动了。
低头，桥下溪流清澈无比, 映照出苑娘绝丽非人的面容。
“石头，石头, 石头……”女人兀自喃喃。
忽然，水面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似乎在某一瞬点亮了苑娘无神的眼。
——
两年前妖魔突袭前线, 前线修士拼死守住了原本的战线, 妖魔未能将战线向前推进一步。
第二日妖魔退去，但是事情并未因此画上句号。
突袭后，碎星大陆内部的妖魔势力逐渐崛起，四处作乱, 无比猖獗。
半年后群妖联手作祟，突袭城池, 守城弟子殉职，城池失守, 群妖狂欢一夜，屠尽城中百姓。
自那之后，局势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配合着局势的变化，衍天宗也做出了应对。
为了平息碎星大陆内部的群妖作乱，衍天宗改变了原本的弟子培养方案，三月二星以上的弟子需要轮换执行任务。
派遣弟子四处平乱后，碎星大陆内患稍平。
“楚师兄！”群玉峰偏殿中奔出一位弟子，憔悴慌张，被大殿门槛绊倒，又手忙脚乱爬起来，引来数人侧目。
“楚师兄！钟显师兄带的小队已经失联两日了！”
大殿中一位青年匆匆来迟，满脸胡茬衣衫歪斜，闻言两眼一瞪，直接昏死过去。
“楚师兄！楚师兄！”
大殿中顿时乱作一团。
池应捏着眉心从大殿后踱步出来，拨开人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楚寻是这个月第十个因为工作过度劳累晕倒在群玉峰大殿中的弟子了。
“安排十位三月弟子和三位四月弟子前往镜城。”池应对着身后的弟子道，随后清了清嗓子，“请诸位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治疗弟子！请治疗弟子上前为楚寻师弟诊治。”
围观人群在池应一遍遍的提醒中缓缓散去，池应咳嗽了两声，声音明显更加沙哑了，他摸了摸脖子，伸手往腰间的袋子里一探，却没摸出想要的东西。
岑欢送他的药丸都吃完了。
虽然内部平乱有了显著成果，但是衍天宗的弟子明显比以前忙多了，忙碌到群玉峰里的值班弟子脑袋都是晕乎乎的，每天换班都能看见迷糊的弟子一头撞上漆红的柱子。
池应摸了摸额头，再次叹了口气。
好在弟子的调度安排并不需要他操心，他只需要对其他部门生成的名单进行审核就好。
此次前往镜城的弟子名单很快就出来了，池应看过了，回了四个字。
安排无误。
“裴游师兄，这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众人聚在云舟的甲板上，闻言竖起了耳朵。
这次任务紧急，他们还有人正在校场训练，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立马就被召集到了群玉峰，然后乘上云舟准备前往任务地点。
裴游仍旧是一身黑衣，眉眼微微耷拉着，闻言眯起眼睛，伸手拉住问问题师弟的脸颊肉往两边扯。
“没有仔细看消息是不是？”
师弟连连摇头，挣脱了裴游的邪恶之爪，揉着脸颊小声嘀咕，“我就是看了不懂才来问的，之前钟显师兄他们不是已经带人过去，说已经解决了吗？怎么还要我们去？”
李窈抱胸站在飞舟栏杆边，闻言又看了看玉牌上的任务提示。
【任务地点：镜城】
【任务提要：寻找百姓失踪的原因。】
李窈的眼神从众人脸上划过，没有看出什么蹊跷来，在衍天宗对弟子们进行了检查之后，隐藏在弟子中的妖魔就更谨慎了。
过去两年，李窈见过的露出妖魔原型的弟子少之又少。
“李窈！你想什么呢！”何君君挤到李窈身边，轻轻搡了她一下。
李窈微微回神，摇了摇头，“没有。”
何君君对李窈的回复并不满意，瘪了瘪嘴，有点不高兴，“你什么也不告诉我。”
何君君算是李窈的师姐，是除了宋汀外，唯一愿意和李窈正常交流的，两人这两年关系不错。
“我在想，我们这次临时出任务，到时候八月的考核怎么办。”李窈和何君君都打算在今年八月通过四月弟子的考核，成为四月弟子。
何君君闻言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啊——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这个，我觉得我过不了。”何君君不爱修行，在宗门内总是悠悠闲闲的，虽然并不努力，每次考核却都能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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