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情,你是想做本宫的主?”
薛情躬身行一礼,温声道:“薛情不敢。”那声音里透着之前没有的魅惑。
忽然身后一人蹿了出来,寒光一闪,长刀已插入了卫进的胸腔之中,他第二声求饶还没能喊出声,人已经倒了下去。
杀人的护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道:“公主,属下幸不辱命。”
永寿公主将两只脚伸出来,薛情上前,温柔地为她穿上嵌着东珠的金凤红绣鞋。
穿好之后,公主起身走到那侍卫面前,手指轻轻挑起他的下颌,风情地笑道:“阿招,做的不错,今晚有赏。”
第98章 朔州城
公主起身, 薛情上前为她整理好衣衫,动作温柔又多情,像是在侍弄手中珍爱的牡丹花一般。
永寿公主转身看了一眼缩在地上的水中仙, 冷声叱道:“没用的废物。”接着便抬步出去了, 薛情跟随在侧。
那名叫阿招的侍卫龇起牙齿, 瞪了水中仙一眼,恶意满满,然后起身,像一只斗胜的公鸡一样, 昂着头走了。
屋子里, 只剩下哭哭啼啼的水中仙, 和血溅当场的卫进。
永寿公主的鸾驾离开吉祥楼之后, 众人才敢靠近那个房间一探究竟。
这时水中仙早已被班主派人扶走,只剩下一具肥硕的尸体瘫在地上。
闻讯赶来的卫府护卫, 一看这种情况,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皆转身悄然隐没在人群中,回去收拢财物, 逃出了云京城。
大家都知道, 保护主子不利, 回去了也是凶多吉少,不如逃了,外面的天地更广阔。
只那一个小护卫伏在卫进身上哭喊半天,爬起来回府报信。
坐在包厢里的连玉, 一本正经吃着点心, 耳朵却长在了对面永寿公主的房间里,听着听着, 心下惊叹,里面那男人竟然不是薛情,而是水中仙,这公主还真是会玩。
和前世的一些女势力主有的一比,不得不说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
孟泽深看她出去一趟回来,从抓耳挠腮的猴子,变成了乖巧安静的小猫,就知道这般动静肯定是她搞出来的,只冷冷撇了一眼,并没有揭穿。
对面的傅衡倒是真的以为,她刚才出去如厕了,遣了跟来的小厮前去探看那边的情况。
两日后,拿到田黄石的孟泽深,已经带着一行人离开了云京,向着朔北奔驰而去。
这一件事情引起的风波,早已与他们无关。
越往北,山川风貌变化越大,跟之前所见不同,大地辽阔,一望无际,天看上去很矮很矮。
不知道是进入北地的原因,还是因为夏时已过,天气倏然凉爽了起来。
孟泽深好像是算计了时间一般,他们进入朔州城的这一日,正好是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的好日子。
甫一入城,就听到了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再见远处长街上围堵了好些人,一顶红色的花轿正晃晃悠悠地往前移动。
连玉笑道:“表哥,那不会就是给你娶的新娘子吧?你不是说姑父骗你的吗,他好像没骗你哦。”
“不会。”孟泽深道。
连玉打马继续往前:“哦,那是正好撞上人家办喜事了?”
“不是,不是。”寒竹大叫道,“公子,跟在花轿后边的那个丫鬟,我见过,我在表小姐身边见过。”
孟泽深蹙眉:“哪个表小姐?”
寒竹急道:“曹家啊,就是节帅信上说的那个曹小姐。完了,完了,府里真的用公鸡给公子娶亲了。”
孟泽深霎时冷了脸,看向寒竹。
寒竹瑟缩了一下,劝道:“公子,你别急,我下去问问,也许……可能……大概是个误会。”说完,人已经跳下马去,奔向前方聚集的人群。
他钻入其中,不多会儿的工夫,又钻进了出来,向回跑,步子急得都摇晃了。
不用多说了,光是他那如丧考妣的脸色,就知道是最坏的结果。
“公子,真的是你在娶亲,娶的还是曹家表小姐。呜呜……节帅怎么可以这样……”寒竹还没走到跟前,就开始哭唧唧。
孟泽深调转马头,沉声道:“去云回山。”
“表哥,等等,你这样走了,公鸡也会替你成亲的呀。你要是不想成亲,现在不能走。”连玉喊住他,可是声音一听就在幸灾乐祸。
孟泽深停了马,冷眼瞧着她,想看看她又要作什么妖。
旁边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鸡鸣,连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嘿嘿笑道:“公鸡娶亲,当然要娶一只母鸡啊,不然也太委屈人家了。”
她眼睛在四周扫了一圈,看向前方的雨收茶楼,道:“表哥先去茶楼里喝杯茶,休息一下,我去替大公鸡完善一下它的婚礼。”
孟泽深一向了解她的折腾劲,知道她要去,这婚礼断然是不可能成得了,遂歇了去云回山的念头,向雨收茶楼行去。
心道,父亲送了他一份大礼,就不要怪他回赠一份大礼了。
连玉跳下马来,把缰绳往寒竹手里一塞,傲然道:“我去帮你解决曹小姐这个麻烦。这大恩,你要想想怎么谢才好。”
说完,招呼着飞霜和柏松走了。
队伍一路前行,锣鼓敲打出来的喜悦从外面传进花轿里,新娘子曹紫秋紧张得不停绞动手指,祈盼着这一场婚事能够顺顺利利。
于她来说,男人行不行有什么要紧的,重点是有身份有权势,只要能嫁过去,整个孟家,甚至是整个朔北以后都是她的。
子嗣这东西,不过是安排个同宗同族的男人借一下种子而已,老夫人自然会给她安排好。
她看的最明白了,大公子这个有勇无谋的蠢货早晚都得死在战场上,不管是孟家还是朔北,最后肯定都是孟泽深这个二公子的,也就是她的。
快了,快了,只要过了今日,她就从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成为府里真正的女主人了。
她的心跳地如同外面的锣鼓一样响,她的手已经绞缠出了粘腻的汗液。
忽然,花轿一阵颠簸旋转,外面传来噪杂的声音,队伍乱了,锣鼓声还在继续,但是调子也杂乱起来。
曹紫秋刚要开口问,出了什么事,眼前一黑,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花轿外,被一群鸡鸭牛羊冲乱了的送亲队伍,刚站稳还没组好队形,脸上画得跟鬼一样的媒婆,从地上爬起来,就大声叫道:“快点,快点,别误了吉时。”
众人也顾不上找人理论,便快速往前赶去,不管怎样,现在肯定是吉时最大,不能误了。
队伍走后,柏松拿着树枝,从一头牛身后露出个头来,笑道:“大功告成。”
花轿摇呀摇,晃呀晃,轿帘也跟着晃来晃去,细碎的光线从晃动的缝隙中照射进来。
半个时辰后,外面响起了爆竹声,与更加激扬喜悦的锣鼓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请新娘子下轿———”媒婆尖锐的声音,倏然响起,盖过了满场的爆竹锣鼓。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怀中抱着一只大公鸡,从府中迈步出来,站在花轿门口。
那公鸡体型颇大,毛发油亮,高昂着头颅,一派英武,比那孩子还要神气,对着花轿帘打了一声长鸣,听起来有些挑衅的意味。
男孩子左手紧紧箍住雄鸡,右手将花轿帘子轻轻拉开,然后花轿之中也响起了一声高亮的鸡鸣。
小男孩孟临泉呆了呆,悄悄向后退了两步,将门口让开。
众人期待地盯着花轿,然而从花轿之中走出来的,不是什么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却是一个同样十岁左右抱着一只鸡的小姑娘。
大家看看两只鸡,又看看两个人,不知道节度使府上到底是在做什么。
“你,你是谁?新娘子呢,新娘子丢了?”媒婆最先反应过来,半个身子扑进花轿中去寻找,只是花轿之内已经空空如也。
连玉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指了指自己怀里的鸡,道:“新娘子就在这里呀。”
孟临泉看了看她手中的鸡,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抱着的大公鸡,慢吞吞道:“你那个是公鸡。”他好像在说,公鸡不能当新娘子。
连玉瞪了他一眼,道:“你凭什么说它是公鸡?”
孟临泉又慢吞吞道:“它会打鸣。”
连玉冷冷哼了一声,道:“谁规定的母鸡不能打鸣?我的母鸡就会打鸣,而且比公鸡打得更好,怎么,你不服气?”
孟临泉沉默片刻,慢慢回道:“服气。”
围观众人:……现在是讨论母鸡会不会打鸣的时候吗?
孟临泉把手中的红绸递给连玉,慢慢道:“走吧。”
围观众人:……
“我家小姐呢?”跟花轿后边的那个小丫鬟从花轿中抽回身子,大叫着扑了过去,“你把我家小姐弄哪里去了?”
连玉轻轻一闪就避了开来:“你家小姐是谁?”转头看向旁边抱鸡的男孩子,问道,“你认识吗?”
孟临泉摇一摇头,道:“不认识。”声音是依旧的缓慢。
连玉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那走吧,还要赶着去给我们的鸡拜堂呢。可不能误了它们的吉时。”
孟临泉立刻跟上:“好。”他的步子可比说话快多了,连玉明明是故意加快了脚步的,一眨眼的工夫已经进了庭院之中,沿着红毯向正堂走去,这男孩子也一路跟着,并没有落后。
“捉住她!快捉住她!这丫头把我家小姐抓走了!”那丫鬟喊道,送亲的队伍和孟家的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往府内追去。
怪只怪刚才孟临泉的反应太正常了,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般,把他们弄晕了。
后边乌泱泱喊打喊杀的声音传来,孟临泉道:“他们来抓你了。”
连玉道:“那咱们跑快点。”说完,已经抱着鸡蹿了出去。
孟临泉赶紧跟上,抱着鸡往前冲。
两个人沿着地上的红毯,迈开步子狂奔,像两股旋风一般,两侧的宾客还没看清人影,两人已经扑进了正堂之中。
奔跑起来速度太快,连玉故意没有减速,一头扎进了正堂上坐着的一个妇人怀里。
孟临泉跟着连玉一直跑一直跑,光看连玉去了,也没有减速,一头钻进了正堂上另一边坐着的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到底是弱一些,直接被他一头给撞晕了。
第99章 婚礼
堂内瞬间乱作一团。
孟临泉退后几步, 站稳身子,慢悠悠唤道:“祖母。”
一个嬷嬷赶紧上前,去掐老夫人的人中, 另有一个丫鬟在一侧扶着, 回头娇声叱道:“五公子, 你怎可如此莽撞。”
孟临泉充耳不闻,将目光再次转到了连玉身上,连玉却是还没有起身,趴在那妇人怀里, 昂着头与那美妇人大眼瞪小眼。
孟临泉扯扯手里的红绸, 扯得连玉晃了晃。
“吉时已到———”一声尖锐高亢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 突兀地响起, 唤醒了一团糟乱的众人,也提醒了连玉。
她立刻从那美妇人身上退下来, 与孟临泉并排站在正堂中央, 将手中的红绸在鸡身上裹了一圈。
孟临泉学着她的样子,也将红绸裹在怀中的雄鸡身上。
“一拜天地———”
连玉转身向外,背脊挺的笔直, 只两根手指按着鸡头往下点了一点。
孟临泉时刻关注着她的动作, 也赶紧将小腰一挺, 站得如一棵挺拔的小白杨,手指去戳鸡头,一戳没有戳住,小脸一红, 立刻换了方式, 一把握住鸡头,往下点了一点。
“二拜高堂———”
两人又转身, 面对着坐在堂前的美妇人和老夫人拜了拜。美妇人拿着丝帕轻轻捋着自己的胸口,直到此时,一口气才上来。而老夫人还在被掐着人中抢救。
“夫妻对拜———”
两人对立而站,两只鸡也被迫面对面,拜了一拜,但是手下梗挺着的脖子,表示着两鸡的抗议,并不想跟对面那只鸡,成这个婚事,而只想下地斗上一斗。
“礼成———送入洞———”
“哪里来的野丫头,你们在做什么?我的秋儿呢?”老夫人终于醒了,眼睛刚刚睁开,就厉声呵斥,打断了礼仪官的话。
“房———”礼仪官缓了一口气,倔强地将最后一个字唱完了,心道,今天也有好好完成工作呢,完美。
“抓……抓……给我将这个野丫头抓起来。”老夫人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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