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焦急道:“那查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萧霁陵叹了口气,道,“还真就是凭空出现的。”
“这世上还真有什么仙人?大变活人?”杜姨娘惊叫道。
萧霁陵道:“那倒是没有,去查的人说,人是今日早上坐船登岸的,在东边一个偏僻的渡头,人上岸以后,那船就返回了,去的方向却是是海上。”
“那是谁家的船?一查不就知道了。”
“不是咱们江都的船,目前查不到,她这么说,现在也只能这么信。”
杜姨娘试探道:“她不会是回来报仇的吧?”
萧霁陵沉吟片刻,道:“这事做的隐秘,她应该不知道。若真是回来报仇的,就不会挑这么个时机来对柳若芯发难。”
“柳若芯嫁进来,分走的是我们手中的权力,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还可以借助柳若芯这把刀,来对付我们。没有道理费这番波折,帮助我们将柳若芯赶走。”
杜姨娘:“也许她就是在为她娘鸣不平呢?不想有人占了她娘的位置。”
萧霁陵:“若是因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连送到手上的刀都不用,这种蠢货还报什么仇,我们还需要担心吗?”
杜姨娘不安道:“我这心里总是扑通扑通的,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不下点药,将她弄死,嫁祸给姓柳的,一举两得。她不是说姓柳的克她,正好把她克死得了。”
萧霁陵沉吟片刻,道:“不行,得留着她对付柳家。死了就不好用了。”
杜姨娘:“将她克死了,姓柳的才是真的完了,永远也嫁不进来。还是死了让人放心。”
萧霁陵冷然道:“活着她是萧霁月,死了就是一具尸体,爹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爹若是铁了心要娶柳若芯,对外直接说她是假的,上门来破坏萧柳两家联姻,这事就揭过去了,柳若芯立刻就能嫁过来。”
“一具尸体,还能起来反驳,还能有人替她反驳吗?活着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你平日里多笼络着她,看看她有没有报仇的苗头,不要让四妹总是针对她。若真能为我们所用,就她这副容貌,以后也是有大用处的。”
杜姨娘深深叹了口气,道:“怎么就让这个臭丫头活下来了呢。”
“娘,你换个角度想,她若是没能活着回来,明日你这掌家之权,可就要交出去了。”
杜姨娘又唉声叹气了一番,萧霁陵却已不想多谈,找了个借口走了。
萧霁月盯着地上细碎的月光,渐渐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从第二日起,琢玉园时隔多年,又热闹了起来。
先是府中的公子小姐姨娘们前来探望,后来又是族里的女眷们,地方官员豪绅的女眷们,断断续续地热闹了大半个月才结束。
收到的礼品堆积了整整一间屋子,柏松感叹道:“淮南果然豪富之地。”
这期间,萧霁月只去祠堂里给萧霁川上了一炷香,并没有特地回逐州族地拜祭。
倒是让有心人误以为,萧霁川的死对她来说,也没有多么大的影响。
这一日,萧霁月从屋子里走出来,施了粉黛,容色盛华,明显是刻意打扮过的。
柏松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唤了一声:“师妹。”
“无事,我去花园透透气。”
萧霁月领着两个小丫鬟出了琢玉园,向府中花园行去。
穿过月洞门时,与一个锦袍公子撞了一下,眼看人就要摔倒在地,那公子及时伸手将她拦腰扶住了。
一声惊呼之后,萧霁月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襟,等站稳了,又避嫌的立刻松开,柔声道:“谢谢公子相救。”
杜启书含笑道:“是在下鲁莽,冲撞了……七小姐……”
他眼神直愣愣地看着萧霁月,一时呆住。
萧霁月唤道:“公子?”
杜启书立刻红了一张脸,局促地后退两步,让开道路:“七小姐,请先行。”声音已经紧张地绷成一条随时要断的线。
萧霁月微微一点头,带着丫鬟继续向花园走去。
两个小丫鬟回头看了看还呆愣在原地的杜启书,嘻嘻笑了起来。
杜启书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哪里还想得起来东南西北,自然是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小丫鬟笑声。
直到萧霁陵连连唤了三声,他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跟掉了魂儿一样?”萧霁陵皱眉道。
“没有,我……我刚才遇见七小姐了。”杜启书脸红红的,还带着点羞涩劲。
萧霁陵瞪了他一眼,叱道:“少打歪主意。”
杜启书不服气:“怎么就是打歪主意了。”
萧霁陵带着他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她不是你能够肖想的。”
杜启书气闷道:“表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配不上她了。”他能文能武,长相英俊,在江都城可是很抢手的。
去他们家说媒的媒婆,都快把门槛踩烂了。
“因为什么,你看阿芍的婚事就明白了。”
杜启书诧异道:“你们要用她联姻?”
萧霁陵:“不是我们,是父亲,这事我可说不上话。”
“可是三小姐也没有远嫁联姻啊,七小姐身体不好,节帅应该舍不得她远嫁吧。”
萧霁陵:“三妹嫁的是谁,是马肃,你先坐到马肃那个位子上,再打歪主意也不迟。”
杜启书刚刚萌动的春心,被泼了一盆冷冷的冰水,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两人一起进了书房,杜启书在后边关上了房门。
萧霁陵坐到书案后,理着上边的文书,问道:“舅父怎么说,那些人有异动吗?”
“没有。”杜启书在他附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懒散道,“你们想的太多了。她出事的时候才十岁,又常年关在府中,人都不认识几个,谁会真把她当一会儿事。”
萧霁陵:“没有异动,自然是好的。”
杜启书哼道:“猜来猜去的,多麻烦。要我说,萧霁川这些旧部,还不如都杀了省事。”
“呵!刚才还对萧霁月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转眼就想把她哥哥的旧部全都杀了。小书呀小书,我竟是轻看了你。”萧霁陵嗤笑道。
杜启书脸一红,强辩道:“那个又不一样。”
第117章 寿宴
虽然已经到了秋日, 萧府的花园依然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并不逊于春日胜景。
花丛中, 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小男孩穿梭其中, 手里攥着五六支新采摘下来的花朵, 停在一株三角梅树下,似乎是在认真的挑选。
萧霁月走了过去,轻声问道:“想要哪一支?”
小男孩仿佛受惊了的小兔子,往后跳了一下, 慌乱地看向萧霁月, 怯怯地叫道:“七姐姐。”
“怎么了, 七姐姐很吓人吗?”萧霁月笑得温柔似水。
“没有, 没有,是……是阿原看花, 看得出了神。”萧霁原小声辩解。
萧霁月移了一步, 站到他刚才的位置,仰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折下一支开得最热闹的, 递给萧霁原。
萧霁原顿了顿, 还是怯怯地伸出小手接了过去。
萧霁月笑道:“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又不是四姐,不欺负小孩子的。”
“姨娘说,你比四姐姐厉害,不能惹你生气。”萧霁原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赶紧找补, “不是,不是, 是……姨娘说你是嫡小姐。”
他紧张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萧霁月轻笑一声,安慰道:“不用解释了,没生你的气,陪我走走吧。”
萧霁原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丫鬟,犹豫不决。
萧霁月见他那个左右为难的样子,笑着摆摆手,让两个丫鬟到花园门口等着,自己则领着萧霁原走到凉亭中坐了下来。
笑着问道:“你这个时间不用读书练功吗?怎么到花园摘花来了。”
“今日休息,不用上课。”
“那你喜欢读书还是喜欢练功夫?”
萧霁原的眉头拧来拧去,小声道:“都不会喜欢。”
“嗯?”
“我脑子笨,书读得不好,功夫练得也不好。”他说着一脸丧气地垂下了头。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插花,斗蛐蛐,斗鸡。”
萧霁月笑了一声:“哦,原来是喜欢当纨绔子弟呀,很有志向嘛。”
萧霁原一下羞红了脸,想反驳,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再想想,也没有反驳的胆子。
萧霁月起身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道:“回去吧。”然后自己走了,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了萧霁原采的那几支花。
萧霁原看了看消失于绿色枝条间的那一抹红色,抓着手中那支三角梅,立刻转身从另一侧的小门中溜了出去,穿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向他姨娘的院子中跑去。
心里想着,姨娘说的对,以后不能随便出来玩了。
杜启书自从在萧府之中撞见了萧霁月之后,心里那股波动就怎么也按不下去了,萧霁陵的警告也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他后来又找各种借口去了萧府几趟,但都没有见到人,最后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妹妹的身上。
让妹妹在家里折腾了一个赏菊宴,邀请几家小姐过来聚会玩乐,当然邀请的重点对象就是萧霁月。
杜蓉娘捏着手中制作精良的请帖,担忧道:“她会来吗?”
嫡出的小姐,去姨娘的娘家做客,只要是个脑子稍微清醒点的,都不会过来。
她去送这个帖子,基本上就是在自取其辱。
脑中转了几圈,思量了几个来回,还是放了回去:“我不去,这不是托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吗?”
杜启书将请帖往前推了推,道:“珍宝楼的头面一套,去不去?”
“再加一根金钗。”柳蓉娘手指在请帖上敲了敲。
“成交。”杜启书道,“你亲自送到她的手里,如果人能请到,就再给你加两套首饰。”
杜蓉娘拿走了帖子,在手中晃了晃,俏皮道:“我尽量。”
她自也没有想到萧七小姐竟然是个这么温和的人,不仅好好招待了她,还当场就应下了宴请,承若当日必定会到。
两人相处的非常愉快,杜蓉娘甚至有了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她素来不喜欢盛气凌人的表姐萧清芍,平日里都是尽量避着,不愿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如今在萧霁月这里,得到了春风般的对待,让她立时起了亲近的想法,还能帮哥哥拉拉线,赚几件首饰,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宴会当日,萧霁月盛装出行,人美心善,与几家观望的闺秀千金相处的都非常融洽。
就是假似偶遇的杜启书,她也满脸笑意地与其闲聊了几句,圆了这一场宴会的初衷。
一场闺秀之间的赏菊宴,可以说是做到了宾主尽欢。
自此之后,萧霁月算是打开了江都城的闺秀圈子,各种名目花头的宴会帖子,如雪花一般飞进了琢玉园。
萧霁月的咳血之症也在这种莫名其妙热闹起来的氛围中好了,小姐们忙着社交宴饮玩乐,公子们也跟着凑趣看美人,好像所有人都将她的病症忘了一般,没有人再提起。
五天一大宴,三天一小宴,其中没有宴会的日子,她又出现在城中各处的茶楼酒馆之中。
妥妥的一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富贵小姐。
萧霁陵很高兴,甚至不时还派人送一些珠宝首饰,就连对她最是戒备的杜姨娘都放松了心神。
唯一越看越不顺眼的,是萧清芍。
她这般风头无两的声望,是萧清芍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得来的。
萧霁月只不过走出府门一个月,就成了江都城中标杆一样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目光追随的所在。
以前的萧霁月藏于深闺无人知无人识,萧清芍羡慕她被萧霁川如珠似宝的藏着。
现在的萧霁月走在街上人人识得,人人瞩目,她又嫉妒她夺走了所有人的关注。
但这一个月中,萧霁月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不停的听,不停的筛选有用的信息,不停的记录分析这些信息,靠一双耳朵,了解把控整个江都的信息,甚至是整个淮南道。
若不是她的特殊体质,根本撑不下来。
这却是最快速的方式。
她不怕吃苦,她只怕让敌人活得太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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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八,杜姨娘的父亲六十岁大寿。
寿宴非常盛大,半个江都城的官员豪绅都来了,其一冲的是杜姨娘的兄长寿州刺史杜敬,其二当然就是杜老太爷的外孙萧霁陵。
同样受到邀请的萧霁月,也随着萧霁陵与府中其他小姐一起来了杜府。
杜蓉娘见了她,立刻将其拉到身边,嘀嘀咕咕聊了起来,心里盘算着哥哥的嘱托。
那种事做起来是挺下作的,但她又对哥哥提出的条件忍不住心动。
心中想着,哥哥对萧霁月也是一往情深,等她嫁过来以后,只会对她更好,而且哥哥的文才武功,在江都也是数得着的,怎么算都是一个很好的夫君人选。
她做了这事情,也不算害了萧霁月,再瞄一眼远处的哥哥,看一眼跟前的萧霁月,两人站在一起也是一对璧人,非常相称。
柳蓉娘心中的负罪感,就渐渐散了下去,只想着一会儿怎么将萧霁月灌醉了骗到后厢房。
赏花,听戏,投壶,对诗,场面是别开生面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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