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背后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说巽风是别人手里的刀,那么陆泽就是皇帝的刀。
本质一样一样的。
陆泽回京根本没来得及回家就先进宫了。
林莹带着妾室和孩子们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还以为他今天可能留宿在宫里了,便散了众人,先睡了。
哪知道才躺下,院子里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林莹惯了裸睡,忙又起身穿衣。
很快,一个男人便进来了。
一身黑色纱底平金绣的麒麟服,身体修长挺拔,眼睛含笑,正是陆泽。
林莹正提鞋,顾不及,翘着一只脚一蹦一跳地跳过去。
陆泽张开手,林莹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又不穿衣服睡是不是。”陆泽一猜就猜到了。
林莹紧紧地抱住他。
陆泽抱着她觉得不太对,摸着她的头:“怎么了?”
林莹抬起脸,眼眶是红的:“想你了。”
陆泽失笑,一把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拍她屁股:“瞧你,我这不是回来了。”
林莹紧紧搂住他,抵着他额头:“以后别出京了。”
陆泽不在京城,巽风总来。
如说陆泽当初让林莹觉得“被掌控”,那么现在巽风就让林莹觉得“失控”。
说不上哪个更糟糕。但前者已经过去,后者威胁她陆夫人的安稳生活。
时时让人觉得不安。
陆泽在身边,她才有点安全感。巽风终究是忌惮陆泽的。
“傻话。”陆泽笑说,“这能由我?”
林莹抬眼看他眸子。
他好像黑了,瘦了一些。离开京城到底还是辛苦的,不是出去享福去了。
但人看着更精干了。
是他上任镇抚使以后办的最大的一件案子呢。看他的神情和目光也猜得出来,办得应该很不错的。
仕途稳固,权柄在握。
林莹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
陆泽热烈地回应她。
提热水进来的婆子们进出只敢看地板,不敢看那两个人。
待热水准备好,陆泽抱着林莹进了浴房。
浴桶里的热水翻着浪,一波一波地撞击桶壁,溅到地板上。
陆泽浸在水里,仰靠在桶壁上,含笑看着林莹起伏。
她今天缠他缠得厉害,小别胜新婚,诚不我欺。
他趁她浮升,将她托起,翻转,按在桶壁上,自后面压过去。
林莹自后面被他整个笼罩,咬着唇,手臂无力地搭在了桶壁上。
水波韵律而动,节奏急促了起来,溅得更响……
待到折腾完擦干了,抱着她回到床上,陆泽依然爱不释手,一直抚弄她一身滑腻肌肤。
林莹慵懒依偎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她忽然问:“你在外面想过我吗?”
陆泽拢着她一头青丝,轻吻她发顶:“自然。”
他少年便离家奔前程,与前两任妻子相处时间都不长,在外面几乎从没有过什么“想家”或者“想早点回家”的念头。
唯有这一次,时时想起她,事情办好后,想早点回家的心竟按捺不住。
今日进宫面圣,太多事禀报。待正事办完,宫城都落锁了,他跟皇帝说想出宫。
皇帝诧异。
他说,恐家中妻子想念担忧。
皇帝大笑,用手指隔空点他,给了出宫的手谕,才开了宫门回家。
林莹被折腾得狠了,体力消耗太大,趴在他胸膛上沉沉睡去。
鸦青的发丝迤逦在他胸膛。
陆泽手指绕起一缕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香,是妻子的味道。
分别数月归来,感觉她温柔了许多,也更依恋他。
她这么年轻,也健康。不愿意生育的话,大概能活很久。
或许是能陪伴他一辈子的吧。
陆泽亲了亲她的头发,抱着她入睡了。
陆泽回京后,林莹原以为巽风会收敛。
他也的确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再出现。可有一天,陆泽留宿宫中的时候,他又来了。
林莹瞪了他许久。
巽风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但我不能不见你。”
林莹翻身躺下。
巽风解了衣裳过去抱住了她……
林莹现在不敢跟巽风闹翻,她承担不起被陆泽发现的后果。
也不敢重言重语刺激巽风。
这个事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靠时间。
期待着他有腻了的一日。
又过了一个年,林莹十七了。
比起新婚时,她个子还长高了一些。身形益发玲珑。
陆泽说她长开了。
大约是身体长成的缘故,他与她床笫间愈发和谐美满,鱼水不离。
夫妻渐无隔阂,情意随日月增长深厚。
只除了……陆夫人有个不知身份的暗夜情郎。
糟糕的是,巽风竟然白天也会来了。
“我升职了。”他说。
升职了,所以自由度大了,行动更方便了。
白日里陆泽自然不在家,以巽风的身手,旁的人便都不必在意了。
林莹十分无奈。
待到入秋,京城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是跟立储有关吗?”林莹也听说了一些消息,叹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这些官员们不好好当官,非要掺和这种皇帝忌讳的事。
陆泽冷笑:“一个个都找死。”
陆泽忙得连轴转,经常好多天不在家,有时候是在衙门,有时候是在宫里好几日不出来。
最后,牵扯越来越大,他竟然还要离京一趟,去拿个大人物。
林莹做了两年陆夫人了,已经十分习惯他的忙碌。给他收拾了行装,送他出门。
家里有林莹,陆泽也放心。一走就是一个月。
万万料不到这个时候,陆澄出事了。
陆澄如今已经十四岁了。
十四五岁其实已经可以出仕了。
通常家里有袭职、荫职的,这个年纪便都袭了、荫了。当爹的会想方设法把孩子往上推,博个前程。
陆泽却一直押着不给陆澄报袭职。
他们父子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陆澄越长大,陆泽愈看他不顺眼。
不像看次子陆泓,觉得此子处处像我,果然是我家麟儿。
人的心,偏得没边了。
父子矛盾激化,对陆澄这年纪的叛逆少年怎能没影响。
陆澄是愈发地破罐子破摔了。
他本就养不熟,林莹如此关照他,他也从不给林莹好脸色看。
如今又跟市井间一群无赖子勾搭上了,被引着喝酒赌钱上青楼。
林莹掌家,自然听到些。
旁的不管,涉及赌博青楼她不能忍。先是跟陆泽说了,陆泽不置可否,只说“你别管他”、“我来管”,骂了几顿,便没下文了。
陆澄反而变本加厉。
林莹也曾将他叫到跟前,想好好与他说说的。
未来他是这个家的继承人,如实这样烂泥糊不上墙,多少家财也不够他败的。
奈何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陆澄梗着脖子说:“真当自己是我亲娘了!”
他走了。
林莹气死。
真的眼睁睁看着叛逆少年一步步踏入泥泞,真的成为别人口中的朽木、烂泥,毫无办法。
他亲爹都不上心呢,她一个后娘能有什么办法。
瞎操心,干脆不管不问,不操心了。
谁知道就京城动荡,陆泽这般忙碌的时候,陆澄出事了。
他的小厮跑回来报信的——
陆澄奸杀了一个酒家女,已经被扣押了。
林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她自做了陆夫人之后,可以说在陆泽这里是妻凭夫贵顺风顺水。
唯一不顺的,一个是巽风,一个是陆澄。
但后者一直不及前者的十分之一,她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万不料,这傻小子趁着他爹不在京城,竟来这样一把大的。
“决不是!”小厮一口咬定,“决不是我们公子!我们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小厮光光地磕头,额头都破皮出血了。
林莹盯着小厮:“他都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
小厮不答话,只光光磕头,硬磕。
小厮是陆澄来京路上捡的乞丐,这些年跟他一起长大的。
没有陆澄就没有他,或许早就饿死冻死在路边了。谁都能放弃陆澄,他不能。
林莹很有点意外。
她觉得或许陆澄没有那么烂。真正的烂人是收服不了人心的。
陆澄至少收服了小厮,让他忠心耿耿。
林莹站起来:“燕儿,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顺天府。”
陆澄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当场抓捕了,现在被关在了顺天府的大牢里。
顺天府虽是府制,因是国都,它的府尹地位高于其他知府,通常由尚书、侍郎兼顾。
很不巧,府尹刚刚被皇帝给下了大狱,此时正关在北镇抚司。
而掌着北镇抚司的陆泽的儿子却关在顺天府,甚至有点好笑。
当然林莹笑不出来——陆泽离京,把家交给她了,他的长子却出了这样大的事,她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到了顺天府,见到了通判,坐下交谈,才知道全貌。
陆澄结交许多市井间的狐朋狗友,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自然是被这些无赖子当作荷包使的。
一晚上被带着喝了好几场酒。
醒来时在城墙根下一个小酒馆,死者是酒馆老板的女儿,当垆卖酒,颇有几分姿色。
通判道:“我也正为难。”
林莹说:“若真是他,我不会提非分要求,大人也别为难。我只想先见见他。”
通判给安排了,林莹去了大牢见到了陆澄。
第一次看到少年如此颓废沮丧的模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目光迷茫。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她,忙站起:“怎么你来了?我爹呢?我爹回来没有?”
林莹冷笑:“这时候记得你还有爹了?”
陆澄脸涨得通红:“我……”
林莹说:“别废话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陆澄怒道:“与你说有什么用?”
“你爹不在京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林莹道,“家里只有我,你不与我说,难道等着被定罪吗?”
陆澄怒瞪她:“不是我!我没干!”
林莹点头:“我知道不是你。但你得跟我说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才好想办法。”
陆澄愣住:“你,你相信我?”
陆澄觉得,今天便是他爹陆泽来了,或许都未必相信他是无辜的。
可林莹……她目光清澈地直视他,真心地相信不是他。
“当初你闯我新房,虽然凶巴巴的。但我一呵斥,你便退出去了。”林莹道,“你心里是有底线的,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一定不是你干的。”
“别废话了,跟我把事情说清楚,这里臭得紧,熏死我了,快点。”
陆澄五味陈杂,但还是老实把事情都讲了。
再结合小厮之前给林莹讲的情况,他是如何被陆澄的狐朋狗友支走,再回来便找不见陆澄。问起来,旁人指给他的酒楼却是不对的地方,根本找不到。
最后找到还是有人特地跑来告诉他“你家公子出事了”。
林莹听着都知道这里面全是猫腻。
“真是交得好朋友。”她嘲讽陆澄,“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不是,是插/你两刀。”
陆澄又羞又恼,偏又反驳不得。
林莹知道了该知道的信息,便起身要走了。
陆澄问:“你去哪里?”
林莹说:“你爹是不在,可北镇抚司还在呢。”
林莹一个内姹女子当然没有查案子的能力,她直接去了北镇抚司搬救兵。
陆泽的一个手下留守,这日正当值,见到林莹颇吃惊:“夫人?”
林莹把综合而来的信息和里面的可疑之处都与他说了。
那人沉吟:“夫人放心,交给我吧。”
这人是陆泽颇心腹的一个人。
林莹道:“我也与通判讲了疑点,他也答应了会细细审查。你与他多沟通。这事必定不是大郎做的。务必还他一个清白。”
那人神情略复杂,但还是答应了:“好,夫人放心。”
“多谢你。”林莹行礼,“他父亲不在,全靠你了。”
那人眼神益发复杂。
有锦衣卫出动,三天便查出了真相。果然凶手另有其人。
见出了人命,想起陆澄那个肥鱼还在别处喝酒,便拖了这醉鬼来顶罪。
既然审出来,陆澄便是无辜无罪的,通判放了他还家。
一出衙门,便看到自己的小厮跳脚:“公子!这边!公子!公子!在这边!”
小厮欢天喜地扑过来拖他:“快上车,我们家去!”
第19章
第19章
陆澄稀里糊涂被拖上了车,带回了家。
家里热水都准备好了,给他洗澡。
“夫人说了,回来先搓干净,衣服都烧了,不许带虱子回家。”
小厮给他搓背搓得欢实。
“全亏了夫人,又去顺天府找人,又去北镇抚司里找人。这两天,北镇抚司的李千户往家里跑了两趟,这事就解决了,公子你就出来了。”
是吗?还真是她在奔走?
陆澄沉默了。
洗得干干净净,换上熏香了的衣服,头发也烘干了梳整齐。
小厮推着他出门:“快,去正院给夫人道谢。”
陆澄一路走得磨磨唧唧,实在不知道见了林莹的面该说什么。
哪知道见了面林莹先问:“有没有洗干净?没有把虱子带回来吧。不行的话再洗两遍。”
气得陆澄直翻白眼:“洗干净了!”
“那就好。”秋老虎厉害得很,林莹衣裳单薄,轻摇着扇子,“回去好吃好喝养一养,等你父亲回来了看你白白胖胖的,我就能就交待了。”
养猪呢?还白白胖胖。
陆澄觉得能被这个女人气死。
可是奇异地,内心里很平静。
她语气随意,仿佛闲聊家常,全没有刚刚经历了一件大事还该后怕的模样。
陆澄低下头去。
林莹笑吟吟地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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