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到这么大,除了在连玉那个臭丫头手里折过脸,还没在同辈人面前怵过谁,更何况是府中的一个庶子。
她根本就没有把雷胜放在眼里。
雷胜被她一串话,说得面红耳赤,心绪起伏难平,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炸。
他才是雷家的继承人,以后整个雷家都是他的。眼前这个女人,过不了两年就会被嫁出去,不过是一盆马上就要泼出去的水。
她凭什么看不起他,凭什么在雷家指手画脚,她以为她自己是谁,一个没用的女人也敢看不起他。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没有用的女人。我不管是嫡长子还是庶子,都是父亲的独子,是整个雷府唯一的继承人。你说,我要是杀了你这个没用的女人,父亲会不会保住我?”一个阴恻恻地声音从雷胜的口中传出,他的眼睛更是像一条毒蛇一样盯着雷倩儿一动不动。
雷倩儿蹙着眉头,冷笑道:“就应该让父亲看看你这心思歹毒的恶心样子,让他看看都养了个什么玩意儿?祖母说得对,你这种东西不要也罢,还觉得自己是个男的就了不起了。真是可笑。”
雷胜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忽然,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如箭一般猛然冲了出去,双手推在雷倩儿的身上,把她推进了湖里。
雷倩儿惊叫一声,眼看就要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在那一瞬间,连玉从树上跳了下去,在雷倩儿接近水面之时,飞起一脚踹在了她的腰部,把她整个人踹得直接飞了起来,“嘭”的一声落回了湖边的地面上。
连玉的手中抓着一根树枝的尖梢,借助树枝的弹力,一个反弹又回到了树上。
而落在岸上的雷倩儿却是脸着地的,糊了一嘴的沙土不说,脸都磕破一片,渗出血。
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小丫鬟赶快跑上前,把雷倩儿从地上扶起来。
连玉轻飘飘地从树上跳了下来,看了看雷倩儿狼狈的脸,忍不住笑出声。
雷倩儿刚想骂人,当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连玉时,最后只憋出了个“你”字来。
连玉轻轻笑道:“救命之恩,以后记得要涌泉相报。”
雷倩儿被她这句话气得一哽,眼泪流得更凶了,在沾满灰土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脏污的痕迹,心中忍不住骂道:谁让你救了,摔成这样,还不如掉到湖里,这湖水看上去就不深,能淹死人才怪。
连玉转身晃悠到雷胜的面前,抬手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嗯,正好一样高。
她看着眼眶都愤恨到发红的雷胜,笑道:“你是嫡子还是庶子,我不关心,你是不是天才,我也不关心,不过你说女人没用,我就不太高兴了。”
她绕着雷胜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淡淡道:“我没有爹,也没有娘,孤儿一个。从身高来看,咱俩应该一样大,我是女的,你是男的,那我们来比比谁更有用吧?”
话落,在雷胜还没有问出那句“怎么比”的时候,她已经一脚把雷胜踹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水花四溅,雷胜已跌入荷花池中,四肢在水中不停地扑腾。
连玉在岸上看了一会儿,跳起来,再次抓住一处树梢,跃入池塘之中,一把抓住雷胜的衣服提起来,把他抛上了岸。自己则借助树枝的反弹之力,轻轻落回岸边。
走到雷胜身前,盯着他那本来冻得苍白却又因为不停地咳嗽而充血变红的脸,笑道:“我是不是比你有用一点?你要是想去找自己的爹娘告状,就尽管去,废物一般都喜欢搬救兵。就这样还自称天才,蠢材还差不多。”
她伸出一只白皙的小手,拍了拍雷胜的脸,啧啧道:“我最讨厌看不起女人的人,以后说话记得小心点,不要让我听见,不然听见一次打你一次哦。你要是不相信呢,最好问问你旁边这位姐姐,我是不是脾气不太好?”
“老老实实做人,是不是块好材料,不是你的身份说的算,也不是你的性别说的算,靠的还是自己的本事。”
说罢,看了看这同样狼狈的两姐弟,站起身走了。
话说,寒竹从连玉手中脱身之后,根本不敢停留,抱着怀中的两轴画,一路小跑着绕过大半个禹州城,冲进了城西的一处知名茶楼——嵩云楼中。
他噔噔噔地踩着楼梯,一气跑上二楼,推门冲入雅室之内。
手中正在分茶的孟泽深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一番,只见进来的寒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色绯红,连衣服的下摆都少了一截。
他长眉微蹙,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寒竹喘了一会儿,气息总算平稳下来,脸色沉重地回道:“公子……公子……”卡住了,心中想来想去,那个臭丫头叫什么名字来?到底叫什么来?怎么想不起来了?不对,是他从来就不知道那丫头的名字。
一着急,他直接喊道:“公子,你的女儿追来了。”
呸,这张破嘴,我在说什么。
第39章 书院
孟泽深还未做何反应, 坐在他对面的长须老者一惊,瞳孔微张,疑问道:“女儿?你有女儿了?”
孟泽深将手中分好的茶, 为对面的长须老者斟上一杯, 淡淡道:“没有。”话落, 眼神凉飕飕地看了寒竹一眼。
寒竹身体禁不住一抖,连连改口:“不是,不是公子的女儿。是公子在浦州遇到的一个丫头,非要认我家公子当爹。现在她追到禹州来了。”
他扯起那块割断的衣摆, 展示给两人看:“我在会元楼门口遇到她, 她抓住我的衣服, 不让我走, 要我带她来找公子。我没办法,才割断衣摆跑了。”
长须老者惊奇道:“这么彪悍的小丫头, 多大?”
寒竹瘪瘪嘴, 哭丧着脸,抬手在胸口的位置比量了一下:“到这里,不知道具体多大, 可能八九岁吧。”
长须老者摇着手中的纸扇, 呵呵笑道:“没见到追过来让你负责的姑娘, 却先来个认爹的,有意思,有意思。”
孟泽深呷了一口茶,看向寒竹, 道:“你又被她耍了。她定是看到了你, 过去逗你玩而已。你再这样,我该考虑把你送回朔北去。”
寒竹赶紧跟主子求饶, 表示下次再遇到那丫头,他绝对不怂。
孟泽深伸手抽走他怀中的那两轴画,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长史府这边,傍晚时候,梁升让小丫鬟过来送了消息,他舅舅雷擎今日不太方便,要等明日才能过去求拜帖。
云柳等人只能再多等一日。
梁升没能求到拜帖的原因,主要是雷擎昨日与宋婉儿一番争吵之后,去了花楼。在花楼中,借酒浇愁一整夜,最后直接醉倒在里面。直到今日下午,才被雷老夫人派出去的人寻到,抬了回来。
这一晚府中风平浪静,雷倩儿和雷胜那里都未闹出什么动静,来找连玉的麻烦。
心字院中的桂花还是那么香,连玉在这幽香之中甜甜的陷入梦乡。
第二日,天空飘起细细的雨丝,院中的绿树之上,像是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花与叶都已看不甚清楚。
整个上午都未见梁升的身影。
午食过后,雨水渐渐大了起来,打落了泛红的枫叶,打落了金黄的桂花,浸透树下的泥土。
混合着桂花的幽香和泥土的土腥之气的独特气味,在院子中升腾起来。
连玉的鼻子动了动,狠狠吸了一口气,她喜欢这种味道,这种真实的原始的味道,没有被过度科技所代替的味道,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鲜活,属于人类的,属于世间万物的自然的味道。
飞霜还在连廊上练剑,也不知这是今日的第多少遍,十遍,二十遍……连玉没有数过,飞霜总是有一种独特的定力,把她认为重要的事情,不厌其烦地重复一百遍一千遍,甚至更多。
剑尖挑起的水滴,落在在连廊,浸出了两个规则的弧度湿痕。
连玉坐在稍远的地方,以防被甩过来的雨滴打湿。她吃了一口点心,又喝了一口热茶,心满意足地欣赏院中雨打花落的美景。
濛濛雨丝之中,出现了一柄青竹伞,伞沿遮住了来人的脸,伞下露出一身天青色锦袍,穿着锦袍的人身材颀长,脚上的黑色粉底靴踩在院中那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上,阔步行来。
来人一路行至连廊之下,收了青竹伞,衣摆已被雨水洇湿了一片。
连玉抬起头,笑道:“这样的雨天,梁大哥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经过一番装扮的梁升。他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云柳,略有两分失望,问道:“李姑娘呢?我来给他送魏先生的拜帖。”
连玉从座椅上跳起来,笑道:“已经拿到拜帖了呀!梁大哥快坐,我去叫姐姐过来。”一蹦一跳地向着云柳房间走去。
房门开了,又关上。
须臾,云柳穿着一身梅子青的衣裙沿着连廊,姗姗而来。
梁升起身迎上去,两人在小几边坐下。他从怀中拿出一张墨蓝色的拜帖,递到云柳手中。
云柳接过拜帖打开看了看,两人低头聊了起来。
连玉走向连廊另一边的飞霜附近,捡起一根木棍,向着持剑的飞霜击去。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手打了一场。
次日,雨过天晴,秋阳正好。
碧空仿佛被昨日的雨水清洗过一般,异常的澄明清朗,雁群排着队,从云下飞翔而过。
扑面而来的晨风,凉凉的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又带着雨后的湿润水汽。
吃过早食,连玉一行人,便在梁升的陪同下,坐上马车向城西的竟清山而去。
竟清山树高林深,一片郁郁葱葱。雨水清洗之后,树绿得更浓,更亮。林间有鸟儿啁啾,山道愈显清幽。
行至山门,山上已有朗朗读书声传来。梁升下马,上前将拜帖奉上。
有一小童子拿着拜帖,飞奔着上山去。
一刻钟后,小童子回来,与守门人招呼一声,在前方带路,领着梁升和马车中的连玉云柳等人向着山上走去。
几人一路被带至一处庭院内,堂前挂了一个黄梨木的牌匾,上书“望云居”。
进入望云居内,只见一个长须老者正拿着一卷书在看,听到动静,他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众人。
梁升忙行礼:“魏山长,安。在下梁升,借了舅父的帖子,来拜见魏山长,实是有事所求。”
魏玄将手中的书册放在案几上,坐正了身子:“几位请坐。阿通上茶。”声落,厅堂内室中跑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书童。
众人依次落座,梁升和云柳坐在上首,连玉和飞霜坐在后边。
那叫阿通的小书童熟练地摆弄好茶具,为几人斟好茶,退至魏玄身后,站定。
这魏玄魏山长,是名扬天下的当世大儒。穿一身青灰色的宽袍大袖,自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气韵。
连玉的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心中念道,原来这就是,想收萧霁川和孟泽深为徒而不得的那个家伙呀。
魏玄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圈,笑着问道:“不知贤侄是为何事?但说无妨。”
梁升恭敬回道:“在下也是受外祖母所托,帮这位李姑娘寻找一位故人。前日里在城内会元楼中,打听到姑娘的故人曾在竟清书院任教过,其他并无消息,所以只能过来麻烦山长了。”
“哦?”魏玄疑问道,“你们要寻的这位故人姓甚名谁?”
云柳起身,屈膝行了一礼,道:“回山长,小女子所寻之人姓魏名池,是一位教书先生。”
魏玄意味深长地看着云柳,笑道:“魏池啊,他确实在这里教过几年书,不过五年前,已经离开了。”
云柳道:“小女子前日从几位书生口中得知魏先生早已离开,今日过来便是想从山长这里寻一寻魏先生的去向。山长可知道魏先生如今在何处?”
魏玄道:“魏池到南边寻一本古籍,此行千里之远,归期不定。”
听了这话,一行人都脸露失望。
黄莺更是忍不住急道:“姑娘,那我们可怎么办?”
第40章 魏池
魏玄观察片刻, 开口问道:“姑娘寻找魏池所为何事?老夫与魏池同出一家,算是魏池的族兄,姑娘有何难处, 不妨说来听听, 老夫或可替魏池担当一二。”
云柳沉默了一会儿, 抬起头看着坐在上首的长须老者,回道:“家父是原洛州刺史李士元。破家之际,父亲曾有所嘱托,说是但有一日得以脱身, 可去禹州寻魏池先生得一份庇护。”
魏玄一惊, 急问道:“你可知道你父亲和魏池之间的渊源?”
云柳微微摇头, 道:“家父未曾提起过。如今世道崩乱, 小女子实是无处可去,才想着来寻一寻魏池先生, 看看能否寻得一处容身之地。”
魏玄沉思, 看来李士元未曾透露当年搭救魏池之事。
当年魏池在洛州游学之时,牵扯进一件□□盗掠之案,被人诬陷, 难以脱身。最后是李士元惜才, 动用私权放了魏池。
此事因于名声有污, 魏池从未对旁人提起过。
魏玄也是五年前才知道的,那是在魏池准备离开禹州之前,特来告知他此事,并嘱托若有李家人寻来, 请阿兄代他照拂一二。
据他所知, 当年魏池离开之际,曾向李士元承诺, 他日若有所需,可将子女送到禹州,他代为教导。这个教导,是他作为一个教书先生能给予的最真诚的回报了。
然而,精明如李士元,却将此当成了一个可以遇难托孤的退路。
魏玄抬眼看了看站在厅中弱柳扶风般的姑娘,想到李士元没有把事情讲透是为魏池留了颜面的,遂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池弟离开前,于此事上嘱托过老夫,令尊曾对他有恩,今日池弟自然有义务照顾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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