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嘴里很快有了血腥味儿。
他浑然不觉得疼痛,反而大笑起来,“阿拾,再用力一些,在孤的身上留下你的印记,让我们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顾清松了口,绝望地看着他。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目光,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顾清如同一条死鱼一般,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她这个样子,让他愈发烦躁,像疯子一样横冲直撞。房间里弥漫着血腥气,也不知道是究竟是谁的鲜血。
良久,容浚终于彻底发泄。他翻身下榻,却见顾清身上的绷带又染了鲜血,而她的目光呆滞无比。
没有恨,没有痛,就如同痴傻了一般。
容浚急了,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阿拾,阿拾,阿拾……”
顾清没有丝毫反应,就算他出言拿阿奈母子还有郭仪威胁她,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此时此刻,容浚宁愿她还像之前那样骂他,恨他。
容浚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人请来了周太医。
周太医一看见顾清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唏嘘。他实在是无法想象,眼前那个面色惨白、目光呆滞、浑身是血的清瘦女子竟然是曾经闻名大业杀手和女将军。
陛下实在是太狠心了,竟然把人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天子之事,岂是他区区一个太医能管的?
他刚替顾清把了脉,容浚就开口问道,“阿拾她到底怎么了?”
周太医赶紧道,“将军都是些皮外伤,好生养养,很快就会痊愈。”
“孤当然知道她那些皮外伤好好养养就行了。”容浚声音里带了怒意,“孤是问,她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他曾听说过,有些人大悲大恸后的确会短暂地变得痴傻。
“回禀陛下,容将军应该是一时受了刺激不清醒,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容浚看着她,突然生出一丝若她永远不清醒也没多大关系的想法。那样他们之间再没有苏澈这个人,她就再也不会仇恨他,而是会乖乖地待在他身边,永远地陪着他。
“那她……”
容浚顿了顿,却有些不敢问下去。虽然他刚才认定容拾是故意骗他才编出那样的谎言,可平静下来后,他却清楚地意识到,那或许就是事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口,“她以后能替孤生育子嗣么?”
周太医立刻跪在了地上,不安地摇头,“容将军服用了绝育药,根本无法再受孕。”
绝育药!
原来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是真的认为自己不配,所以早在自己满心期盼能尽快拥有带着两人血脉的孩子时,她就毅然决然地服下了绝育药。
容浚不甘心地问道,“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么?”
周太医摇头道,“臣医术不精,实在是束手无策。不过臣听闻南疆有巫医可治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或许真有转机也不一定。”
容浚的心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他一定要找来南疆最有名的巫医替容拾诊治,让她替自己诞下子嗣,把两人牢牢地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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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娢躺在病榻上,一心等着顾家人能够替自己出气撑腰,没成想最后却只是等来了自己父亲“稍安勿躁”四个字而已。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容拾公然行刺她,让她失去了腹中胎儿,还害她永远都不能再受孕,如此滔天大罪,为何顾家却不动声色?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容浚到了华阳殿。
他们两人已经撕破了脸皮,她也没有必要再伪装,素日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里再无一丝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恨意。
她恨他把自己从容渊身边夺来后却不好好珍惜,她恨他明明曾经真的爱过自己却又无情地抛下,她恨他,
“陛下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容浚狠狠地掐住了她的喉咙。她立刻呼吸不过来,手脚不停地乱动。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时,容浚松开了手,冷冷地问道,“阿拾服下的绝育药,是你给的?”
顾清娢连续咳嗽了好几声,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她抬眸看着他,嘴角满是嘲讽,“是啊,那药就是我给她的。陛下,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那绝育药还是她亲自向我求的。”
“你满心期盼与她生儿育女时,她却为了别的男人宁愿永远没有自己的孩子也要服下那药,可见那个男人才是她心中的珍宝,而你却是她弃之不及的草芥。”
“九五至尊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一个低贱的娼妓之女嫌弃?”
“阿浚啊,你真可悲!”
“啪!”
容浚狠狠地扇了顾清娢一耳光,冷冷地看着她,“孤早就说过,不许你动阿拾。”
“容浚,你一心护着容拾,是不是早就把我们因她而失的那个孩子抛之脑后了?也是,男人若是不喜欢一个女人,是连她孕育的孩子也不待见的。”顾清娢捂住自己吃痛的脸颊,“我动了她又如何?我是顾家嫡女,大业的皇后,莫非你还能为她杀了我?”
“容浚,你敢么?”
“孤不杀你,还会保留你皇后的位置。”容浚声音冷若寒霜,“从今往后,你就待在这华阳殿里,一生都不许踏出半步。”
“你这是要软禁我?”顾清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是顾家嫡女,你怎么敢如此待我?”
容浚冷笑,“从你出事的那一日起,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虽然孤想尽办法封锁了消息,尽可能地隐瞒了大多数人,可就凭顾家的本事,你以为孤能瞒住?”
顾清娢双眼紧握,强行让自己稳住了心神,竭力藏住了心中的担忧。
“皇后,你难道就不好奇,时至今日,为何顾家没有人替你出头,甚至连一个入宫前来探望的人都没有?”
“或者说其实你心中有数,只是不敢往深了想下去?”
顾清娢咬着自己的唇,半天没有说话,但她双拳紧握,早就出卖了她心中的不安。
容浚勾唇一笑,“你还不知道吧,顾家,已经不是之前的顾家。”
此言一出,顾清娢再也隐忍不住,立刻问道,“你什么意思?”
“就在前一日,你其中一个在兄长官府明令禁止的情况下私放高利贷,另一个兄长强抢民女,更要命的是,你还有一个兄长竟然收受了北漠大批的财物,有通敌叛国之嫌。”
“顾家多年的心血和筹谋,即将毁于一旦。如今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何精力来管你这个皇后?”这些年来,他逐渐养大顾家人的胃口,就是为了一举掀倒这个制掣他的大家族。
私放高利贷,强抢民女那些事,根本就无法撼动根基深厚的大家族。唯有通敌叛国,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眼看他的布局就要成功,却出了容拾刺杀顾清娢和谋害皇嗣一事。他为了保她,不得不把所有的饵提前抛出来。
如今顾家虽受重创,无暇顾及顾清娢,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依然是个不小的麻烦。
可能保住容拾,他丝毫不后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清娢俨然不信,“顾家在大业有上百年的立业,绝对不可能通敌叛国。”
容浚缓缓道,“孤是九五至尊,孤说顾家叛国了,那便是叛国了。”他不追究顾家之罪,顾家也不敢再在朝堂上提及容拾刺杀一事,各取所需。
至于顾清娢,注定只能是被遗忘的那个人。
“容浚,你竟然栽赃陷害顾家,你好狠毒的心!”
“既然知晓孤的狠毒,那以后就好好地待在华阳殿里,不要踏出去半步,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阿拾面前。”容浚冷冷道,“孤不杀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顾清娢笑出声来,“容浚,曾经你可以为了我让容拾受尽委屈和折辱,如今却又为了她而如此待我。两个女人都恨你入骨,你不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么?”
可悲?可笑?
早在江安那小村庄时,他看见容拾对苏澈笑得那么纯真灿烂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后来他拼命想要把容拾拉回自己的身边,但每每都是适得其反。
说起来,他的确可悲又可笑。
可那又如何?
如今容拾不也还在他身边?
纵使回不到从前,但至少他不必一个人孤寂地待在这皇宫里。
容浚反问,“皇后,你难道不也是可悲又可笑么?”
顾清娢哑然,时至今日,她已经惨败给容拾那个低贱的娼妓之女,又比容浚好得到哪里去?
容浚没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华阳殿,命罗义封了宫。
即日起,他不再有年少时的爱恋,这一生只想要一人,那便是容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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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月余,顾清仍是那个样子,眼睛里没有恨,也没有爱,目光空洞而又呆滞,就像个无欲无求的傻子一般。
无论容浚对她说什么,她都没有丝毫反应。无论他对她做什么,她都任他为所欲为。
容浚开始相信,他的阿拾似乎是真的被刺激太过变得有些傻了。
不过傻也有傻的好处,她不会再与自己针锋相对,也不会想要从自己的怀里挣脱。甚至他让她自己解了衣衫躺在床榻之上等待自己的临幸,她也会照做。
“阿拾。”容浚捏了捏她的鼻子,低声呢喃,“其实我们这样下去也很好,是不是?”
不等她回答,他便灭了房间里的烛光,紧紧地抱住了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暗中,顾清睁开了双眼。她从枕头下摸出了白日里藏着的锋利金簪,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容浚的咽喉刺了过去。
她既然已经没有能力再闯华阳殿杀顾清娢,那就杀了容浚这个罪魁祸首。毕竟苏澈虽然不是他所杀,但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那就因他而结束。
“阿拾。”容浚握住了她持金簪的手,低声道,“这些年来,你不仅没有丝毫长进,反而越来越愚蠢了。”
“你凭什么以为,你装傻一两个月,就能彻底消除孤的戒心,可以取孤的性命?”
“是啊,我真蠢。”顾清松开了手中的金簪,声音里没有一丝生气,“明明在你散我内力那一日,我便知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报仇,可我偏偏还要搏一搏。”
“这些天来,你看着我拙劣的伪装,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其实,我也觉得很可笑。”
“容浚,我累了,再也不会想着报仇。”
容浚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却道,“阿拾,你我之间本就不是仇人,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孤才是这世上最看重你的那个人。”
他松开了她的手,“累了,那就好好地休息。”
顾清躺回了床榻之上,很快就睡了过去。容浚却没有了睡意,就那样坐到了晨光熹微之时。
他千叮咛万嘱咐宫人暗卫收拾好殿内所有可能成为利刃的东西且务必看好她后,才去上早朝。
清河大水,一上午都在议此事。待他回到永宁殿时,已经是午后。
这时,他才真正地明白昨夜她那句累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不吃不喝,只是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一心求死。
她的确是不打算报仇了,但她却打算追随苏澈而去。
他绝对不允许。
容浚立刻让人送来些饭菜,亲自喂她,奈何她只是木然地看着他,任凭他如何温柔哄她都不张嘴。
他一气急,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的嘴张开,塞了不少的饭菜进去。
顾清被呛住,连连咳嗽,他不得不放开她。
没成想她却越咳越严重,到了最后竟然开始呕吐,几乎把胆汁都全部吐了出来。
容浚急了,立刻让人把周太医请了过来。
周太医硬着头皮开了药,然而一天一天地过去,容拾吐得愈发厉害,整个人已经收瘦得不成人形。
容浚急得想要杀周太医,他立刻跪在地上求情,“陛下,臣医术不济,该受责罚。但臣不得不斗胆说一句,容将军这是心病,心病还需要心药医啊。否则的话,恐怕……”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容浚却猜了个大半。
死,不就是她心中所求么?
但她还要陪他一辈子,他绝对不可能让她死。
只是苏澈已死,早就没有什么心药,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给她治心病。
“来人,立刻带阿奈母子进宫。”若这世上还有什么让她最放不下的人的话,只能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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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罗义引着阿奈母子进了永宁殿。
阿奈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进了寝殿,当她乍一看见床榻上那个目光呆滞、瘦的皮包骨的人时,完全不敢相信那就是顾清。
在她的记忆里,顾清一直都是精气神十足,从未像现在这般憔悴过。
“将军……”阿奈跑到了床榻前,忍不住哭出了声来,“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顾清丝毫不动,仿若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哭喊声。
阿奈放下孩子,冲到了容浚面前,大声质问,“你究竟对将军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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