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浚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将军追随你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一次次践踏她的尊严,一次次地折磨她,甚至在她有了新的生活以后肆意破坏,不给她一丝幸福的机会。”
“容浚,你会遭报应的。”
容浚目光微动,他现在已经在遭受这世上最狠的报应。
“阿奈,阿拾已经数日未曾吃东西。孤让你们母子入宫,不是为了听你喋喋不休,而是要你想办法让她吃东西。”
闻言,阿奈不再多言,而是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床榻前,轻轻地握住了容拾的手,“将军,这些年来,你一直都过得很苦,所以现在才会不吃不喝想要结束这一切,对不对?”
顾清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阿奈的眼泪不断滑落,“将军,你总是为了周围的人妥协。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拖你的后腿。”
容浚听她越说越不对劲儿,忍不住皱了眉头。
阿奈回过头对孩子浅浅一笑,紧紧地抱住了他,“止戈,对不起。”
言罢,她抱起了孩子,转身就往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只要他们母子死了,自家将军不会再受容浚威胁,再也不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稚子无辜,可她不想自己死后止戈仍是容浚威胁顾清的筹码,所以才跟狠下心决定带他一起走。
她这条命都是自家将军救的,如今已经多活了数年,她已经很知足。
至于止戈无辜,她只能与他来世再做母子,到时候一定好好地补偿他。
然而她们母子还未碰到柱子,就被容浚一把拽了回去,扔到了一旁的宫人手里,“想死?孤可以成全你,但得用孤的方式。”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清,“阿拾,孤数三声,你若是再不起来吃东西的话,孤就让人把阿奈和杨止戈乱棍打死。”
“一!”
“二!”
容浚拉长了尾音,“三……”
顾清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容浚彻底被激怒,“来人啊,把阿奈和杨止戈拖出去乱棍打死。”她为了给苏澈殉情,竟然连情阿奈母子的性命都弃之不顾,那他便真的杀了他们。
阿奈母子很快就被拖了出去,止戈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寝殿,顾清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第45章 他说 ,他想活
千钧一发之际, 郭仪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陛下,奴才有办法让阿拾重新振作起来, 还请饶了阿奈母子性命。”
“不行。”阿奈大声道,“只要将军不再因我们受到任何人的威胁而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我们母子死不足惜。”
郭仪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平静, “阿奈,你们母子的命不足惜,可我想要阿拾活下来。人这一辈子很长, 你扪心问一句, 你难道不想她活着么?”
阿奈哑然,她的确想容拾活着,因为她明确地感受到了容拾的绝望。可若余生只有痛苦,那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张了张口,却怎么也问不出这句话来。
容浚吩咐宫人看好顾清后, 立刻走了出去。他的初衷从来都不是伤害阿奈母子, 让他们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而是让她好好吃饭, 好好活着, 好好地陪在他身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郭仪, 问道, “你有什么办法?”
“无他。”郭仪缓缓道, “只需要让奴才与阿拾单独谈一次, 她定然会好起来。”
“你可知她现在究竟是何种情况?不吃不喝, 不听不看,就连阿奈母子的生死都已不管不顾, 你凭什么认为一次谈话就能让她好起来?”容浚声音宛若冬日寒霜,“郭仪,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请陛下让奴才试一试,若不能做到,奴才任由陛下处置。”
其实容浚早就已经别无选择,于是点头应允,或许郭仪真的是他留住容拾唯一的希望。
郭仪走进了顾清的寝殿,原本守着她的宫人早就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只剩他们两人。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床榻前,只见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憔悴不堪,整个人已经瘦骨嶙峋,早就没有昔日在边关时作为将军的英气和神采,他的心宛若被刺进了一把利刃,疼!
“阿拾。”他缓缓蹲下,疼惜地看着她早就不成样的脸颊,低声道,“你我相识多年,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并不像他们说的那般已经失了心智,相反你很清醒,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听得见。”
顾清躺在床上,依然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回应。
郭仪自顾自地说道,“记得第一次见你时,那天风大雪大,极冷。你在天香居门口,与一条狼狗夺食。那时你六岁,大概是因为长年吃不饱穿不暖的缘故吧,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就那么大一个小不点儿,却敢跟一条又大又凶猛的狼狗夺食,哪怕浑身是伤都未曾放手,愣是把那条狼狗给耗得筋疲力尽。”
“我当时就忍不住想,这个小乞丐的求生欲和韧性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
“后来是我亲自送的你去十三堂,你果然成了那里最优秀的杀手之一。”
“再后来,陛下带着你去了边关。在那里,你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很多时候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
“阿拾,别人或许想不明白,可你定然知道,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如此,为何你还不爱惜自己这条多次死里逃生的性命?”
“你知道吗?在我的心目中,你从来都是坚韧英气的女子,而不是那些为了一个男人就能寻死觅活的寻常女子。”
“我相信,当初苏澈爱上的,一定不是现在的你,而是那个让人敬仰的女将军。”
饶是郭仪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么多,顾清仍是毫无反应。
郭仪冷笑了一声,“阿拾,逃避从来都解决不了问题。你现在这副模样,真让我瞧不起。”
“其实陛下从未真正想过要阿奈母子、杨玉和和我的性命,可你现在这样做,是在逼迫他对我们动手。我们都心甘情愿为你去死,若这是你要的终结的话。”
“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你真的甘心么?”
“不甘心又如何?”顾清终于睁开了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如今内力尽失,就连这永宁殿都出不去,只能一辈子困在这座囚笼里。我欠苏澈太多,就连替他报仇都做不到,实在是可悲至极。至于自由,那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这辈子,就只是个笑话。”
“我从为想过让你们为我而死,所以其实刚才你不出现我还是会为了阿奈母子而妥协。可是郭仪,我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我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很自私,可我真的想终结自己这个笑话。”
“由我起,由我终,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我认识的那个阿拾,哪怕身处逆境也绝不会放弃,撑不住也会一直撑下去。”郭仪握住了她冰凉的手,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世上报仇的方式千千万,并不只有武力解决这一个办法。阿拾,你那么聪明,只要静下心来,如何会想不到报仇的办法?”
“至于自由……只要你好好地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阿拾,就算你听不进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但想一想苏澈,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下去,能够带着他所有的期盼活下去。”
顾清早就心如死灰,但在郭仪提到那一句“世上报仇的方式千千万”时突然活了过来。
她之前一直沉浸在内力尽失一事上,钻进了死胡同,现在却被彻底点醒了。
若是用剑杀不死顾清娢,那就换别的方式。只要她够执着够坚定,这一生总会有机会。
更何况,顾清娢现在似乎也不再是容浚的掌中宝心头肉,大概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顾清猛地起身,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眸中水光逐渐消散,“我明白了。”
郭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没有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这么做究竟对不对,他只知道他想要她活着。
容浚站在门外,焦灼地等待着郭仪的结果。若是连郭仪都没有办法让顾清好起来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了。
杀了所有她在乎的人?那只会把她越推越远而已。
相较之下,他宁愿她失去所有的记忆,两个人再重新认识一次,用他所有的情意去疼她爱她宠着她。
郭仪刚打开房门,容浚冲进了寝殿,当他看见顾清已经从床榻上坐起来,不再似之前那般一心求死的模样时,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把她拥入了怀里,低声呢喃着,“阿拾!”
顾清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他却把抱得更紧,似乎他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失一般。
顾清的声音虚弱,“我饿了。”
闻言,容浚立刻让人送来了些清粥小菜来。他拿了勺子,舀了一口粥送到她唇边,她立刻别过了头,“我自己可以吃。”
他知道她心中对自己的恨意浓烈,一时半会儿无法化解,所以也不强求,而是把粥和勺子都递到了她手中。
顾清一勺一勺地喝着粥,动作极慢,中途有好几次都有了呕吐之意,她强行压了下去。既然决定继续报仇,那她就一定要养好身体活下去。
待她用完饭以后,容浚才发现郭仪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他看向她,那双深邃墨瞳里的光亮忽明忽暗,最后,他终于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口,“郭仪究竟说了些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他说,他想活。”
不过短短五个字,却让容浚彻底信了。他太了解容拾,她在乎的人不多,可一旦放在心上,便可以付出所有。
所以纵使她之前一心求死,可有了郭仪那一句话,她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容浚轻轻地挑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阿拾,只要你足够听话。孤保证,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好好地活着。”
顾清冷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容浚微愣,旋即回过神来,心中突然多了一丝畅意。虽然他之前那个忠诚听话的她并没有回来,甚至现在还出言讽刺他,可她现在是如此地生动鲜活。
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他相信,只要自己以后待她足够好,他们之间一定能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回到最开始的样子。
“自然是要谢的。”容浚笑了笑,“待你身体彻底恢复了以后,再想办法谢恩吧!”
他顿了顿,宽大的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接着道,“孤看你的样子仍是疲惫得很,再睡一会儿。”
顾清没有多言,自顾自躺回了床榻,背对着他。
她想要顾清娢的命,必定要先让容浚放松防备,这一点只能循序渐进,以免他生疑。
容浚吩咐人照顾好她以后,离开了永宁殿,径直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这几日,他满腔心思都在容拾的身上,案牍上已经积压了太多的奏折。
他刚到勤政殿批阅了几份奏折后,心中就开始挂念起容拾来。他想了想,索性让罗义把奏折都搬去了永宁殿,一边看着熟睡的她一边批阅奏折。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顾清醒了过来,她刚起身,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容浚。
她低了头,心中却有了计较。看来就算他对她那么残忍,但她对他而言,应该比想象中要重要许多。
她再抬头时,眸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宛若没有看见他一般,翻身下床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随后她转过身,开了口,“我想见顾清娢。”
第46章 我要做皇后
容浚微愣, 旋即抬眸看向顾清,目光微暗,“阿拾, 你明知道顾家在大业已有上百年的基业,孤不可能让你再有机会杀她,你为何还要见她?”
“虽然杀不了她, 但能亲自去看一眼她现在狼狈的模样, 甚至嘲讽素来高傲的她,也是一件让人光是想想就痛快的事情。”顾清冷冷问道,“怎么, 你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 又何必非要留我性命?”
容浚起身,缓缓地走到顾清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顾清静静地看着他,双眸好似笼罩着一层寒霜, 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心, 也随之涌入了一股强烈的寒意。
那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愿意用拥有的一切去驱散她眸中的寒意, 只求她在心里痛快过后还能像以前那样带着崇拜和爱慕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曾经为了顾清娢狠狠地伤害过她那么多次, 所以她只是想看一看顾清娢狼狈的模样以解心头之气, 又有何不可呢?
“孤可以让你见她, 不过……”他的手指抚过她清瘦的脸颊, 低声道, “你必须先把身体养好。”她如今没有内力, 再加上之前要死要活地折腾,身子骨已经弱得不行。
顾清没有再说话, 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容浚亦是沉默,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现在整个人苍白而又单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他面前消散一般。
他的心一紧,大步走到了她身后,把她紧紧地拥入了怀里。
容浚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挣扎,手上愈发用了力,牢牢地禁锢着她。
后来她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拥着自己,双眸愈发暗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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