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没什么掌故奇闻,只有一小段微不足道的记忆。
不同于特定角度开采的宝石级石珀,珀中花纹剔透有序,珀体美观规整,这是一块品质虽高,却被旅行者锄得奇形怪状的石珀,光源折射下,花纹多而杂乱。
玉石多以天然成景或纯净剔透为美,若以当前的品鉴标准,那一块足以让璃月港内的珠宝商和收藏家们对着采成这样的石珀捶胸顿足,再潸然泪下。
“没听明星斋的老板说过吗!重要的是故事!”旅行者不满地反驳,接着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那段经历。
“……旅者一路斩妖除邪至翠珏坡,忽见一数十尺高的魔物立于崖顶,三头七臂、持刀枪斧钺盾!嘿!已是半步魔神!为了防止提瓦特被破坏,为了守护璃月的爱与和平,旅行者冲上崖巅,与魔物大战三天三夜。当是时,黑沙翻滚、乌云盖顶,战得是群星避让、日月无光,就在旅行者即将胜利的那一刻,那可鄙的魔物一个盾立突袭,竟把旅行者撞下山崖!”
“若以为这样便可以击败旅行者,那是魔物天真了!旅者一个下劈于烈烈狂风中飒爽落地,群山震动,利刃入土三尺!那魔物见此计不成,竟逃窜而去!旅者追击前于落地处抓住一抹了闪过眼角的黄色微芒……哇钟离你看!里面有只兔子!”
他细细看了半晌,并未看出疑似兔子的形状,而旅行者已经自顾自给它取好了名字,坚信那些乱七八糟的畸形线条里是一副玉兔啸月的画。
现在他闲时时常把它拿出来把玩,也依旧没有看出兔子。
直到有一日,他往云来海登高,竟真看出了石珀里有只啸月的兔子。
一时欣喜,他难得起了谈兴,于是在聚会时说与了老友们。
在他长达半盏茶的解说中,削月筑阳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勉强想象出了其中的轮廓。
留云借风真君却觉得帝君的品味真是越来越怪了。
老友们纳罕的神情钟离自然有所察觉,他有心想解释一二,却又好似没什么值得特意解释的,也就笑笑,收起了石珀。
之后,石珀上的线条越来越规整,兔子啸月的图案越来越清晰。
倘若之前还能说是分不清本来有兔,还是他心里时时想着兔,所以才能看出兔,此刻却不能再混淆。
原来他在无知无觉间已然在强求了。
石珀是什么纹样,于石珀本身无差,只与挂怀者有碍。
他动了心思,这小小的岩之心便映出他的心思。
石珀在他手中散出柔润的光泽,润润地侵染手心,他便想到某个小小的人难得安静在他神像下仰头伫立的样子,哼着乱七八糟歌曲的样子,那从不停滴落在屏幕上的水滴她慌忙吸气抹掉,却依然沾湿他脸庞的样子,那一团忽明忽灭的魂体紧紧偎在他圈起的尾巴里的样子,许许多多。
然六千余年的岁月早已教给他,并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一个明白和结果。
他终是阖眼,微微,微微地笑了。
“难后苏生,可喜。”
——————————————————
又一年。
于长生久视的非人之物而言,一年的光景也不过转瞬,气候由秋转冬又入春。璃月港不曾上冻,天衡山顶薄薄的雪水顺着山势化入了玉京台。
城里新来了几群团雀,被游人投喂得肚皮鼓鼓,在清晨神气十足地四处叽喳,清脆欢快的啼鸣让他也不由得为之驻足。
时候还早,空气中仍残留着几分寒意,船厂尚未开工,街旁的食肆店家却已经开始忙碌了,锅灶间沸水和食物的热意变成一缕缕探出头的烟火气,袅袅而上。
有熟识的店家热情地招呼他几句又扭身忙开,煎煮烹炸,肉蛋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一摞摞的竹制蒸笼堆得极高,铁锅里浓稠的白粥煮到米花翻涌,金黄的炸物在油锅里沉浮滚动。
一切是如此的简单而便宜,足够船厂的工人们、早起谋生的商人百姓们吃上一顿饱足热乎的早饭。
他心中一动,便也想尝尝这家的粥食,就在摊位前站住了。
街巷窄而长,听到街头传来轻快的脚步和车轮声,钟离略往里让了让,容人容车通过。
然后,那辆装满苹果和蒲公英酒、刚刚轧过他身后青石板路的推车上就忽地冒出了一颗金色的脑袋。
“温迪,我闻到了炸鱼薯条!”
“嘿嘿……油炸史莱姆……”睡在苹果堆上的白发的小精灵迷迷糊糊接了句梦话。
苦哈哈推了半天车正像个老头子一样揉腰捶背的吟游诗人长长地欸了一声,转过身像刚刚看到他一样,松快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呦~”
第11章 尾声
01
这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开玩笑的。
总之,作者一拍脑门写了个烂梗,意识到烂之后就不感兴趣了,相信读者朋友们也不感兴趣了!所以让我们直接跳过什么拯救世界,什么提瓦特想要真正出生,什么幕后黑手竟是派蒙的经典背景板桥段,说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吧。
02
那天旅某人又钓到了派蒙,又立志要去找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哥哥,路过蒙德的小树林,见到一身绿色的人形生物在树上调弦,旅行者非常自然地招呼了一声,请问你有看到一个跟我一样的金发矮子么。
绿衣少年起初十分吃惊地盯着她,而后眼睛亮晶晶地跳下树干,跑过来捧住她的脸颊就亲了一口。
这是一个带着蒲公英酒味和苹果香气的纯洁脸颊吻,些许酸涩的味道隐藏在饱满迷蒙的清甜下,轻柔又纯净。
但这不妨碍旅行者在派蒙后知后觉的惊叫声中把某个上来就亲人脸的自来熟冷酷地掀翻在地。
温迪脸朝下扑在地上,旅行者盘坐在一旁稍微思考了一下人生,感觉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
03
若是年纪大到四位数的非人之物想要和人谈情说爱,和双方都是人类的常态恋情相比,会有什么不同吗?
钟离早先觉得总会有些艰难之处,现在却觉出,好似并无不同。
在想注视着某个特定之人的瞬间,非人之物与人的距离就被无限地拉进了
明白了触碰、亲吻,话语和眼神会自然而然地倾泻流露,须得用心克制着它们,它们才能转化为一次缓慢的眨眼、一抹适宜的微笑。
只是有些时候,过分含蓄的表达似乎不能使对方马上明白自己的心。
04
再次被模糊记忆的旅行者开始尚能够和岩神规规矩矩地相处,但很快在某人的纵容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得寸进尺神技并更快地认清了自己的XP。
她喜欢摩拉,所以她也喜欢财富之神摩拉克斯,也就是喜欢璃月的岩神,没毛病。
所以面对钟离心口乱跳、面上发燥也是完全合理的!
直到摩拉的手在她脸上贴了贴,感受片刻,万分自然地说夜风有些凉了。
旅行者与那双之前怎么也读不懂的金红色眼眸对视,霎时福灵心至,震撼到变成了结巴:“钟、钟离,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05
是这样的。
因为他们亲亲了。
06
旅行者本想矫情一两句,我喜欢你这种喜欢呢,虽然不廉价但也并不是特别珍贵,喜欢你的这么多,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阿巴阿巴。
但在和他视线重合的时候,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屁话可讲。
07
他想到过许多种方式场景,能委婉妥帖地传达自己的意思,但真到了独处的时刻,却又觉得那些太过弯弯绕绕,合该直论本心。
人的年纪越大会越想要体面,表达就越来越婉转含蓄,大概沾染了人性的神也是如此,所以他才失去了几分年轻时的果断,听她顾左右而言他许久,直到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垂眸,低首,他用了一个人类常常用来表达情意和亲昵的办法。
彼此的气息交融相贴,确实奇妙。
于是那些在心底酝酿梳理了千百遍的话语和思绪,似乎就都在此时此刻说尽了。
08
从长远看,那些不同和阻碍是显而易见的。
寿命也好,经历和岁月也罢,甚至是这暂时的重逢,都充满着不公平与不确定。
钟离不知道自己对人,对她的了解,足不足够走进她那因短暂而显得无比宝贵的人生,担任一个亲密无间的角色,但他想尽力而为。
09
在和名为“提瓦特”的世界意识的争端中,岩王帝君孤身涉险的打算被众仙察觉,面对惊惶的仙众和老友们,他不得不一再无奈地解释,没有什么倾覆璃月的危机,只是他的……一点私事。
是他完全出于个人考虑,在不危害其他生命的前提下,决定不惜己身去做的事情。
“提瓦特”,放开她吧,放她回家。
他的记性很好,也经得起更多震荡与磨砺,就算世界忘记,她也会忘记,但那些时刻、那些时光,他切实拥有过,已经足够了。
010
缘分,妙不可言,所以出于种种不明原因,一只先祖法蜕的玩偶在街边商店里睁开了眼。
隔着车流与人潮,脱离了虚拟的躯壳,他还是一下认出了那人。
可能是一个眼神一朵笑容,一下喷嚏一次摆手,许许多多的细节构成了那一个。
旅行者在等红灯,眼睛漫无目的地四处游||||||,游着游着,和一只先祖法蜕对上眼了。
旅:?!
011
“还不能掌控可爱的新身体?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每天乖乖被旅行者抱在怀里就行了吗?”
隔空听完璃月同事的困扰,在酒馆喝多了的吟游诗人打着小酒嗝这么回复到,语气中竟还透出一丝诡异的羡慕。
第12章 番外1
「端午」
旅行者在提瓦特有多放飞,在现世就有多低调收敛。
因为车祸和长时间的昏迷,她暂时丢了工作,又突发奇想拉着钟离一起润回老家的老房子居住。
空气好,人少车少没人找,整天晒太阳逗猫逗狗,日子过得慢悠悠的。
钟离已经能稳定地变成人形,维持的时间有长有短,不知是靠什么决定的。
旅行者在躺椅上举着村里被她投喂得油光水滑的胖猫玩哎呀亲亲我的小宝贝么么么的游戏,钟离就在一旁喝茶看报,活像个退休的老大爷。
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
旅行者试图教会他玩手机,以便他更有效率地收集信息、了解世界,然后发现了某客卿除了对海鲜PTSD外,还晕手机和电子屏。
一顿惊叹后,万幸旅行者被涌现的猫猫狗狗转移了注意力,暂时放过了他。
世界变换后,一切都是崭新的,他并不急切想要了解新的东西,只把这些慢吞吞的时光当做他正在经历的旅程的一部分。
识得璃月的花鸟矿藏、讲究传统,是千年观景观人的闲趣,他现在翻捡异世界的旧书旧报,掸去灰尘,沏上一壶茶再慢慢晾晒翻看,也是闲趣的一种。
村居放空了没几天,转眼要过端午了,旅行者被热情的邻居大娘们一起拉去包粽子,为了不独自吃劳动的苦,她反手拽上了钟离。
他俩单占了一张小桌,粽叶是新煮过的碧绿芦叶,浸泡过的糯米有半盆,馅儿有肉馅、豇豆和蜜枣。
两人都没包过粽子,旅行者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半点不虚,钟离则分神去看了隔壁张婶子是怎么一边唠嗑聊八卦一边嘴手不停地裹出一个又一个紧实美观的粽子。
旅行者的手已经伸进糯米盆了,裹时候就讲究一个敢想敢做,越满就是越好,没等用稻草绳扎上,就上溢下漏,上下手一堵又没法绕绳了。
仗着旅行者要勉力维持形象,钟离看了半晌她手忙脚乱的热闹,扭头笑了,看得旅行者想拿糯米扔他。
在旅行者放下粽子追打他之前,他拿起稻草杆研究一阵,细细地帮她扎了,态度专注小心又端正细致,不像是在裹一个乱七八糟的粽子,倒像是在做什么精致的工艺品。
旅行者本想闹他一下,让他尝尝看人笑话的“恶果”,但看着那张安静的脸,一下改了主意,湿漉漉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钟离并不去躲,只喉咙里发出一声短短的疑音,任由那只手连带着残余的糯米粒一起贴上他的侧脸。
而后,旅行者点着他下巴,眼神亮闪闪地说了一句:“真好看。”
钟离不为所动,眼睛都没转一下,稳定地发表着裹粽子感想,“……嗯,与张女士扎的比,还相差甚远,这节日吃食很是有趣,若能借此练习一二,也不失为……”
旅行者不想听,她这下笑嘻嘻地作怪了,她还记得放低音量,声音小到几乎是气音:“天下第一石头帝君、迟钝怪!”
惹得钟离无奈抬首,在四周无人注意时,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知晓。”
矿物和干花混合的微冷微苦的香气一下子围拢过来,旅行者耳尖忽然有些发热,这下终于能一心一意地裹粽子了。
——————
包完粽子已经很晚了,他们带了一些粽子回去,准备隔天煮食。
这里的粽子最地道的做法是用土灶,在大锅内煮四个小时,焐五个小时,旅行者用煤气灶平替了。
从早煮到午,还没到时间,粽子的香味先出来了。
她顿时坐不住了,来回走了两圈,还是把锅盖掀开了,捡出一个就要剥,因为太烫手,只能先一触一触地试探着。
钟离放下被旅行者塞到手里的智能机,从一道不算宽的厨房门看进去,看她怎么捞出来,又怎么一点点剥出两个完美白糯的粽子,浇上蜂蜜,一口咬下,眯起眼睛吃得很香。
像是察觉到视线,她扭过头问他是不是想吃啦。
钟离摇头。
旅行者这下来劲了,“不吃吗?真不吃吗?很好吃哦!”
她凑过来,他有些无法形容那时的夕阳、她的眼睛和脸颊,好似和过去没什么不同,又好像截然不同。
似乎在那一刻,他彻底揭开了某些东西的一角,再也不能借由时间将它抽离。
他就着旅行者的手咬了一口那挂满蜜糖的粽子,口味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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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完粽子的第二天,屋里还是弥漫着浓郁的粽子香味,卖五彩绳、雄黄酒和菖蒲艾条小摊子已经满街都是了,据说不远还有赛龙舟可以看。
旅行者精力格外旺盛地拉着人,把附近能看的热闹都看了一遍,也从路边买香囊系在腰间,互相把五彩绳系在手上,买了菖蒲艾草抱在怀里准备插挂在房檐下,还用雄黄酒沾湿手指兴致勃勃地点到他脸颊和耳鼻上。
钟离礼尚往来,也为她象征性地涂抹。
总之,两人把有好寓意的习俗互相做了一个遍。
旅行者就算经历种种不可思议,依旧是半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深信那不过是暂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科学现象罢了,而钟离这个前任神明自然也能察觉到其中并无什么神秘力量存在,也并不推崇人除了自己本身之外的信仰,但依旧一同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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