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及昨晚的事,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些肢体交缠、亲吻抚弄的画面,以及那人暧日未喑哑的低喘……她一直以为是和薛钰的梦境,结果却是和太子……一时只觉羞耻非常,恨不得立刻钻入低缝中:“我……我昨晚多有失态,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昨晚你多喝了几杯酒,难免有些醉意。”
果然是喝酒误事!竟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放纵自己沉溺梦境,却不想是和太子……
赵嘉宁当即发誓之后滴酒不沾,可如今也于事无补,只能先试探一下慕容景的态度,好作出应对之策:“殿下,昨晚您……您既然那么对我了,那……那应该不会再将我送还给薛钰了吧?”
慕容景怔了一下,目光带有探究意味地看了赵嘉宁一眼,暗暗想道:难道我一时不能自持,抚摸了她的脸。竟被她察觉了?
当即握拳抵唇咳嗽了一声:“自然。孤从来没打算把你送还给仕钰,帮人帮到底,自打孤为你欺瞒仕钰那一刻起,就没打算不管你。”
赵嘉宁心中一阵狂喜——太好了,慕容景不准备把她送还给薛钰!
却也更加确信了她昨晚一定与慕容景发生了什么——如若什么都没发生,他何以要这般帮他。
听雪说得没错,一旦她成为了他的女人,他一定不会再把她拱手送给他人,
这便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
只是……她心中又有了别的顾虑:“那之后,殿下打算如何安顿我呢?是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后将我送至宫外,还是……”
还是要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她虽然对他有好感,可也不愿被困在这宫中。
慕容景喉结滚动,深看了她一眼道:“孤从不强人所难,届时是去是留,全凭你自己的心意。若是想出宫,顾自会派人相送;若是愿意留下陪伴孤,孤也自会保你一世无忧,决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赵嘉宁怔了一下,心中霎时一片酸软。
他真好啊,她想,他从来不会强迫她,会尊重她的意愿。
他虽然贵为太子之尊,却是真真正正地将她当做一个与他平等的人来看待,而不是一件卑贱的玩物。
不像薛钰,只会恶劣地贴在她耳畔,身体力行,一遍遍地警告她,决不让她离开他身边。
让她这一辈子,只能做他的玩物。
——
永城侯府内,薛钰将书案上的一应物件全都扫落在地,之后瘫坐在了圈椅上,闭目向后靠去,深深地换了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整个京城都让他给翻遍了,周围一应官道客栈,也全都派人去搜查了。
挨家挨户,甚至是连花楼也不曾放过。
便是东厂和警衣卫,也都协同一起找了。
可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人?
她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他狠狠地攥紧拳,猛地砸向了桌案:“赵嘉宁,你到底去哪儿了?”
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
事到如今,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想赵嘉宁想得快要发疯。
赵嘉宁是他的药,他想,他必须将她抓回来。
便是这般搜寻不到,天无绝人之路,总还有别的法子。
他猛地睁开了眼。
他想到了一个人——赵嘉学。
赵嘉宁有多在乎她这个哥哥,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只要他将他掌握在手中,届时放出消息,还怕赵嘉宁听到后不乖乖现身么。
第64章
自从得了慕容景的承诺之后, 赵嘉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贵为当朝太子,既然答应了她,不会将她送还给薛钰, 料想不会食言。
——她算得了什么,他又何至于骗她。
没了心事之后,赵嘉宁的日子又过得悠哉起来, 只等风头一过, 便让慕容景送她出宫。
如今薛钰正在气头上, 自然发了疯似得找她, 但他总不能找她一辈子,等避过这阵子,也就好了。
赵嘉宁这一下彻底没了心事,在东宫吃好睡好,慕容景也时常过来看她,不过都没再宠幸她,这让赵嘉宁隐隐松了口气。
——反正迟早是要走的, 春风一度也就够了, 倒无谓再有什么牵扯。
她在东宫一切都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闷了点。
因如今薛钰正在着人大肆搜寻她,她也不敢到处乱走,只能闷在前殿的西次间中, 透过菱花槅扇窗,看着对面殿宇歇山顶上的明黄琉璃瓦。
竟是呆呆地数了一下午有多少块瓦片, 真无聊啊。
晚上慕容景过来陪她用膳,席间问她道:“听听雪说, 你近来觉得有些闷?”
赵嘉宁愣了一下:“啊?”
“委屈你了。”慕容景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水温柔, 唇边噙着一点笑意:“孤明早带你去一个地方。”
——
第二天慕容景带她去了后殿的东梢间。
后殿与前殿规制相似,前殿大多用来议事办公,生活起居则是在后殿,只不过慕容景议事过后多在前殿歇下,后殿便渐渐荒废了,尤其是这东捎间,从前是他的起居室,自他不用后,平日里也没人会过来。
这里要比前殿清静得多,向来无人走动。
慕容景道:“往后你就住在这里,倒还能透透气,也不用像之前那样闷在房里不出来,不过在外时,还是需佩戴面纱。”
赵嘉宁却根本无心听他在说什么,满目都是惊叹——她从没想到东宫里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正对房门的甬道两侧,遍植海棠,那一片海棠林宛如花海,繁盛欲燃,如云如霞。
风过花颤,漫天花瓣随风飘落,宛如下了一场红雨。
而慕容景就隔着这一场花雨,对她浅笑道:“喜欢么。”
赵嘉宁的心轻颤了一瞬。
她没想到他会为她花这样一番心思。
——那一片海棠林底下的泥土松散,显然是新近移植过来不久。
其实类似的事情薛钰也没为她少做,可从没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波澜,只因在她看来,薛钰所有哄人的手段到头来不过是为了取悦他自己而已,所以她从来都是理所当然地享受。
可慕容景不一样,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他贵为太子,有那样多的公务要处理,居然还肯为她花这样的心思,赵嘉宁说不感动是假的。
慕容景道:“其实一早就打算让你住在这里,只不过前些日子还没收拾好,如今一切妥当,也是时候将你接过来了。”
“如今春光正乱,孤想着,你闷坐在房中难免无趣,总要见识见识这外面的繁花似锦,无限春光。”
“东宫里不比御花园,也没什么奇珍异卉,唯有文华殿前的那一片海棠花开得正好,所以特地命人移植过来,也让你一窥这春日光景。”
“海棠娇艳,孤想,倒十分配你,你该是喜欢的……对了,孤还没问你,你最喜欢什么花?”
赵嘉宁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百花各有风姿,姹紫嫣红,我自然都是喜欢的。但要说个‘最’字……”
“我从前最爱白牡丹,如今……”她顿了顿,随即嫣然笑道:“如今觉得,海棠花就很好。白牡丹似雪如云,冰清玉洁,却未免过于矜熬,便由得它孤芳自赏。倒不如这一树海棠开得热烈,见了心中也欢喜。”
慕容景便笑道:“你喜欢就好。”又领着她去了一旁的花架前,赵嘉宁这才发现慕容景为她在花架下搭了一个秋千。
赵嘉宁惊喜极了,她只有小时候才玩过,后来摔了一回父亲就不让她玩儿了,她自此再也没碰过,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见到,便又勾起了她从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慕容景扶着绳索,看着她笑道:“坐上来试试。”
许久不曾玩儿过了,加上儿时又从上面摔下来过,难免留下了阴影。
她一时有些犯怵,抬头犹犹豫豫地望着慕容景,眼眸里含了层雾气,娇娇怯怯的:“我……”
慕容景喉结滚动,揽过她的肩头,将她轻轻按在秋千架上:“别怕,”他俯身靠近了她,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际颈侧,带了些酥麻之意,柔声安抚道:“有孤在,孤会接住你。”
说完便轻轻往前推动绳索,赵嘉宁被送了出去,晃至半空,又陡然落下,绳索又落回了慕容景手中。
如此玩了三四回,赵嘉宁尝到了兴味,惧意全消,倒是越玩越上瘾了,回头冲着慕容景喊道:“殿下,推得再用力些……我要荡得更高……”
慕容景弯起唇角,声音不无宠溺:“好。”这便将她推得更高。
谁知落下时身子一滑,赵嘉宁一时握不住绳索,眼见就要从秋千上摔下去,她惊呼一声,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中。
慕容景宽大的手掌抚着她的脊背,热意沿着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体内,灼人似得,赵嘉宁扭动了一下身躯,耳垂渐渐透出一点嫣红:“殿下……”
慕容景“嗯?”了一声,慢慢靠了过来,这一下与她贴得极尽,嗓音含着些许笑意,与她气息交缠:“孤说过,孤会接住你的。”
“有孤在,你永远不用害怕,孤会护着你的。”
——
这一天赵嘉宁玩得实在尽心,先是由慕容景陪着荡了半天的秋千,后来慕容景要走了,临走前又送了她一只京巴狗,叫做雪球,通体洁白如雪,毛长如狮,性子也机灵活泼,赵嘉宁爱不释手,又陪它玩了半天,追逐嬉闹,十分尽兴。
这便耗尽了体力,晚上睡得格外得沉,却也陷入了一个梦魇。
梦中她见到了赵嘉学,她欣喜至极,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却奇异地从他的身躯中穿行而过。
她不可置信似得,抬头望向了他,脸上惊疑不定。
却忽然见到赵嘉学的脖颈上渐渐显现出一条血痕,像是被刀刃割开的伤口,随即鲜血汩汩地从伤口出渗出,越流越多,直到眼前满目鲜红。
她“啊”得一声,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崩溃地捂住了双眼,耳边却传来赵嘉学渺若云烟的声音:“宁宁,哥哥要走了,特地来与你告别……我们宁宁已经长大了,今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不,不要!哥哥!”随着一声惊呼,赵嘉宁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才惊觉身上都湿透了——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65章
早上慕容景刚结束早课, 贴身的小太监便匆匆入殿,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慕容景脸色微变,拜别太子太保后, 匆匆赶去偏殿见赵嘉宁。
赵嘉宁一见到他,立刻上前,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宽大的衣袖下摆, 泪眼盈盈地看着他道:“殿下, 求您帮帮我……”说着竟要向他下跪。
慕容景喉结微动, 连忙伸手搀扶, 嗔道:“有话就说,好好的,跪孤做什么。你有什么所求,孤但凡力所能及,必定应允。”
赵嘉宁面含感激,抽噎着道:“多……多谢殿下。”
这便将昨日梦境详细告知。
慕容景沉吟道:“……不过只是一个梦境,沈姑娘, 你会不会是忧思过虑了?”
“不……殿下您有所不知, 我与我哥哥一母同胞, 从小便心有感应,那梦境十分逼真,一定是有所预示。”
慕容景观察她的神色, 蹙眉道:“你担心他……你怀疑仕钰?”
“是,他找不到我, 恼羞成怒,会不会迁怒到我哥哥身上?”
“可是父皇已经下令将他流放至潮州, 圣旨既下,这么些时日过去了, 如今你哥哥怕是早已到了潮州地界,山高水远,仕钰的手伸不到那么长的。”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偏偏做了那样的梦境……”
“转念一想,又有什么事是薛钰做不出来的呢?圣上为他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如果非要去求,圣上会不应允么?现在想来,还是我当初太天真了……殿下,您一定要帮帮我……”
慕容景微微皱眉,却也不忘柔声安抚她:“好,你先不要急。孤让人去打听打听。”便让身边的太监去前朝打探情况。
一炷香后小太监匆匆折返,附在慕容景耳边说了什么。
慕容景的眉越蹙越紧。
赵嘉宁看得心焦,催促道:“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涩声道:“下朝后,仕钰去乾清宫求见父皇了……听说是为了你哥哥的事,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父皇竟允他着人去潮州将你哥哥带回了,说是要收押大理寺,着期重新审判。”
圣口既开,应当是君无戏言才对,赵嘉宁万万想不到魏熙帝竟为了薛钰昏聩到这种地步,闻言当即晕了过去。
慕容景一直留神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状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接入怀里。
他抱着她快步走向床榻,一面高声喊道道:“太医,快传太医!”
所幸太医诊治过后并未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忧思过度,开两副安神药好好疗养即可。
慕容景在床榻边守了她半晌,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求他帮她保全赵嘉学。
慕容景见她苍白羸弱的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不免心生怜惜,叹了口气道:“孤保证,一定会留住他的性命,你安心静养,等孤的消息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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