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凉凉地道:“不用看,那不是你们能买的?”
连玉猜想,又是一个怕她们没钱的,于是她把刚才卖野物得来的那一兜银锭子,“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昂首道:“你打开门做生意,我们怎么就不能买了?多少钱,你看这些够不够?”
掌柜看见那一袋沉甸甸的银锭子,走了过来,一脸肉疼的盯着那袋银子看了又看,恭敬道:“这位小姐,真不是我不愿意卖给你,也不是银子多少的事。”
第33章 长史
连玉板起小脸, 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掌柜遗憾地回道:“您别看这张弓外形灵巧,其实这是一张六石弓。别说像您这样的小姑娘,就是来店里的壮士们也无人拉开过。”
连玉继续打量着那张弓:“没人能拉开, 卖不出去, 你们还摆出来?”
掌柜回道:“这张弓是上等万岁木所制, 弦也是用得健壮雄鹿的鹿筋,是一件珍品。一位制器大师,委托我们代卖的。”
这张弓放在店里已经两年多了,初时来店里的客人都很感兴趣, 总要拿下来看一看试一试, 最终没有一个人拉开, 渐渐地便开始无人问津。
他早就想把这弓给换下来了, 但制器大师崔老执着地要放在这里,说什么“好弓要等有缘人”, 要不是老板欠了他大恩情, 怎么可能让他一直霸占一个展位。
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拉开六石弓的有缘人。若不是看在那一包银子的份上,他实在是懒得搭理。
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 最是好哄骗, 就喜欢些镶金坠玉的宝剑匕首什么的。难得来了一只肥羊, 一会儿得把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多卖几件。
掌柜微微弯下腰,笑道:“小姐,要不要到这边……看看……”
连玉已懒得跟他废话, 一跃而起, 把漆黑的弓拿了下来。触手温润,纹理清晰, 左手握弓,右手搭弦,轻轻一触,便能感受到强劲的力道。
掌柜顿了顿,还是把后边的话说完了:“……咱们店里还有很多适合小姐用的珍品。”
连玉只当没听见,问道:“多少钱?”
掌柜谄笑道:“您先去看看货物,看上了咱们再谈价钱,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连玉从架子上挂着的箭囊内,抽出一支箭矢,漆黑的弓在她的左手中打了个转握紧,右手拿箭搭弦开弓。
连玉轻松地把手中的弓拉得如满月一般,长箭瞄准了掌柜的咽喉,坏笑道:“我是问这张弓多少钱?”
掌柜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真的没想到有人能拉开这张弓,而且还是这么个看上去娇软柔弱的小姑娘。
整个兵器铺子都安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屋子里再次响起连玉清脆的童音:“多少钱?”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在问“这块糖果多少钱”一样纯真,如果她现在没有拉满弓弦,箭指别人咽喉的话。
掌柜身体不禁哆嗦起来,断断续续地回道:“一……一……百两。”越说越害怕,尝试着改口道:“要不……五十两……”他只求眼前这位祖宗,收了箭快点走。现在这种情况,这祖宗要是手上脱力了,自己必将血洒当场。
连玉看着掌柜那张脸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一粒粒滚落下来,微微笑了一下,收了弓箭。
掌柜见此,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连玉从怀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柜台上:“一百两在这里。”顺手抄起之前放在上面的那一袋银锭子,放进飞霜手中,又回身拿起挂在弓架旁边的两壶箭矢,开口道,“飞霜,我们走。”
飞霜接过钱袋,和连玉并肩走了出去。
这时,兵器铺子里其他的客人和伙计才反应过来,开始互相小声议论起来,猜测这是哪家的孩子,年纪小小就天生神力,着实厉害。
连玉得了喜欢的弓,甚是开心,拉着飞霜找到城中最好的酒楼,进去好好吃了一顿,才回客栈。
第二日,东方初白之时,她们的车队又重新出发了,向着禹州而去。
几日后,一个天生神力的小姑娘拉开了那张六石弓的消息在寻州城传得沸沸扬扬时,连玉早已顺利到达了禹州,并且还在这里遇到一个熟人。
此时的连玉正坐在马车前室研究她新买的弓,已经两天了依然爱不释手。飞霜坐在旁边,手握着马鞭负责驾驶马车。
车队在禹州城外停了下来,长史府的管家正在前边跟雷老夫人见礼。原是两天前在寻州时,雷老夫人便派人提前送了信过来。
也从管家这里得知,禹州竟是昨日得了信才知道她们都还活着。
一出博州境,就送出的那封报平安的信,这边并没有收到。
片刻之后,车队重新动了起来,离开了长长的排队人群,由管家带着直接从另一侧进入了禹州城。
连玉几人,之前就答应了雷老夫人的邀请,先一起住在长史府,再慢慢寻亲。有雷擎这个禹州长史帮忙,肯定比自己去寻找,容易得多。
一路缓缓而行,穿过热闹的街市,连玉好奇的端详起来。她发现这个地方的人生活的很平和,不管是王朝的腐败,还是四地而起的烽烟都没对这里产生影响,人们还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样子。
一炷香的时间后,车队已经行至长史府门口。
朱红的大门敞开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站在大门口,向着车队的方向张望着。
车队刚刚停下,立马响起了劈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开的鞭炮纸在空中飞飞扬扬,像下了一场红色的雪。
雷老夫人刚被扶着从马车中走出来,那中年男人便眼含热泪地奔了过来,“咚”的一声,双膝跪在地下,哭嚎道:“母亲,孩儿不孝。”
雷老夫人的眼眶也热了起来,抓住男人的手,道:“好孩子,快起来。都过去了,母亲这不是好好的吗?”
原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雷老夫人的儿子雷擎,禹州长史。
雷擎抱住母亲的腿,痛哭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母亲了。直到昨天收到报信,说母亲已到了寻州,我这颗心才活了过来。若是我早早接了母亲来禹州尽孝,母亲又哪里会遭受这样的祸事。”
雷老夫人拉着雷擎的手,稍稍用了力,转身道:“好孩子,咱有话以后慢慢说,先过来见见你的夫人和女儿们。”
雷擎这才顺势站了起来,看向站在母亲身旁的陈氏。
陈氏此时也已经热泪盈眶,她微微屈膝行礼,哽咽着喊了一声“老爷~”
雷擎看着她雪腮沾泪,虽已上了年纪,却仍有一分我见犹怜的风韵,正要握了手安慰一下。
“母亲和姐姐已经到了。”一个鹂莺婉转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34章 闹剧
众人闻声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段苗条穿着红色衣裙的漂亮女人,此时正笑着走过来,手中还牵着一个七八岁臭着一张脸的男孩。
雷擎想要安慰妻子陈氏的手不自然地收了回来, 笑道:“平安回来就好, 先进府。”
那漂亮女人也笑道:“府里什么都备好了, 母亲和姐姐一路舟车劳顿,先进府里休息休息。”转而拉过那男孩,“快叫祖母和母亲。”
那男孩看着雷老夫人,乖乖喊了一声“祖母”, 雷老夫人掏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封给他。
雷擎一直在外地就职, 妻子和女儿留在博州替他尽孝, 便在外边又纳了个妾室, 服侍左右。
这个男孩就是妾室宋婉儿所生,名唤雷胜, 自出生起就一直随他在任上, 从未回过博州老家,所以此次还是第一次与家人相见。
雷胜看了陈氏一眼,冷哼一声, 把头扭到一边,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雷擎打哈哈道:“先进府, 认亲的事等会儿再说。”
雷老夫人沉了脸,但也没说什么,向府中走去。在大街上闹起来不管谁对谁错,都是很丢家族面子的事。
陈氏垂了眸, 没有吭声。顾倩儿和顾盼儿相视一眼, 都微微皱起眉头。众人相携着一起进了长史府。
连玉跟在后边,戳了戳飞霜的胳膊, 笑道:“这下雷家可是有好戏看了。不知道最后胜出的是老虎王还是猴子王?”
“那咱们还借住在雷家吗?会不会不太方便?”飞霜踟蹰道。
连玉一脸的幸灾乐祸:“住啊!当然要住,我最喜欢看热闹了,有个这么大的热闹在里边等着,怎么能走。”
“可是……”飞霜还是有点犹豫。
连玉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安心,不会牵扯到我们的,有免费的饭吃,免费的房子住,为什么要走?不符合我连玉雁过拔毛的风格。”
飞霜叹了口气,只能陪着她一起进了长史府。
这长史府占地不小,是座前后三进的大宅子。连玉四人被丫鬟领着送进了西边的心字院,依然是连玉和飞霜同住一间,云柳和黄莺同住一间。
简单的梳洗一番后,丫鬟送来了饭食,传话说,让大家先垫一垫,晚饭时设了正式的接风宴。
送来的饭是正常的饭量,本来客气的垫一垫,对连玉来说差点连垫都够不上。
不过她也懒得折腾了,吃过饭之后,便躺在床上睡了。
然而雷家正堂这边却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雷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上首,雷擎坐在她的另一边,陈氏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首,再依次是雷倩儿,雷盼儿。
陈氏的对面是妾室宋婉儿,再往后是雷胜。
如此的泾渭分明,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今日见了这样的雷胜,老夫人直觉得五雷轰顶,没想到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儿子,在后宅上竟是这么个糊涂样。
雷老夫人把全场众人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向雷擎,板着脸道:“雷擎,你还认不认我这个母亲?”
雷擎听了大惊:“母亲,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不认母亲。我能有今天,全得益于母亲的养育和教导。”
雷老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你还记得我的教导就行,那我就问问你,我们雷氏家规里哪一条允许一个妾穿正红色的衣服?不说我们雷氏,就是大周朝哪一个有传承的家族里允许妾室穿正红了?还是今天这样正式的场合?你以为这是打得谁的脸?陈氏的脸吗?你们真是愚蠢,这打得是我们博州雷氏的名声,打得是你头上这顶乌纱帽。这若是在云京,一个治家不严就把你扣得死死的。”
雷擎被说得垂下了头,冷汗淋漓。
宋婉儿立时慌乱地跪倒在地,喊道:“都是妾的错,妾只想着母亲和姐姐平安回来了,是喜庆之事,该穿得亮色一点。都是妾的疏忽,妾这就去换了。”
“等等,你先在这跪着,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雷老夫人冷冷道。
这时,坐在下首的雷胜看到亲娘被欺负,跳了出来,大喊道:“我娘才不是妾。我娘是长史夫人。”之前雷老夫人说的那一大段,他没怎么听懂,但是刚刚母亲下跪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
他最恨自己妾生子的身份。
刺史家的笙哥儿念书没有他好,打架也打不过他,每次都骂他是妾生子。
前几天,他娘一脸开心地告诉他,博州那个老妖婆终于死了,以后他娘就是长史夫人,他就是雷家的嫡长子。
自那以后府中人对他娘的称呼也由二夫人改成了夫人。
他不知道博州在哪里,也不知道兵乱是什么,他只知道那些人死光了,他就是嫡长子。
可是这样的美梦还没做几天,这群人不但没有死,还活着找到了家里来。
今日,这些人一来到,又说她娘是妾,又要把他打回妾生子的身份。
他愤恨地瞪着这些闯进家里的人,骂道:“你们为什么不死,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活着闯到我们家里来,你们都给我滚,滚出我家,这是爹娘和我三个人的家,我们不欢迎你们。”他接着哭着转头看向雷擎,喊道:“爹,她们欺负我娘,你快把她们都赶出去,把他们抓到大牢里去。”
陈氏和雷家姐妹都震惊地看着发疯的雷胜,又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雷擎。
宋婉儿哭着扑过去,抱住雷胜,直摇头:“胜哥儿,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雷擎转头看见母亲铁青的脸色,张了张嘴,想解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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