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拼命地摇头,哭道:“我不敢了,不敢了。”
摇头的力道过大,下颌已经脱离了连玉的手掌。
连玉拿着丝帕一下一下擦干净自己手指上沾染的污渍,问道:“想让我放过你,也不是不行。你这张脸有太多细纹,不够鲜嫩,我也不是很喜欢。可是,你刚才对我的态度,我不是很高兴。”
花容听到她的话里有了一丝松动,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表忠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以后一定改正,唯您马首是瞻,对您唯命是从,只求您能绕过我这一次!”
连玉点了点头,把手伸到捆绑住花容的绳结处,小手一摸麻绳立壳断裂两半,松了开来。
她捏住麻绳一端,把绳子拖了出来,扔到花容面前,讥笑道:“绑人不搜身,这么蠢!还想作恶。以后老老实实做人,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我这样的好人。”
花容看着麻绳那整齐的断口,心脏忍不住又抖了一下,赶忙保证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再不做恶事。”
连玉耳朵一动,听到荣妈妈已经从前楼回来了,正在向后院走。
她低头看了看狼狈不堪跪趴在地上的花容,沉声道:“老五侵犯你,被我撞见了,然后他拿了你的银子跑了。记住了吗?”
花容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啊?”
连玉又重复一遍:“记住了吗?”语气里已经带了不耐烦。
花容虽还不是很明白,但立刻点头如捣蒜,应道:“记住了,记住了。”
连玉看了看门口,抬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又把身上的衣服扯得一团乱,走到房门口,最后回头看了花容一眼,眼神凌厉而凶狠。
花容的眼睛立刻丛看到她一通骚操作的震惊,转变成了惊恐,嘴里习惯性地保证道:“记住了!”
连玉转回头,一把推开了房门,嗷嗷哭着跑了出去,一路哭一路抹眼泪,速度快地惊人,路过之处甚至带起地上的落叶飞舞起来。
路人看见她这样从花容的院子里跑出来,都以为她这是被花容姑娘整治了,开始窃窃私语,悄声议论起来。
“花容姑娘又动手了?”
“连云柳姑娘的人也敢动手。”
“这一个,竟然能自己跑出来,不是被抬出来的。”
……
然而,连玉一嗓子嚎出来:“救命啊!花容姑娘被老五欺负了。”
……
众人一惊,事情好像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什么?她刚才说了什么?”
“花容姑娘被老五欺负了。”
“真的,假的?”
“最好是真的,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好能把老五赶出去,以后我们就不用受欺负了。”
……
此时,荣妈妈刚走进后院,眉心蹙得很深,正因为没能见到傅长史而心烦气躁。
迎面一团东西冲了过来,“嘭”的一声撞在了她的肚子上,带着她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体。
她正要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往她身上撞,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就被一声哭嚎镇得耳朵发麻:“救命啊!花容姑娘被老五欺负了。”
荣妈妈大惊,一把将还糊在她肚子上的小人儿提了起来,瞪着一双绿豆眼,问道:“你说什么?”
连玉被提在手里,没有再嚎,还打了个哭嗝,抹了一把眼泪,等看清楚了提着自己的人是谁,立马惊喜道:“荣妈妈,你快点去救救花容姑娘。我刚才看到老五把花容姑娘压在地上欺负,花容姑娘在挣扎着哭喊救命!”
荣妈妈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她本来就心气不顺,此刻更是火上浇油。心里的暴怒之气压都压不住,一把甩开了连玉,便气势汹汹地往花容院中走去,嘴里骂道:“老五这个狗东西!是不想活了,连楼里的牌面姑娘都敢欺负。”
院子里的不少人都跟在荣妈妈的身后去了花容的院子,一目之下,很有些浩浩荡荡的意味。
这时,得了消息的云柳和梅雪也终于从牡丹园中赶了过来,见连玉衣衫凌乱地站在后院之中,两人都不由地紧张起来,小跑至其身前。
梅雪上前拨开头发检查她的脸。
听说花容姑娘最爱毁别人的脸,她现在心脏跳动地快从嗓子里出来了,手指都在发抖,直到看到连玉那张完美无暇的脸蛋完好无损,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
连玉现在的身体机能非常旺盛,所以受伤后恢复的也快,这么一段时间,被花容一巴掌抽出来的红肿早已消散了。
云柳看了片刻她那依旧白.嫩无暇的脸,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板起脸道:“跟你说的话,你都听哪里去了?还敢往花容院子里凑,这次是你幸运,下次就不一定了。以后躲着点她。”
“好,我以后躲着她走,不过现在我还得去当证人。”说着,她便抬起脚往花容的院子跑去。
这一跑,差点将正在扯着衣袖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的梅雪拽倒。
梅雪与云柳对视了一眼,双双都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一转眼的工夫,三人也紧随大部队,到了花容的院中。而花容所在的正房,已经被围观的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连玉借着自己个矮人小的便利,硬是从众人的腿间挤了进去。
只见荣妈妈如一堵肉山一样站在屋子中间,花容则脸色苍白地歪在地上,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哭哭啼啼,拿着丝帕不停地抹眼泪。
“哭什么哭?你倒是说啊!是不是老五欺负了你?”荣妈妈皱着眉头,厉声喝道。
花容只是一个劲的哭。她好想说不是,她想说是那个贱丫头欺负她。
呜呜呜~~
贱丫头?
花容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刚刚挤进来正盯着她的连玉,身子忍不住一抖,连胳膊上的伤口都再次火.辣辣地刺疼起来,整个人哭得更悲伤了。
大家却只以为她是被老五欺负狠了,连说都不敢说,一提起来身子就抖得像筛糠。
花容顶着连玉的目光,不敢再墨迹,哭着喊道:“是,都是老五干的,他不但欺负我,还是个变态,你看我的胳膊,都被他刺成这样了。”
呲啦,她拉开了胳膊上的纱袖,把连玉刺的那个歪曲丑陋的牡丹花展示给荣妈妈看,哭道:“妈妈呀!你可要为花容做主,有了这么个东西,让我以后可怎么办呀!”
她哭得声泪俱下,全情投入,一度忘我地以为,她这一身伤痛真的都是老五所为,而不是那个小恶魔贱丫头。
荣妈妈捏住花容的手臂,手下的力道差点把这一截手臂给捏断,眼睛里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感觉能把人烧成骨头渣子。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他人呢?”
花容拼命地摇头:“跑了,他跑了!”
这一捏之下,牵动伤口,花容疼得冷汗直流,也顾不上其他心思了。只想着快点结束,让这魔幻又恐怖的一天快点结束。
“是跑了,他是追着我跑出来的,要抓我。我拼了命跑出了院子,身后就没有声音了。”连玉站在门口喊道。
荣妈妈松开了花容的手臂看过来,连玉嗫嚅道:“我……我也看见了,他拿着一根金簪一下一下刺向花容姑娘的手臂,那个样子好可怕,像一头吃人的恶魔。”说着身体还打着颤儿得往后缩。
恰好云柳已经挤了进来,把她拢进了怀里。她轻轻蹙起秀美,看了一眼地上的花容,说道:“妈妈还是快找人把老五抓起来吧!现在这样,院里的姑娘们哪里还能安下心来过日子。”
荣妈妈的眼睛从外面人头攒动的人群掠了一遍,叫道:“李成,陈石,挑几个人,去把老五给我绑回来。”被点到的这几个人,正是平日里跟老五关系交恶的。
她接着又厉声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谁敢去给老五通风报信,就当是同伙一起处置,到时候别怪我手下无情。”
外面一时传来嗡嗡地私语之声。李成和陈石已经招呼了相熟的伙计,奔了出去。这种能够名正言顺地报仇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必须好好把握。
荣妈妈被吵得一阵烦躁,冷声喝道:“看什么看?都没有事情做了?还不快滚!”
呜呜啦啦,眨眼间,屋外的人群便跑了个干净。云柳和梅雪也把连玉一起拉走了。
她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花容的侍女竟然不在,便问道:“香荷呢?她不在这里好好伺候你,跑哪里去了?”
“我让她去主楼,取昨晚落在那里的首饰了。”花容心虚地回道。
“好了,你也起来。别哭了,回头我让杏儿给你送瓶凝香膏,你涂一涂。等伤养好了,请刺青师傅过来,给你在这里刺一朵牡丹花遮一下,就看不出来了。”荣妈妈压着火气安慰道。
花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我……我不……”
荣妈妈挥手打断了她,说道:“你休息吧!我先走了,还有一大摊子的事要处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花容如失了骨架支撑的灯笼皮一样,又瘫了回去,心里哭道:我不要牡丹,我再也不想看到牡丹了。
第17章 报复
没过多久,老五被五花大绑地带了回来。审问之时,他自是不承认的,还招认出,只是帮花容绑了黎月那个丫头而已。但是他说的这些都没有证据,连玉和花容又坚定地咬死了他。最终荣妈妈大手一挥,下令打断他的腿,扔出去。
他在被拖走的时候,眼睛愤恨地一直盯着花容,像是要把她撕碎咬烂一口吞了。花容瑟缩着转头,不敢再看。
不多时,院中响起了撕心裂肺地叫喊声,恶毒的咒骂声,这些声音又渐渐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花容小心地觑了一眼旁边淡然自若的连玉,提了裙摆,悄悄往回走。路过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老五耷拉着一条软弱无力的腿被拖着往后门行去。
他们隔着院子有了最后一次对视,一个恨不得立刻手刃了对方,一个胆怯害怕只想躲着对方。
这场风波,对有些人是一场惊涛骇浪,对有些人却只是一场死水微澜。
傅衡的离开,并没有给连玉的生活造成多大的影响,她既没有荣妈妈的焦虑,也没有云柳的忧思,每日里依然愉快地吃肉,愉快地搞自己的事情。
她从来不信奉谁的守护,只靠自己。
前世,她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来来去去有过很多人,最终能够依靠的还是自己。
她行走世间的准则是,人可以利用,但不可以依靠,一旦对别人产生了依靠,就是把自己最脆弱的肚皮暴露在了风霜刀剑之下。依靠之人倒下或者离开之时,就是你被开膛破肚之日。
她利用荣妈妈和云柳,寻一处安身之所,却从未把他们当作可以为自己遮风避雨之人。
日子平稳悠闲地度过了大半个月,风雨如同大家担忧的一般,还是来了。
像是那把一直悬在脖颈之上的铡刀终于落下来,既让人提着的心安了下来,又带来无限恐惧。
这一日,秋日的斜阳散出温暖的余晖,春香院三层的花楼被夕阳照出昏黄的光晕,一派繁荣景象。
夕阳慢慢下沉,天色日渐暗了下来,花楼上映出的金光也稀疏着淡了下去。
勤快的帮佣们,在夜色完全笼罩下来之前,已点亮了挂着的大红灯笼。
吴望海就是这时候来的,他是坐着一顶宽大的轿子由八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一路抬着过来的,身后还跟了两排手持单刀的扈从。
等轿子落地,吴望海从里面拖拉着一条瘸腿出来的时候,早已有扈从搬了一张太师椅摆在春香院的门口,椅子上铺着赤红的锦垫,旁边放了一方小几,几上糕点茶酒一应俱全。
轿子落地处离太师椅极近,他拖着那条不好用的废腿,也不过两三步就走了过去,坐下。八个抬轿大汉,立刻抬着轿子撤到一边。
两排持刀扈从分列在他的两侧,虎视眈眈地站着,手中刀锋在大红灯笼地映照之下,寒光闪闪,很是迫人。
如此,春香院的门口被堵了个彻底。
初时,还有围观之人,想看看吴家的恶霸又要出来作什么妖。自那两排刀锋凛凛的扈从摆开阵势之后,连路过之人都低头快速小跑着而去。春香院的门前完全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演杂耍的戏团,出现在路中间开始表演杂耍,吴望海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酒,一边看戏,好不乐呵,宛如在自己家中一般。
这一切,荣妈妈和春香院的姑娘们,都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大家也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所以看向云柳的目光都透着埋怨。
“他这样一堵,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呀?”
“哎呀,我今晚上还约了李公子呢,这可怎么办?”
“妈妈,您快想想办法呀?”
“也不能让她一个人连累我们大家吧?”
……
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得荣妈妈头都要炸了,她厉声喝道:“都给我回去!今天不开工了。”
花容在走之前,幸灾乐祸地咯咯咯笑道:“咱们的云柳姑娘真是招人,还招了个痴情种子,看来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云柳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转身跟荣妈妈行了个礼,道:“妈妈,我也先回去了。”
荣妈妈按住了她的手臂,说道:“这事是冲你来的,你得先留下。”
云柳蹙起眉头坐了回去。
荣妈妈道:“我先下去探探口风,回来咱们再商量对策。”
一会儿的工夫,荣妈妈已从楼里出来,满脸堆着笑容走向吴望海,笑道:“吴公子,来了!怎么不进咱们楼里坐,这外边多凉呀!冻着公子可怎生了得。”
吴望海拿眼睛斜着她,冷冷一笑道:“爷可不敢进你们春香院,进去一趟,得断一条腿才出得来。我觉得坐在这里就挺好。”
荣妈妈尴尬地继续谄笑道:“这是哪里的话,那都是误会。那日是傅长史过于激进了,咱们也没有这个意思,咱们天天盼着吴公子来呢,吴公子可是姑娘们的财神爷,姑娘们都靠着吴公子的善心吃饭呢!公子,您今日就到楼里去坐吧,也解解姑娘们的相思之苦。”
“呵呵,傅衡给我画了个道,不准我再踏入春香院一步。魏国公府权大势大,我可不敢破这个例。”吴望海老神在在地躺在太师椅上翘着脚,“哪个姑娘想我了,让她出来跟我走,我给她出赎身银子。你这全楼的姑娘都跟我走,我也赎得起。”
荣妈妈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垮掉,笑道:“吴公子身家豪富,我自是知道的。只这姑娘都跟您走了,生意还怎么做呀!您不愿到楼里坐,那可否请您移个架?您坐在这里,姑娘们连饭都吃不上了,您就怜惜怜惜她们这些可怜人吧!”
吴望海从小几上端了杯酒,一口喝下,龇了龇牙,奸笑道:“这个简单,你让云柳下来跟我走,爷现在立马打道回府。”
荣妈妈一脸为难道:“云柳可是我花重金培养的,她若是走了,我的花楼还怎么开得下去。多少人都是冲着云柳的琵琶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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