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三姑娘的奶娘欢喜得不行,对别人说:“到底嫡出的是不一样的。”
这话传到林莹耳朵里,林莹算是默认了。
但其实所谓嫡庶只是个借口,林莹喜欢小姑娘像雪球一样可爱,还穿得粉粉嫩嫩,戴好看的珠花。
但四个女孩里,只有嫡出的三姑娘是没娘的,比较方便她亲近。其他三个,人家的亲娘都好好地活着,都在自己的院子眼巴巴地等着呢。
所以算了。
陆泽也很快就知道她喜欢自己的三女儿,跟她说:“那孩子没娘,也怪可怜的。不然抱到你院子里来养?”
其实就算抱到她院子里来养,也是奶娘啊丫鬟们啊照顾,基本不用她操心。她就是担个名分。
但是有继母亲自照料,以后长大了说亲对这个没娘的女孩来说是个加分项。
考虑到这是陆泽的唯一的嫡女,林莹就顺势做把好人,真把三姑娘抱到自己的院子里来了。把西厢房三间腾给了她住。
抬了三姑娘的身价,也抬了正妻的品格。
让人觉得,到底妻是妻,妾是妾,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其实这个家里一共有三个没娘的孩子,不止三姑娘,还有大公子陆澄和二公子陆泓。
陆澄十二岁了,陆泓也九岁了,所以他们两个都住在外院。日常见不着。
林莹嫁进来半个月了,倒还见着二公子陆泓几面。
也是俊俏小少年,相貌上很像陆泽,长大了应该也会很好看。
而且少年沉稳,很有点陆泽的劲劲儿。
虽然只是在陆泽休沐时才能见到陆泓,但是林莹能很清楚地察觉到陆泽对陆泓的喜爱。
是一个父亲对优秀的儿子很自然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终于又一天陆泽休沐在家,林莹问:“一直没看到大郎呢。”
提起长子,陆泽的神色就淡了下来:“不用管他。”
林莹说:“总不会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吧?”
她本是随口一问,哪知道看到陆泽脸色冷淡,惊讶:“真的还没放出来?”
陆泽说:“养伤呢。”
林莹倒抽口凉气:“伤得那么重吗?”
她是知道有些家庭家法很严,会打到下不来床。但是现实里还是第一次遇到。
陆泽不在意地说:“我有分寸,不会伤筋动骨。”
林莹想了想:“我叫人去看看他吧。”
屁股决定脑袋。
以前她是林姑娘,张口就对陆泽说“你的孩子我不管”。现在她是陆夫人,一府主母,已经抓住府里的财权,开始应对妾室、继子女和奴仆,思考的重心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真的会开始考虑跟陆泽的长子之间的关系。
因为嫡长子继承制决定了陆澄将来会继承千户之位和陆泽的大部分家产。在很多家庭里,长子能继承百分之六十甚至高大八十的资产,余下的才是给别的孩子分。
所以晚年如果有人想让她过得好点或者想让她过得差点,这个人大概率就是陆澄了。
陆泽说:“可以。”
虽然他说“可以”,但是林莹还是能清晰感受到他对她修复和他长子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并不热衷。
明明他对她跟三姑娘亲近都很高兴。
大郎的事一语带过就不提了,陆泽跟她提的都是二郎:“泓儿的师父跟我说,他如今力气长了不少,能开一石的弓了。”
提起次子,男人的眼睛里都有光。
他有谈兴,林莹也不扫他兴,只啜着红枣饮子听他讲。
人啊,真的会偏心。
哪有什么一碗水端平。这心偏了的时候,连“嫡长”两个字都忽略了。
林莹还是使人去探望了陆澄,送了药品和补品。
陆澄伤才刚刚能下床,走路还一瘸一拐,听闻林莹使人送东西来,眉毛一竖:“猫哭耗子!扔出去!”
小厮说:“大郎,都是好东西。”
小厮心疼东西,特特拿来给陆澄看:“瞧,多实在啊。”
陆泽对林莹大方,林莹对陆泽的孩子也大方,给的东西都是真正的好东西。
小厮说:“不像前头那位……”
陆澄前头一连两个后娘。
头一个就别说了,明晃晃就欺负他没娘,爹又不在家。
后一个是在京城娶的,没前一个那么简单粗暴,是个笑面虎,会做表面功夫讨好他爹。
明面上是给他送东西嘘寒问暖,其实都是面子货,里子烂。又私底下克扣他。
她对陆泓就不敢这样,因为陆泓有他们爹护着,时时嘘寒问暖。
她,她们,就都只会欺负他。
陆澄看到林莹送的东西半点不虚,也有点愣了。
只是少年过往的人生经验又不许他相信这世上真有好后娘。
提起这位新后娘,陆澄脑海中闪过那晚的大红衣裳。
“既然是好东西,那就……”他说,“留着吧……”
小厮说:“等你好了,咱去给新夫人磕个头。”
陆澄“哼”了一声。
小厮好好哄他:“这新夫人厉害呢,一进门就把张姨娘制服了,现在阖府上下都听她使唤,没人敢给她使绊子。咱们把她哄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澄怒道:“要哄你去哄!”
他回去躺着去了。
第16章
第16章
林莹本来对陆泽的孩子们都一视同仁,但发觉了陆泽偏心次子后,日常起居里她下意识地就多关注了一下陆澄。
她掌着中馈,很快就发现了下人们对陆澄很不上心,各处都粗糙。
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陆泽的偏心显然全府上下都知道。
人天生是有点倾向于弱者的。
陆澄的形象在林莹这里已经从婚前听说的“混不吝的纨绔无赖子”变成了“没了娘爹又不疼的叛逆少年”。
有点可怜。
林莹既然掌了中馈,自然不会再让这种情况持续。
她拨乱反正。
陆澄的感受是很明显的。
屋里的炭都变好了,烟都变少了。
以前屋里炭不好,他去跟父亲说,父亲说:“你有心思计较这些,不如多花心思在武艺上。”
明明师父都夸他的。
那个男人全都看不见。
小厮说:“新夫人心肠很好呢。听说把三姑娘照顾得好好的。”
陆澄哼道:“也可能是见我没娘,想示好我。毕竟我是嫡长。”
小厮:“啧……”
陆澄道:“你且看她生了儿子以后会怎样。”
但小厮逼着他去给林莹请安道谢。
“她怎样是她的事,咱不去是咱的错,到时候又被人抓着话柄说咱,咱都没嘴说。这种亏吃的还少啊。”
搁在大人眼里,全是他主子的错了。
唉。
陆澄不情不愿地去了后宅。
说起来,他都还没有正式拜见过新继母。
磨磨唧唧拖到很晚才去,继母不在上房。丫鬟说:“夫人在花园赏雪。”
陆澄好容易拉下脸,来都来了,不想无功而返,便去花园找。
陆府的花园可比林家的花园大多了。
他找了一圈,听见假山有人声,循声过去。
脚踩着厚厚的雪,嘎吱嘎吱。
才绕过一处山石,头上突然掉落大堆积雪,直接将他埋了。
随之响起的是头顶少女清脆的爆笑声。
陆澄扒开雪跳出来,转身欲骂,却愣住。
山石上方,一个明艳少女正俯身看他,笑声停住:“咦?”
她忙道:“啊哟,对不起,我以为是我的丫鬟。”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忙从侧面石阶下来。因为有雪,还险些滑了一下。
陆澄下意识上前伸手:“小心!”
幸好女孩扶住了旁边的假山石,稳住了。
她走下来,一边说着“对不起啊,认错人了”,一边掏出手帕帮他拂去头上的雪沫子。
陆澄只傻傻看着她明光四射的脸庞,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姑娘。
他问:“你……你是家里的客人吗?”
那少女动作滞住。
她眨眨眼,发现陆澄是认真发问。
他是真的没认出她来。
其实她那天也没怎么看清他的脸。但是这是陆府内宅,这个年纪的少年除了陆泽的大儿子陆澄就不会有别人了。
怎么说呢。
少女揣起手帕,看看天,觉得对一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少年说这句话还挺难的。
但还是得说啊。
“我是……”她矜持地说,“你母亲啊。”
……
……
陆澄怒气冲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见到小厮劈头盖脸地先骂一顿:“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小厮:“?”
陆泽气得钻被窝。
小厮摇他:“怎了?说嘛。”
陆泽骂道:“她不是个正经人!”
拉起被子蒙住脸:“狐媚子!”
谁家正经正室,在家里梳个姑娘头冒充未嫁闺女啊。
这边燕儿也在说林莹:“都跟你说了别胡来。”
林莹刚成亲梳过几天妇人头。她内心里其实有抵触。后来发现成了陆夫人在这个府里她当家做主,比在家里还自在,她就开始撒欢了。
不就是梳个头嘛。陆泽虽然回来看到笑说了她两句,但也没怎么着。他甚至觉得挺有情趣。
像跟谁家的大闺女偷情。
呸。
但总之没人管她,全由着她,才有了今天的误会。
傻小子陆澄今天看她看直了眼。
十二三岁的年纪,个子比她都高了,脸还青涩,可在这里也是该说亲的年纪了。
等到十四五,家里就会给准备通房丫头,教男孩子在成亲前先知人事。
“不是我唠叨。”燕儿说,“你只比大公子大三岁,还是得注意点。”
“你说的对。”林莹叹气,“唉,好吧,以后不梳这个头了。”
人终究得告别过去。
再说了,陆夫人这个身份,真的比本来预期的好太多了。
有钱,有权,自由!
晚上跟陆泽说了白天的事:“大郎过来过。”
陆泽眼皮一撩:“他有没有再冒犯你?”
言下之意,大有再打他一顿的感觉。
林莹嗔道:“没有。是我没看清,糊了他一头雪。他不太高兴是真的,但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陆泽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不待见自己的长子。
林莹对陆泽这心态也很有意思,可以说是又顺又逆。
一方面,她很晓得从做事的方面讨好陆泽,比如展现自己管家的能力,以从陆泽这里获取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利益。
但另一方面又很微妙,因为陆泽不顾她意愿地强娶他,她对他的强势完全无力反抗,就总想暗搓搓地恶心他,比如给他戴个绿帽子之类的。
陆泽偏爱次子,不喜长子。林莹就在日常里特别地关照陆澄,对下人道:“大公子是嫡长子,谁敢克扣糊弄试试看。”
陆澄其实自己也能感受到,自从林陆泽娶了林莹之后,他的生活变得精致舒服起来了。
小厮喜滋滋:“新夫人是个心好的。”
陆澄:“……哼。”
时间过得飞快。
林莹自嫁给陆泽之后,可以说顺风顺水。
家事已经理得顺畅,给陆泽操持过两场宴席,都倍受称赞。外出交际应酬也无纰漏。
总地来说,虽然年纪轻轻,做事却很成熟。
陆泽对她益发地喜爱。
这男人的喜爱表达得特别简单直白。
一是给她银子,给她珠宝首饰。林莹的妆奁匣子打开,满满当当地,珠光宝气耀花人眼。
一是留宿,不让她空房。就连她来癸水的时候都歇在她房中,一点不嫌弃。
三个妾室中儿女双全的那个因此十分生气,对人说:“瞧她狐媚的,这时候都要霸占着大人。”
她是妾室里唯一有儿子的,在过去没有主母的时候一直压另外两个人一头。
可如今,府里的形势早就变了,风向全都转向了新夫人。
林莹很快就知道了,冷笑:“头一次听说妾室骂正室狐媚的。”
林莹派了正房的几个健壮婆子去,赏了这个妾室几个大嘴巴子,禁足她一个月。
这几个大嘴巴子,把这个小妾仗着儿女双全在过去积累的体面直接摔到地上去了。
待陆泽回来,她都告诉了他。
“这是说我妒。”她说,“这我不能忍。”
妒是七出之一,素来是男人指责女人,婆婆指着儿媳的罪名。
“你有什么好妒的。”陆泽捏她下巴,笑道,“我看是她妒。”
他与她调笑,丝毫没有为妾室说情的意思。
这男人,你说他与妾室无情吧,也并非全然无情。
你说他有情,又实在有限。
他想要的其实就是后宅和睦。
正妻能力强能压得住后宅个人别作妖作到他跟前来招他烦,就叫和睦。
至于妾室被掌了嘴,脸肿得像猪头,等过几天肿消了,脸重新变得漂亮了就行,并不影响他睡她们。
这些妻妾嫡庶的制度和男人的凉薄林莹看得十分清楚。
她一边唾弃着,一边庆幸着。
还好投胎技术好,投在了官宦人家,又嫁作了正妻。
这令人厌恶的制度和男人的劣根性恰恰保护了她这正妻的利益。
很嘲讽。
只是当她穿金戴银、出入车马、呼奴使婢的时候,当然还是庆幸居多。
转眼过年了,林莹甚至有幸按品大妆,进宫赴宴。
这种时候,很能体会夫贵妻荣了。
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家里母亲嫂嫂们羡慕得不得了。
母亲身上有个安人的诰命,可嫂嫂们都是白身。哪像她,四品的恭人,进过皇宫,见过皇后,甚至和皇后说过话。
因四品的恭人里,这么年轻的着实少。皇后特意关照了她两句。
待得宾客开始上门拜年,陆泽在前面接待男客,林莹在后面接待女客。
井井有条,繁而不乱。
大家都知道,陆镇抚使的新夫人虽然年轻,但是做事妥帖。都赞陆泽有眼光。
年节里唯一不协调的大概就是陆泽的长子陆澄。
陆泽待客,身边带着的是二郎陆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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