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打算让我参战,这还是六御共同商议后决定后通过的结果。”所以整日才会有有这么多大大小小,本不该我来负责的事宜落在我身上。
忙碌的怀炎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手中的事宜,他看过来,在我停下话音后开口道:“怎么不继续往下猜了?”
恰逢头顶灯光明灭,银白的月光穿过翻开的床户落进室内,照的一地惨白。只不过寒冷的色泽方才铺就,下一瞬便被重新亮起的灯光驱散开。
“算了。”我阖眼,“今日夜色已深,我还是不打搅你了。”
我转身就要离开,然后在跨出门槛时候听到身后的怀炎说话:“六御各尽其职,你也跑不了。罗浮诸事尚未落定,别忘了明日准时到工造司来。”
没再回头,我只是在迈出门槛之后说声知道了。
工造司里的石板路看多了总眼花,觉得什么都大差不离,赶上夜晚,即使一旁亮着灯,不熟悉的人也有迷路风险。
不过这种事显然不会发生在我这个已经往来工造司百八十次的人身上。
转脚之后夜色愈深,工造司里少闻鸟鸣蝉响,倒是偶尔能听到冶炼兵器的声音。今晚本该如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如果我没有听到紧随其后的声音。
“我说过了,不会为你开炉铸造兵器,请回。”
这声音,这位置。
我的记性还算不错,不至于连应星铸炼室的位置都忘记。他这估计是又被缠上了,出名有出名的好处,坏处自然也如影随形。
对方似乎还在纠缠不休,于是青年的话就更不客气了。
“连手中兵器的实力都不能完全发挥,阁下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驾驭我亲手冶炼出的武器?”
大约是凭借一张厚脸皮吧,我在心里帮他补上原因,在又一个转角之后见到月色下的场景。
台阶上的匠人俯视着台阶下的剑士,我看不到那名剑士的表情,但没从他的姿势与态度中捕捉太多的尊敬,这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至于台阶上的匠人——
应星的脸上还挂着傲慢,其实他这张脸并不太适合这样的表情,不过这明显让他将面前这人给送走的想法得以快速施展。
回头的人见到我之后似乎想起什么,匆忙行了个礼便快速离开。
应星显然已经发现我,青年收敛了神色,却没能找到话题。
于是我随手挑了个话题问他:“还没有考虑好第一把武器要为谁打造吗?”
这些天我无意间见到最多的场景似乎就是他被求剑者纠缠,当年怀炎在争得百冶称号的第二日便宣布要为我铸剑,成功将那些人给拒之门外,他这从百冶大炼至今也有段时间了,看上去却没有一点进展。
他回答的倒是干脆:“我只为最好的剑客冶炼兵器。”
有才能的人从不大放厥词,天才本身就是狂傲的资本,所以我并未置喙他的决定,只不过这事依旧难办:“那你可真给自己挑了个有难度的活儿干。”
应星听到我的回答似乎愣住了,没能第一时间接上话。
更何况他这想法也不算错,我肯定了他的想法:“最好的匠人冶炼出的武器,当然要在最好的剑客手上才算搭配。”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太忙忘记上线,痛失155星穹,落泪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国有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青年不解:“你是朱明最好的剑士,为什么不想要我铸造的剑器?”
“朱明最好的剑士,仙舟最好的剑士,寰宇最强的剑士,这些可不能一概而论。”挂在我腰间的这把剑器,自从我回到朱明至今未曾出鞘,之后也不知道还要藏锋多久,“我已经有顺手的剑器,再多拿可就浪费了。”
再好的剑器放到我手里,之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对敌机会,平白浪费,也让宝剑蒙尘。
应星的视线落在我腰间:“我听说过,你惯用的剑器是怀炎师父早年的作品,如今在朱明名声极佳。”
“剑客与剑总是相辅相成。”从古至今都逃不开这样的规律,新的冶炼天才横空出世,将要拿着他所冶炼兵器在寰宇中扬名的人绝不会是我,“据我所知,在仙舟诸位剑首中,只有镜流没有惯用的剑器,她的弟子这会儿就在朱明,如果有意,你可以去见见景元。”
青年认真听着我的建议,却没有点头,他似乎在认真考虑,半晌后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到我面前:“你今天心情不好。”
看来是我的修炼还不到家,情绪太过外露:“只是一些细碎琐事。”
大半夜的,还是不要随便把糟糕情绪带给别人了,我不打算多留,很快向他提出告别:“本就是深夜,我也该走了。”
只是他越过辞别的话,非要追着刚才的话题不放,甚至上前一步:“为什么不开心?”
这样的追问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我止住想要转身的动作,有些头疼去看应星,他应该是没有察觉到的,又或者说是他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正常社交距离。
半掩的房门内映出绰约的火光,青年背对着房门站在台阶下,映的他银灰色的长发都多了一丝暖意。
灯下显得本就好看的青年颜色更甚,像是要晃花人眼。
我稍微往后退一步,拉出个安全距离,将落在腰间剑器上的手背在身后,提醒想要继续上前的青年:“止步,应星。”
“这个时辰并不适合长谈,”我们也不是适合长谈的挚友,他或许只是常年未曾与他人建立过正常的社交关联,无法察觉什么行为不该轻易做出来,“你这些日子想必也没少被纠缠,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转身前我还看到应星皱眉,他或许正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身为一个已经成年的、并非是他长辈的异性,我没有立场去教他这些,真的说出来只会让两个人一起尴尬,得不偿失。
落在身上宛如实质般的视线直到再次转角后才消失。
上次被这样目送着离开还是在罗浮。现在想来,我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摸透过那位罗浮龙尊在想些什么,将军把手里的杂务交给我,大约是想让我赶快成为那样的人。处变不惊,任凭对面站着的人是谁,都别想琢磨出一点儿心中的真正所思。
一点意外的小插曲几乎没能占据我的心神,私下相处的时候,连景元都说比起上次见面,现在都有点不敢认我了,恰巧证明我这些年没在寰宇征战,那些时间也没有太过浪费。
看我不吭声,坐在对面的景元托起下颌感慨:“您现在跟师父口中所形容的那道身影几乎已经完全不同。如果上次见面时你是现在的样子,我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对比起来,凭借稀薄描述构建出的幻影,与现实落差实在太大了。”
景元低头落笔签署文件时疑惑依旧没能消退。与师父关系好的人都知道,师父与朱明剑首是知交、是挚友,可她们的表现却不大符合这样的传闻。
这不恰好证明了一件事。十年对于仙舟人而言分明只是个量词,现在回想起来却显得格外遥远。我好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姑娘,如今都快被手里这些事磋磨的变成另一种样子。
至于他嘴里的见面……
那还是上次朱明与罗浮联手,由我亲自指挥的战役。当时见到自称是镜流弟子的少年我还在惊讶,他年纪太小了,如果我是镜流,绝不会放心自己的弟子在这个年龄上战场。
不过那些疑虑早就被少年亲手打消。他敢去,镜流与罗浮敢送他去,就足够证明他的能力与决心,再多就要凭借他自己的表现来力挽狂澜。事实证明,他也做到了。
这就让我十分羡慕,镜流已经收下这样有天分的弟子,我未来的徒弟却不知道还蹲在哪个犄角旮旯等着被捡。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再看看此时正坐在对面的景元,突然就感觉伤害更大了。想要收一名能够与他媲美的弟子,白日做梦大抵还更容易实现点。
我将手里签好的文书递给他:“传闻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
史书里的东西真真假假都没个定数,更何况传闻。
不过罗浮即将事了是真的,将他重新递回来的文书放好,我开口问他:“你们近日就要离开朱明了吧?”
“快了。”景元这会儿相当好说话,有问必答,“等怀炎工正那边的第一批武备清点完,差不多就该走了。”
忙碌了许久,终于把事情赶完,外面正好还是艳阳天,我就带着一起坐在办公室里有段时间的景元出门晒太阳。
他本人倒没什么意见,负责收尾事宜的司舵大人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点头与我打招呼,不声不响就离开工造司地界。
其实从一些细微的态度中就能分辨出许多消息了,即使他们不愿意把遮掩的事实掰开来告诉我。早些时候我与代表曜青的白珩稍微走近一些,司舵大人都要来提醒一声,现在我与景元并肩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她却什么都不会说了。
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见过霜华,身为将军府的策士长,她向来与我关系好,于是这几年少有时间踏足朱明。
看我半晌没把抬起来的头放下,1身边站着的景元都跟着朝天空望:“今日的太阳这么好?”
“怎么能不好呢?”只是这样的日光再好,也免不得西落。
这是常理。
人人都明白,人人都惋惜,人人都只能看着。
沐浴在太阳底下并肩而行的身影,在穿过装饰的稀疏竹林后落入来人的眼中,他的脚步似乎停顿片刻,紧接着就越过遮挡视线的景致,见到后面的两个人。
于是我低头就见到前面刚巧过来的应星,抬手与人打招呼。
听闻他前几日就开炉,似乎是已经决定好要锻造的武器。
我为两位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互相介绍,他们都是天才,虽然走上的道路完全不同,不过没关系,天才总会惺惺相惜的,比如当年的我与镜流。
只是我想的挺不错,身边的两个人却完全不打算配合的样子。
景元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要把话题给扯开:“难得闲暇,还赶上我要离开朱明,怎么也得犒劳我一下吧。来之前我就听说了,朱明的西厢里有家很不错的老字号。”
景元在朱明昏天黑地忙着的时间,真是一点没歇着。
外地人大多听闻的都是玄武大街,他倒好,一开口就是西厢里这种老街的名字。
有时候后辈太过活泼也会让人头疼,我点头应下景元的要求,然后与应星道别。
我还记得他以前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冶炼兵器也正是需要聚精会神的时候,还是不要随意打扰为好。
景元赶得很急,就跟身后有凶兽在追一样。他率先走在前面,头都不回就坐上停靠在工造司大门前的星槎。
我还好奇问了一句,他打岔半天,最后笑盈盈说声好奇,一看就是在敷衍我。
于是我就没再问,带着他在西厢里逛了一圈,最后把打包好的小吃尽数塞进他怀里:“回去可以慢慢吃,下回我就没空再陪你过来瞎跑了。”
坐在会议室里沉着冷静的少年,现在站在在闹市里到底露出些许这个年龄该有的表现,也让我想起来前两日他说自己未来想当个巡海游侠时的表情。
说不定这梦想将来真能实现呢。
我转头不再看他,任由周遭的路人与我擦肩而过。
将满载而归的景元给送走,几乎没有清闲的功夫,将军就又指了新活儿过来。
他脸上有藏不住的疲惫,唇角挂着的笑却没放下:“近日还要劳烦卿继续为琐事忧心。”
哪怕不问我都知道,丹鼎司的医士近来出入将军府恐怕相当频繁。
在罗浮使节离开之后,我几乎少有机会踏足工造司的大门,与应星之间本就微薄的关联自然也该断开。
如果他没有在一天深夜找来,敲响我宅邸的大门,前来邀请我试剑的话。
“虽然你已经决绝过,但我还是想要请你试剑。”站在门前的青年发间还落着雾气,他对自己的作品相当自信,“那是举世无双的宝剑,只有真正能将它威力完全发挥出来的剑士才配成为持有者。”
隔着一道门槛,我依旧是原本的态度:“恕我拒绝。”
他依旧不解,还试图说服我:“你是朱明最好的剑士,哪怕现在被琐事绊住脚步,终有一日也会回到那片战场。”
应星就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把被包裹严实的剑器,他的右手落在上面,看着我说话时斩钉截铁:“你会需要我锻造的剑器。”
如果我现在合上门,只留给他拒绝的态度,那他一定还会再来。
如果他非要一个原因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他:“因为我很快就不再是朱明最好的剑士了。”
他本来还要开口,听到这里突然停住。
虽然听不懂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但他显然听清楚了里面的每个字,并且从中提取出自己所需要的消息。
等他将不解消化,我才继续道:“如果你的剑落在我手里,那它恐怕要就此蒙尘。”
我已经不再是遇到喜欢的剑器就要收藏起来压进箱底的年龄,宝剑理应落在锋芒毕露的持有者手里才搭配。
他似乎愣住了,在半晌后突然恍然大悟,凝聚起光晕的银灰色眼睛像是在发亮。
应星向我提问:“你觉得宝剑会蒙尘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件事他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你见过我私库里那些剑器,他们大多出自寰宇中声名响亮的大师之手,当年你坐在那里修护剑器,不可能错过盖在上面那层灰尘。”
站在原地的人低头,稍长的发丝遮挡住那双眼睛,他似乎在看被抱在怀里的剑器,开口却表现出不赞同的态度:“可宝剑就是宝剑。哪怕剑身被无数灰尘掩盖,等到被擦干净露出真容那天,也依旧会明亮如新。”
他仿佛不懂得退却。
重新抬头的青年嘴唇张合半晌,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哪怕你不再是朱明的剑首,往后少有踏入战场的机会,那你也依旧是世间少有的……剑士。”
“剑器可以锋芒毕露,自然也可以收尽锋芒归于鞘中。”他似乎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于是我就安静的等,等他继续开口说话,“嗯,我是说,养剑从来不是在浪费时间,等到出鞘那日,宝剑必然会更锋利。”
我这才定下心,第一次怀抱着认真的态度看面前的应星。
容色极好并不是对他的夸赞,这只是在诉说事实。在去除掉年幼时留下的印象,以及百冶这样带着光环的头衔之后,顶着应星这个名字的人就站在我面前。
清风带着青年挽起的长发朝一旁飞散,他似乎见到我眼中的打量,又或者是在顾忌什么,安稳站在原地没吭声。
我扫过落在他肩上的月光。
今夜月色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景元元不知道你是镜流的前情缘,也不知道镜流是你的前前前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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