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脸被抽疼以后,连玉提高了声音挑衅道:“黑风怪,你就这点本事?”
说完,把脸往下一埋,埋进了马儿背后漆黑油亮的鬃毛里,一口咬住了一把鬃毛,用力往上扯。
马儿受疼,嘶鸣一声,驮着她窜了出去。转眼间,一人一马便消失在了书院门口的山道上。
寒竹惊道:“这就是她想出来的威风名字?黑风怪,我要是那匹马,被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我也得生气。真是马生不幸。”
孟泽深示意钟平,把手中牵着的两匹棕色骏马交给飞霜和柏松,说道:“你俩也去熟悉熟悉新的马。寒竹,你回去骑了马,跟在后边看顾着点。”
钟平交了马,回来,问道:“那表小姐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
孟泽深转身往回走去:“她没事,不过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不用在这里等了。”
他这话说得很准,等到连玉和她的黑风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一人一马,回来之时,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满身泥垢,毛发散乱,像是在泥坑里来了一场殊死搏斗。
不过,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变得温和友善了许多,看起来,是已经初步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共识。
连玉没有收拾自己,回来提上刷马的工具,便牵着黑风怪去了后山的溪水边上,开始认认真真地给它洗刷身上的泥垢。
马儿站在溪水之中,很老实地享受着连玉的服务,头高高地昂起来,还是一股傲娇的劲头。
连玉本来也已经筋疲力尽,现在还要在这里伺候它,一看到它这小表情,瞬间来了脾气,一刷子拍在马屁.股上,呵斥道:“把头给我低下来。”
黑风怪转过头,看了看她头发毛叽叽,一脸凶悍的样子,打了个鼻哼哼,把头低了下来。
连玉提一桶水浇上去,开始揉搓它那被泥巴糊到一起的鬃毛。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准备出发了,竟清山上的这场雪也已经化了个干净。
次日上午,魏山长和云柳等人在书院门口给几人送行。
云柳拉着连玉的手,眼中的泪珠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哽咽道:“今日一别,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妹妹送我以新生,这份恩情,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相报了。”
“妹妹是天上的鹰,会飞得更高更远。我就在这山中日日为妹妹祈福,愿妹妹日后逢凶化吉,前程似锦。”
连玉抱了抱她,安慰道:“姐姐可不要记什么恩情,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以后得了空,我自然会来看望姐姐的。”
云柳侧身看向孟泽深,施了一礼:“阿玉年纪小,性子跳脱,以后就拜托孟公子多看顾几分了。”
孟泽深点点头,回道:“应该的,李姑娘客气了。”
云柳福了福身子,转身又走到飞霜面前,细细交待起来。
连玉则跳到魏山长面前,笑道:“魏世伯,我要走了,就祝你早日觅得佳徒,教出栋梁之材,了却遗憾。”
魏山长抚着长须,笑道:“那我就借丫头的吉言,等着佳徒上门。”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从山道上传来,众人齐齐望去。
一人骑着马儿正快速地向这边奔来,手中马鞭抽得啪啪直响,表达着主人的急迫。
等到近了,连玉才认出马上的人竟是许久未见的梁升。
站在一旁的云柳,扯了一下连玉的衣袖,不好意思道:“前两日,他过来的时候,我跟他说起你们今日要走。他这么赶过来,估计是赶着来送你们的。”
梁升有时会到山上来,给云柳送些平日里用的小东西。
也就那么几次,不算频繁,连玉和飞霜一直都很忙,白日里甚少留在院子里,所以一次也没遇到。
如今一见,却是感觉已隔了很久一般。
梁升下了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息道:“终于赶上了。昨日外祖母知道你们要走,便准备了一份程仪,让我送过来。”
“今早城门一开,我就出发了,终于赶上了。”说着,他从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递了过来,包袱之中是一个长条形的红木盒子,盒子上锁着一把黄铜小锁,两把小钥匙用一根红色丝带系在旁边。
连玉接了包袱,笑道:“谢谢梁大哥,也谢谢老夫人还惦记着我们。”
“麻烦梁大哥替我转告老夫人,日后再到禹州城来,连玉一定上门拜访。”
梁升笑道:“那我就在这里祝你们一路平安。”
孟泽深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光,提醒道:“不早了,该出发了。”
话落,便率先上了马,紧跟着连玉也跃上了黑风怪的马背。
飞霜寒竹等人陆续上马,众人在马上抱拳施一礼。
孟泽深说了一句:“诸位,有缘再会。”扬起马鞭,一行六人顺着山路奔驰而去。
他们下了山,没有再入禹州城,而是沿着小路绕上连接南门的官道,径直南下。
不多时,六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一片茫茫烟尘之中。
第51章 捕捉
如今她们向南行去, 一行人也算是个个身强马壮,再不像当初刚从浦州出来的样子,一路胆战心惊, 万分防备。
一连行了几天, 路上倒是平安无事, 经了遥州、离曲,过青牛峡,已经进入岭南道境内,再取道合浦, 向崖州方向继续行去。
一路行来, 吃饭住店, 全由钟平一手安排, 偶有一些杂事,也是寒竹和柏松包办。
连玉乐得省钱省力, 也着实感受到了做大小姐的好处。
每日里不过骑骑马, 赶赶路,享受一下沿途风光,再悄悄地在自己的地图小册子添上两笔。
如此过了六七日, 她又感叹, 日子过于枯燥, 竟是没有机会发点小财财。
枯燥还可以忍受,主要是没有机会发小财财,让她检验一下这段时间战斗力的提升。
也不知道是这一片的民风淳朴,还是盗匪们太有眼力劲。
这一日, 他们刚进入苍鸿岭, 本来艳阳高照的天,忽然浓云密布, 狂风大起,天空瞬间暗了下来,阴沉沉的,压得很低。
乌沉沉的浓云在头顶上翻滚着,狰狞,凶蛮,像是要把这片大地吞噬一般。
在这浓云之中,不时的,还有两道闪电伴着隆隆惊雷,刺亮森寒地劈来,像寒光凛凛的钢刀。
大家意识到,这是一场狂风暴雨将来的前照。
孟泽深提醒道:“快跑,寻遮雨之处。”
众人齐抽马鞭,加速前奔。
连玉座下的黑风怪,一马当先地窜了出去。
跑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连玉惊喜大叫:“这里有屋子,去这里。”回过头看了一眼,接着说道,“你们拾些干柴,我先去打两只猎物,避雨的时候吃。木柴要多拾一点……”
声音越来越小,她骑着黑风怪已经消失在山神庙后边的密林之中。
剩下几人在山神庙前下了马,牵着马儿走进院中,院中荒草乱石,断壁残垣,荒凉破败的已有些年头。
庙宇已没了门,黑洞洞的,两侧的残破窗棂耷拉在窗台上,看上去随时要掉下来。
柏松和寒竹把几匹马接过去,拴在了西侧的两棵树上,这树本来是长在外面的,但现在院墙已彻底坍塌,倒是方便栓马。
几人解下行李,又卸了马鞍,提着一起进了山神庙内。
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庙内,在神像后的角落里,挤挤挨挨地缩着二十多个人。
他们面露惊恐地看着进门的几人,在看到几人手中的兵刃时,又瑟缩着往后挤了一点。
真的只有一点,因为后边也是人,实在挤不动。
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单薄破烂,很像是出来逃难的流民。
孟泽深看了看他们,走向了与这些人距离最远的另一个屋角。
寒竹和柏松,疾步跟了过去,把行礼往地上一放,便奔出去捡柴火。
飞霜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吭声,放下手中的包袱,跟着寒竹他们出去了。
大雨眼看着就要下来,三人快速地往屋内搂干柴,根本顾不上那一堆人。
钟平走到孟泽深旁边,低语了几句,起身又走向角落里的那群人,含着笑,温和地说道:“各位不用紧张,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来此处躲一躲雨。”
那些人听了这话,似乎是没有初见时那么紧张,但依旧只是看着他,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钟平也不再强求,笑道:“我们在那一处,其他地方,各位随意即可。”
话毕,便转身回去,开始收拾地上的尘土杂物。
孟泽深走进院子,绕着山神庙外墙走了一圈,细细查看一番。
之后,站在院子里微微仰着头,看天上翻滚的云。
几匹马儿低着头在啃地上的野草。
这时的天,其实还未到中午,却已黑沉得,如傍晚将要入夜的样子。
连玉骑着黑风怪窜入密林,是有目标的。
她耳中早已听到了动物们在惊雷之下,慌乱逃窜的声音。
取了漆黑的弓,也不去看,搭箭便射,连着射了六支。
每一支都传来了箭矢入肉的声音,接着是动物扑腾挣扎的声音。
只最后一支……
“咚~咚~”,大地震动,树枝摇晃,一个黑咕隆咚的庞然大物从树丛后,蹿了出来,撅着两个尖锐的獠牙,嘴里“呼噜呼噜”叫唤着,向连玉拱来。
细看之下,竟是一头野猪,猪鼻子上正插着一支箭,连玉射出的第六支箭。
那箭也扎在巧处,顺着一个鼻孔扎了进去,只露了半截箭竿在外面。
座下的黑风怪吓得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连玉的眼中却已兴奋地闪起亮光,她拍了拍黑风怪的脖
颈,而后一个翻身,跃到了野猪的背上。
黑风怪避过野猪的攻击,撩起蹄子,独自跑路了。
野猪驮着连玉继续在树林中横冲直撞,她被颠得七荤八素,依然死死地两手抱住野猪的脖子,夹紧双腿,趴在它的背上。
找
准时机,从腰侧抽出匕首,把身体的力量集聚到右手之中,狠狠刺进野猪的腹部,而后用力往后一划。
半个肚皮都被划了开来。
剧痛之下的野猪奔跑撞击的更猛烈,四周的树木被撞断了数棵,然它腹中的内脏却在激烈的撞击跑动下,从划出的那条长长的口子里掉了出来。
连玉趁机从野猪背上跳下,就地一滚,躲了开去。
那野猪在原地又挣扎着嚎叫了一会儿,彻底没有动静了。
连玉走上前去,用脚踹了两下,除了那颤动的肉膘,猪是一动不再动。
现在,野猪已变成野猪肉。
她打一个呼哨,片刻后,黑风怪从远处奔了回来。
连玉骑上马,循着痕迹,奔回刚才与野猪相遇的地方,顺着另外五只箭矢射出的方向,搜寻一圈,拎回三只
野鸡和两只兔子,用藤蔓系住,挂在黑风怪的背上。
接着又回到野猪处,用匕首把露出来的内脏割断,从树上扯了一根藤条缠在猪头上,再留出一段拽在手中,爬上马背。
另一只手牵着缰绳,叫了一声“驾”,双腿一夹马腹,黑风怪冲了出去,那死去的野猪被套着头,拖在后边。
当豆大的雨滴,疏疏落落地落下来时,一人一马,拖着那头巨大的野猪冲进了山神庙。
站在门口翘首张望的飞霜和柏松,立时跑过来,牵马的牵马,提东西的提东西。
连玉则一人拖着那头野猪进了庙门,“嘭”的一声,野猪被抛在地上,溅起一层浮土。
那群人本已经慢慢放松下来,被连玉这徒手抛野猪的土匪气势一吓,又缩了回去。
这时,外面传来哗啦啦的雨声,雨势很大,像天上的河漏了一般,满天河的水都倾倒下来,同时伴随着闪电和雷鸣。
冰冷的冷风夹杂着雨水的潮气,从门洞中灌进来,打在连玉的背上。
屋子里生起了火堆,干燥又温暖,一股热气迎面向她扑来。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一脸惊讶又好奇地看着那群缩在角落里的人。
那群惊恐的、瑟缩的、紧张的、不安的人。
如果她不是刚刚抛了一头野猪,或者她的脸上没有抹着两道血痕,右手没有糊满鲜血,那她的表情,可能看上去还能让人觉得和善一点。
此情此景下,她投射过去的目光,在那群人眼中,绝对不是好奇和惊讶,而是他们将是下一头野猪。
不,他们不是一头野猪,顶多算是一群没有反抗之力的兔子。
一群官兵可以压榨,地主可以欺负,盗匪可以略夺,最底层的,最无法反抗的兔子。
坐在火堆旁的孟泽深,皱着长眉,看向她:“你弄这东西,干什么?”
“吃啊!”连玉循着声音转过脸去,不再看那群人。
“那扔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弄出去,清理干净,腥气太重。”
连玉呆呆地“哦”了一声,转身拖着一条猪腿,又把野猪拉了出去。
山神庙的前廊上,飞霜、寒竹、柏松三人正在就着雨水处理那几只野鸡和兔子。
她一出来,三人停了手中的动作,齐齐向她和她手中的野猪看过来。
连玉摆摆手,道:“你们继续,这个我自己来。”
这野猪的皮又厚又硬,以他们三人的力气,割起来太费劲,不如她自己动手来得快。
这前廊有一处坏了的缺口,雨水从缺口处流下来,加上屋顶泄下来的水,形成了一个激流而下的小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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