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她再不喜欢他,更怕失去她。
怕得要命。
第41章
赵嘉宁微微喘x着,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气息有些不稳。
她看着薛钰,也知道如今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 跟平时在薛钰面前做戏装出来的不符,她不应该对薛钰这种态度,这要放在平时, 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是不敢的, 可她这回实在是气急了, 一时没能控制得住, 对薛钰的质问就这样说出了口。
可薛钰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他会恼羞成怒,会斥责讥讽她,可他非但没有,反而以一种近乎乞求的姿态请求她的原谅。
真是难得,他竟然也会求人。
难道是他良知未泯,终于意识到他从前对她有多么恶劣了?
赵嘉宁微微思量, 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利用这点谋求她想要的。
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 薛钰忽然从她发间拔下一支描金的簪子, 将簪子的一端放入她的手心,他握着她的手,举起后, 让簪子的尖端对准他的胸口。
尖端锋利,尤胜薄刃。
直到被描金簪子所折射出的金光一闪, 赵嘉宁略觉晃眼,这才回过神来。
眼看着那支由她握着的簪子, 尖端正对准薛钰的心脏,离他胸口不足一寸, 她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你做什么?”
可她的手被他牢牢握着,半分也动弹不了,甚至他略一使力,她又被迫往前倾,眼看尖端就要刺入他的胸口,她吓得脸色都白了:“薛钰,你做什么,你疯了?!”
“宁宁,”薛钰一手按着她的肩头,一手牢牢握着她的手,藉由她的手,让那支簪子对准自己:“从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们重新开始吧,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我么,我让你喜欢,你想和我在一起,我都依你,你继续喜欢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如果你觉得不解气……”他握着她的手缓缓向前,眼中有一种不管不顾的疯劲,忽然对她笑了一下,刹那间流光溢彩,赵嘉宁不觉有些晃神。
有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在他眼中弥散开来,他握住她的手,突然猛地向前,尖端刺入胸口,鲜血瞬间泅染开来,他只是略一皱眉,再看向她时,脸上仍是挂着笑:“你大可以一簪子刺死我。”
赵嘉宁眼见他月白色的衣襟被鲜血一点一点浸染,刺目非常,她吓得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会有人笑着叫她杀了自己?
薛钰真是个疯子,她早该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害怕极了,连连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你疯了?你放开我……”
她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更何况是个人?
她是恨薛钰没错,可她从未想过让他死!
再说她今天要是杀了他,她自个儿还能活命吗?
薛钰真是疯了,疯得彻头彻尾,疯得无可救药,可他就算要发疯也别拉着她一起!
簪子刺得不浅,血越流越多,甚至沿着簪子缓缓淌落在地。
“疯子,真是疯子……”赵嘉宁哆哆嗦嗦地道:“薛钰,你放开我……你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赵嘉宁胆子小,见他流了这么多血,她看着都疼,他却漫不在乎,反而是笑了:“宁宁,你舍不得我死……”
她自然舍不得他死。
虽然他手段阴损、为人冷戾,又对她百般折辱,践踏她的自尊,可她天生便是个软心肠,连遇上小鸟从窝里掉落摔死都会难过上好一会儿,更何况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一个人,
但更多的,还是害怕,她怕血,更怕薛钰发起疯来,真的害她错杀了人——她不想变成一个杀人犯,也不想为薛钰抵命。
她哭着让薛钰放开她,哭得越来越凶。
薛钰竟真的慢慢松开了手:“好宁宁,哭什么……”他脸色苍白,却仍扯了唇角一笑,这个时候都不忘取笑她:“怕守寡啊?”
赵嘉宁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抽噎着看向他,刚要收回手,却听他道:“只要再往前半寸,便能要了我的性命。宁宁,你既然那么舍不得我,那我让你选——”
“你若仍不解气,便再往前半寸。可你若是舍不得我死,那此事就此翻篇,我不必死,你也不必守寡,我们仍像从前一样——不,我会对你比从前好上千倍百倍,只要你肯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但有所求,必定应允。”
赵嘉宁握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到底还是收回了手,猛地将簪子摔掷了开去:“为什么非得从这两个当中选,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薛钰捂着伤口,缓慢地向前走了一步,看着赵嘉宁似笑非笑道:“这算我的宁宁原谅我了……我就知道我的宁宁心肠最软,必定舍不得我死,也断然不肯做那小寡妇……”
“你……你无赖!”赵嘉宁咬紧唇瓣,一跺脚,转身跑远了。
“宁宁……”薛钰刚想跟上,可一抬步,牵扯到了伤口,他神情痛苦地扶住了门框。
薛剑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他刚在一旁急得不得了,偏他主子为了哄夫人愣是不让他近身,如今赵嘉宁走了,他总算可以为他找大夫包扎伤口了。
——
赵嘉宁回房后,一个人坐在锦杌上,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回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仍觉惊心动魄,可转念一想,薛钰是什么人,向来富于算计,他便是吃准她下不了手,也没那胆子与他玉石俱焚,才敢这样有恃无恐,胁迫她原谅他。
可那簪子刺得那样深,便是不死,半条命也没了,何况再深半寸,他的命也真就交待了,他就那样笃定,这当中不会出现一点纰漏?
——他居然敢拿性命开玩笑,真是个疯子。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做,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她难道还有反抗的余地么?便是不原谅他,还不是得乖乖地待在他身边。
她其实能奈他何呢?就算他对她做了再过分的事,她还不是得奉承讨好?之前是一时没忍耐住,那样失态,差点前功尽弃。
不过好在,这一回她略释放了本性,虽过于冒险,但也不是全无用处。
起码她得了薛钰对她的一句承诺——日后但有所求,必定应允。
既得了这八个字,往后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
屋内檀香袅袅,薛钰闭目躺在床上,胸口处已被包扎,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本就莹白的一张脸此时更是全无血色。
檀香气味沉静,他闻久了,便慢慢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察觉到有人在拨弄他的衣襟。
他猛地睁眼,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待看清眼前人时,戾气瞬间收敛,眼神柔和了下来:“宁宁?”
他嘴边噙了笑,略一挑眉道:“怎么趁我睡觉时脱我衣服?想我了?”
“可惜你夫君我如今受了伤,实在动不了,你若是想要,自己坐上来。”
“你……你胡说些什么!”赵嘉宁的一张脸霎时红透了:“我……我只是想看看你伤口怎么样了!”
“就这么担心我?”薛钰笑得玩味:“放心,死不了,绝不会让你当小寡妇的。”
赵嘉宁哼了一声。
“怎么?听到要到小寡妇不高兴了?说真的赵嘉宁,你怕不怕,怕不怕当小寡妇?”
“我怕什么?你若是死了,我一介侍妾,又无子嗣,自然是被赶出府去,当时我再寻人另嫁也不是难事,干什么要为你守寡?”
“你敢!”薛钰收了笑意,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猛地将赵嘉宁拉入怀里,扼着她的下颌道:“你不论生死,都只能是我的。”
见他变脸那么快,赵嘉宁心里也有些发憷,小声道:“我……我就是说说么……”
“说说也不行,赵嘉宁,想改嫁他人,你想都不要想。”
“好嘛好嘛,我不想……呀,你衣服怎么又渗出血了……是不是刚才牵扯到了伤口,你干什么乱动,疼不疼?”
薛钰“嘶”了一声:“你不说我倒没觉得,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疼了……”
“那……那怎么办?”
薛钰喉结滚动,仔细地打量着她,他发现他居然十分享受赵嘉宁为他担心着急的样子:“你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可……可你包扎好了,隔着纱布,怎么吹……”
“不妨事,隔着纱布我也能感受得到。”
赵嘉宁这回过来便是有意讨好薛钰,借此获得好处的,自然变回了从前乖顺柔媚的模样,无有不应。
她动作轻柔地扒开薛钰的衣襟,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
少女呵气如兰,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肌肤上,便如羽毛轻轻撩拨,又如万千蚁虫啃啮,薛钰喉头发紧,脑海中却全是她汗水淋漓地伏在他怀里,娇c连连的样子。
那时的呼吸,好像更烫些。
她才吹了两下,他便受不了了。
他抬起了她的脸,缓缓摩挲着她的下巴,眸色幽暗——
“赵嘉宁,这个时候勾引我……你是真想要我的命啊。”
第42章
赵嘉宁红着脸小声嘟囔道:“哪有……明明是你叫我吹的……”
她见薛钰的伤口处鲜血不断渗出, 白纱布很快又被血迹浸染,想着这也不是个事,于是抬头环顾房内, 见桌上摆放着一个黄花梨佛龛式药箱,连忙上前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了洁净的白纱布和一个塞了红绸的青瓷白玉瓶, 她拔了红绸凑近一闻, 正是薛钰伤口处所敷药粉的气味。
想来就是这一瓶了, 多半是什么金创药。
她之前险些在他面前露馅——事实上也已经对他张牙舞爪过一回了, 如今冷静下来,自然要积极补救,毕竟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借机多献殷勤,也能打消薛钰的疑虑,待会儿开口求人时胜算也更大。
薛钰靠在床边,略歪了身子, 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我的好宁宁……”他扯了一下嘴角, 懒洋洋地道:“你这是……要替我上药?”
赵嘉宁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不禁疑心是不是自己太过殷勤,反而显得有些刻意了?
她垂下了眼, 浓长的眼睫颤了颤,双手绞弄着, 轻轻地“嗯”了一声。
明明是心虚至极的模样,落在他眼里, 却成了害羞不敢看他。
薛钰屈腿坐着,手搭在膝上, 身子往后一靠,扯了嘴角一笑,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这么紧张我,怎么,怕我死啊——还说不怕当小寡妇?”
“不过,”他看着赵嘉宁,轻笑了一下,揶揄道:“我们宁宁会上药么?”
“怎……怎么不会,又不是多难的事。”赵嘉宁心气一下子上来了,她讨厌薛钰那种认为她做什么都不成的口气,真以为她是被他豢养的金丝雀,除了献媚承宠,便什么都不会么。
可有骨气是好的,只可惜她娇生惯养,天生不会伺候人,无论是上药还是包扎,都弄得一塌糊涂、没个轻重,上药时差点没把他疼死,包扎时又差点把他勒死。
所幸血总算止住了,赵嘉宁一通乱缠,也算是包扎好了:“不……不用谢。”
一抬头,却正好撞进薛钰的眼里。他俊脸苍白,额间鬓角沁着汗,像是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这是眼里仍是蓄了笑,玩味道:“不用谢?”
赵嘉宁一时有些心虚:“是……是啊 ,你……你怎么了?”
“宁宁,你刚才这一通包扎下来,我半条命都快没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我就说你今天过来是要我命的——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才没有……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疼你怎么不出声?”
薛钰笑道:“这不是,为了哄你高兴么。”
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脸,神色温柔缱绻,“只要我的宁宁高兴,我拿命陪你玩儿。”
薛钰说这话时唇边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张脸俊美逼人,极占便宜,嗓音带了点喑哑的磁性,好听之余,更是十分蛊人。
尤其是他还说着情话,尽管这情话听上去略显疯狂。
可赵嘉宁观察他的神情,琥珀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中隐隐有异光流动,除了他固有的疯劲之外,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薛钰本来就是个疯子,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他也确实拿了半条命陪她玩儿。
薛钰如今对她的态度,倒的确能够唬人。
若不是深知他的为人,她都要沦陷了。
好在早已栽过一次跟头,有了前车之鉴,赵嘉宁若是再被皮相所惑,那可真就说不过去。
她该庆幸她头脑还算清醒,否则永安就是她的下场。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薛钰,总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毕竟从前的薛钰,冷淡疏离,从不会轻易对她展颜,更遑论对她说这样的情话。
在侯府的这段日子,像是做梦一样。
她能感觉得到经此一事后,薛钰对她的宠爱更甚。
只不过是居高临下、十分傲慢,半点不容违背的,对待玩物的宠爱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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