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他鼓掌间的一只雀儿,他精心饲养,愿意放低姿态哄她逗弄她,却不允许她逃离他的掌心。
只不过他竟肯为了一节玩物玩命,还真有点儿玩物丧志了。
果然是食色性也,不过是阴差阳错与他有了一次肌肤之亲,薛钰初尝云雨,食髓知味,竟以为离不开她了。
其实换个女子也一样,只不过旁人没她的机缘,若不是那次薛钰着了永安的道,也不会碰她。
如今他尝过销魂入骨的滋味,对她用趁了手,自然撂不开了。
从这方面来看,薛钰实在有些一根筋,其实女子都一样,貌美身段好的他也并不缺,却独独为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在她看来,属实有些不划算。
起码她不会因为这个而觉得离不开他,这世上男人多的是,从前是她不甘心,偏要招惹他,如今早熄了心思,若是能攀附上其他权贵,既能给她想要的,又能帮她摆脱他,她早就对别人用尽心思了。
她不禁想到了太子……只是可惜了,被薛钰从中阻挠……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薛钰不知道她心中在盘算什么,凑过来与她额头轻轻相抵,蹭了蹭他道:“宁宁,想什么呢。”
真讽刺啊,赵嘉宁想,薛钰的宠爱与温情……这些她从前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似乎是到手了,可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是她根本不想要的。
她莞尔一笑,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你说呢?”
——
赵嘉宁的包扎最后还是被薛钰拆了,因为实在是不堪入目,他重新包扎了一番,赵嘉宁歪着脑袋在一旁看他,发现他做什么事都很有天分,包扎得又利落又严实,他怎么会这么聪明呢,只可惜这人是歪的,这样的人越是聪明就越是可怕。
可她还是托着下巴,忍不住感慨道:“你真厉害,什么都会。”
薛钰“哦?”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赵嘉宁,微微眯起眼眸,戏谑道:“那宁宁说,我干什么的时候最厉害?
赵嘉宁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眼神迷茫:“这……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你会干的事情那样多,我也并不是都一一见过,怎么能做比较呢?”
薛钰抬了一下眉,似乎有些讶异赵嘉宁会答得这样一本正经,低笑道:“真笨。”
他手指摩挲着她白嫩温软的耳垂,缓缓贴近她的耳际,带着一丝低哑的笑意:“我最厉害的,当然是干宁宁的时候。”
跟着他看见赵嘉宁雪白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抬头一脸羞愤他瞪着他:“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他眼底的笑意愈发浓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你每回得趣了,都会说‘夫君你好厉害。’怎么,现在不认账了?”
“我……我不记得了!”她的确不记得了,她怎么可能会叫他夫君呢,但后半句,她却吃不准究竟有没有被薛钰引诱着说过,因此只能试图将话引开去:“床笫上的话,怎么能做的准么?”
“是么,既然如此,我只能帮宁宁回忆回忆了。”
赵嘉宁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你疯了?你现在受伤了……”
薛钰笑了一下,是一副漫不在乎的姿态:“不过多流点血,总归死不了。”
“你……你真是个疯子……”
“好了,宁宁,这话你都说了不下三遍了,我就算是个疯子,”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只为你发疯。”说着捏了她的后颈,将人按了过来,轻咬了她的唇瓣。
亲吻也就罢了,赵嘉宁乖顺地回应着他,可再要深入,便连忙撑手抵在了他的胸前,侧头躲闪道:“不要了……”
赵嘉宁真怕他干出什么疯事,到时候牵扯到伤口,又是一床的血,先别说他怎么样,便是这事传出去,她也不要做人了。
府上怎么传她的她也知道,左不过是什么狐狸精转世,连素来不近女色的世子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大半时间扑在她身上。
若是这事再传出去,恐怕又要说她连他受伤时都不放过,要缠着他做那事,便连忙推拒道:“不要了……我承认,我承认你最厉害了,好了吧?”
薛钰抬了一下眉:“不好,太敷衍了——宁宁说具体点,什么厉害?”
“你……这怎么说?”
薛钰唇角微勾,恶趣味地欣赏着她脸红无措的模样:“如实说。”
赵嘉宁咬紧唇瓣,一咬牙道:“你……你在床上那样对我的时候,很厉害……我很喜欢……”
她好不容易抛下羞耻心,咬牙将那一番话给说出来了,一抬头,却见薛钰忍笑忍得辛苦。
她一瞬间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你……你笑什么!”
果然听薛钰道:“笑我们宁宁笨得可爱,我原本就不会对你做什么,如今受伤了,多有不便,若不能教你尽心,不如不做。”
他翘起唇角,眼中颇有几分得意:“倒是诓你说出了心里话——这回不是床上意乱情迷的时候,你总不能抵赖了吧?”
赵嘉宁又羞又恼,气哼哼地道:“你便笑我蠢笨吧!”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薛钰摩挲着她的下巴,神情柔和,哄着她道:“笨一点不好么,笨一点,反倒有聪明人帮你做事。有我在,我们宁宁只管无忧无虑地做个小笨蛋,其余的事,什么都不必操心。”
赵嘉宁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夸你自己聪明。”
薛钰笑着掐了一下她的脸颊:“看来我们宁宁还不算太笨——好了,先前那簪子要了我半条命,方才你替我包扎,差点又将我剩下的半条命拿了去——宁宁,你这回总该解气了吧?”
他深深地看向她,喉结微动:“我们这事,就算彻底翻篇了,好不好?好宁宁,别恼我了,嗯?”
赵嘉宁垂下眼睑,浓睫微缠,心道这是个恰当的时机,便顺势道:“我……我那么喜欢你,原本也没打算恼你,不过是一时气不过……”
“现下说开了便没有什么了……只是你之前冤枉了我,你也说对我有亏欠,以后我但有所求,你必定应允——如今还作不作数?”
“自然作数,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想,只要我有——你就算想要我的命,我也决不皱一下眉头。”
赵嘉宁咽了一口口水,乌眸莹润,抬头直直地望向他:“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为我做两件事,第一件,我不忍哥哥继续在牢狱中受苦,我要你想法子救他出来,便是不能,也请你向圣上求情,就算判个流刑,你多加打点,也好过终日困在牢中不见天日。”
“况且一旦出了牢狱,往后能想的法子便多了。”
薛钰微微蹙眉,问道:“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更是简单得很,我要拿回我的那张卖身文书。”
薛钰沉吟道:“第一件事我尽量帮你办成,可这第二件——宁宁,你要文书做什么?”
“我想烧了它,这样一来,我便不再是你的奴隶,薛钰,你当日要我为奴为婢,是为了折磨羞辱我,替你表妹报仇,可如今真相既明,我并没有谋害你表妹,那么你往后也必不会那样对我了,是么?”
“当然。从前是我不对,往后我会加倍补偿你,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那就是了,你既然不会再将我当做奴婢折辱我,还留着那张文书做什么呢,那张文书见证了我的屈辱,我不想留它,你帮我烧了它好不好?”
薛钰长眉微敛,神色略有挣扎:“可是……一旦没了那张文书,你便不再是我的所有物……”
“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何需要一张轻飘飘的纸约束呢?”
“可是宁宁,我会不安……”他抚上她的脸,眼中晦暗难明,挑不出半分错处的一张脸,完美得近乎神祇,却有着近乎病态的偏执,静静地审视着她,两片薄唇上下开合,慢慢地吐露道:“你真的,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么?”
——“你不会不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赵嘉宁悚然一惊,一颗心忽然跳动得厉害。
第43章
她涩声道:“当然, 我当然会永远在你身边,我爱你还来得及,好不容易心愿得偿, 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他的声音有些渺远:“是么,”
“那宁宁,”他波澜不惊地道:“你为我生个孩子吧, 我听说,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 便再也跑不了了。”
赵嘉宁脑子轰的一声, 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了,两片嘴唇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薛钰让她表示忠心的法子,竟然是这个!
他就这么不信任她,非得把她逼到这种绝境么,明明她已经小心讨好、曲意逢迎到这种程度了!
好在峰回路转,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垂眸道:“罢了, 你说过你怕疼, 我们宁宁年纪还小, 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能生孩子呢。”
赵嘉宁悄悄松了口气,抬头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试探道:“那……文书?”
少女水眸莹润,亮晶晶地看着他, 捧着一腔的希冀,教人实在不忍拒绝。
他弯起唇角, 轻抚了她的发顶:“好,我答应你, 只要你高兴。”
“我相信我的宁宁,是不会骗我的——你也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才好。”
“你的卖身文书,就放在书房多宝阁第二层第三格的一个檀木小匣子里,乖,自己去拿过来吧,我当着你的面,亲自烧掉,从今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奴,而是这个侯府的女主人。”
“宁宁,我会娶你。这次,我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
——
赵嘉宁得了薛钰的应允,立刻去了书房,生怕她慢一步薛钰就反悔不认了。
书房的布置很是清雅,赵嘉宁来过几回,从前也没怎么留意。
多宝阁上放了一些书还有一些装了机括的玩意儿,有些是供人取乐的,他经常做这些小玩意儿讨她欢心,有些过于复杂的她也看不懂。
顶格上放了一个景泰蓝的花瓶,一旁还有些雅致的古玩,赵嘉宁也没心情再细看,按着薛钰所说的——第二层第三格的一个檀木小匣子……
她目光下移,果然找到了那个小匣子,连忙伸手取出,打开后也果然如愿见到了她的卖身文书。
她脸上绽开了笑,收好文书正要转身离开,余光却忽然瞥见底层的一格放着一个描金黑漆的管箱。
这样的管箱通常是放极为贵重、隐秘的物件的。更不用说薛钰还特地上了锁。
难道里面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嘉宁心念一动,想着里面该不是有什么薛钰的把柄吧,若是她掌握了他的把柄,日后说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这么一想,她便拔下拔下头上的簪子,俯下身,掂了掂管箱上的那把锁,用簪子挑入锁眼,于轻微凹凸处轻轻转动隔开,随着“啪嗒”一声,箱锁应声落地。
她如今开锁的技艺愈发炉火纯青了,这还要多谢薛钰。
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用他教她的手艺,窥探他的秘密。
她原以为这里面装的会是一些秘密信件之类的东西,可一打开,映入眼帘的首先却是一盏长明灯。
赵嘉宁简直怀疑自己看差了。
薛钰这样大费周折的,又是藏匿于管箱,又是上锁的,居然只是为了放置一盏长明灯?
这算哪门子的秘密?
赵嘉宁觉得荒唐。
难道这长明灯里另有玄机?
她有些狐疑地提起那盏长明灯,缓缓转动灯身,说是长明灯,其实也并非以白玉为底座,覆莲为托,传说中“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能长明千年而不灭的长明灯。
只不过是以半竹坯做骨,外面糊了张白纸,用漆笔勾画了三个字“长明灯”,讨个寓意罢了。
说白了,不值钱的玩意儿,薛钰却对它如珠似宝,特意藏匿在管箱里,保存得这样好。
赵嘉宁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古怪。
她继续转动灯身,看久了,不知怎么,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直到她转到最后一面,看到上灯纸上面一手清丽柔美的簪花小楷,写着:
——“藉以此灯,聊表心意,赠与我未来的亲亲夫君,赵嘉宁留。”
她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这盏长明灯,竟是当初她送给薛钰的那一盏!
他居然还留着?他居然没有扔?明明他当初对她那样冷淡厌恶,她一靠近他就蹙眉错开,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没想到她为了恶心他,而故意送给他的那盏长明灯,他竟没有转身便扔?
原本早就尘封在记忆深处,几乎已经遗忘的细节,此刻却又慢慢浮现在眼前。
明明他一口一个自重,她送他灯笼时,他也避之不及,像是那灯笼有多么脏污似得,唯恐坏了他一身的冰清玉洁。
她去哪儿都是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当下气性也上来了,将灯笼摔在他怀里,要多骄纵有多骄纵:“我便是非送不可了,你又能奈我何?”
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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