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好也看过来。
宁久微挑了挑眉,眼神高傲。
林霁像是笑了下,随后他跳下站台,朝射箭场走去。
宁久微目光跟着他。
他还真敢去不成。她才不信。
安禾懒懒坐在位置上摇着扇子,语气矫情地说,“哎呀呀,明宜公主这玉珏本公主实在是喜欢。”
“本来不想表现出来的。”她微微懊恼地蹙了蹙眉,随后挥挥手道,“算了,夏奕,去帮我赢来。”
“是。”
夏奕听命前往。
宁久微侧过脸看她,安禾侧目瞧过来,挑衅地说,“怎么样,我赢回来了可就是我的了。”
宁久微低哼,“你赢的了吗。”
视线回到场上。
林霁已经拿起弓箭,大摇大摆地走去开弓处。夏奕跟随其后。
陛下看到有人上场,神色松散,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少年郎君,若有所思地询问身边的皇后,“这是——”
皇后娘娘温声笑道,“是林将军的弟弟,林家二公子,林霁。”
林家二公子。
陛下拿在手上的扇子随意地在龙椅上敲了敲。
锣鼓声又响起。
最远的箭靶在百米之外,宁久微坐直了身子,盯着林霁的身影。他真能射到吗?这时候他应该还没有那么厉害吧……
林霁拉开弓箭的一瞬,宁久微居然有点紧张,放在膝上的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子。
判官手上的赛旗落下的一刻,离弦的箭骤然飞射出去,穿风过影。
但那一瞬间却并不只有两支箭离弦而去。
宁久微愣了片刻,只见其中三只箭都被互毁。
而在那支金羽长箭准确无误地射中箭靶正中心的刹那,紧接着就被一支黑色箭羽的长箭射裂箭尾,一分为二。
黑羽箭力量迸发,竟射穿了靶子。
箭靶上五彩斑斓的彩球顷刻绽放,短暂绚烂。
“好!”
射穿箭靶的一刻,陛下第一个朗声笑着拍了下掌。
“天呐——!”
安禾呆了一刻,激动地站起来。
她鼓着掌开心地跳了两下,直接朝着台下喊, “顾大人!顾大人最厉害、顾大人最威风!顾——衔——章——最、厉、害!”
宁久微被安禾的声音喊回神,心跳带着热血上涌一般,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也一时惊喜,拍桌而起。
大声喊——
“顾衔章!”
她方才注意力都在林霁身上,根本不知他何时站在了那里。
顾衔章听见她的声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嘈杂而起的纷纷议论与欢呼声,回眸朝台上看去。
她今天穿着鎏金绯色襦裙,纤柔的身影格外明媚。即便没有阳光,她所在之处也依旧那般夺目。
宁久微远远望着他,深深呼吸。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她能感受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那支箭一样准确无误,刹那就能找到她。
宁久微又感到胸口热热的,呼吸都变得灼热。虽然知道看不到,她还是朝他用力弯了弯眼睛。宁久微怕他没听见,双手放在唇边再喊了一声,“顾衔章——!”
清亮的声音穿过无边的野草地。
顾衔章眼底映着那抹浓烈的身影,蓦然笑了。
观台上,安禾开心到搂着宁久微不放。
宁久微问,“你高兴什么?”
安禾乐道,“我当然高兴。不愧是本公主看上的男人,就是了不起。”
就算没得到明宜的玉珏,她也开心。没想到顾大人还有射箭这么厉害的一面,简直是文武双全。
她眼光真是好的没天理了。
安禾想着锤了宁久微一下,“便宜死你了。”
“本公主也便宜他了呀。”
*
射箭场上,林霁的心情颇有些不可理喻。
他荒唐地嗤笑了声,回头看向另外多事的几个人。
夏奕就算了。
这个国公府二公子搞什么,那位——向来不涉朝政自在逍遥的皇叔,他居然也来多事。
明宜公主人缘有这么好吗。
还有顾大人。
一个文官,有这样的本事合理吗?其实林霁一直对这位御史大人挺有好感的,但很可惜,他是明宜公主的驸马。
这女人也真是会挑男人。
他是要给宁久微找麻烦,不是让她出风头的。林霁暗骂了声,扔下弓箭走了。
“是你方才差点截断了本王的箭?”
祁衡正看着顾衔章,身旁传来的声音将他视线带回去。他侧过身,抬袖行礼,“皇叔恕罪。”
眼前的男人龙眉凤目,正是陛下最小的一位弟弟。
宁弃打量了他一番,勾唇笑了笑,“你是——国公爷的二公子?”
“是。”
“你叫什么名字?”
“祁衡。”
宁弃微微颔首,“本王的金羽箭不同寻常箭,若是换作与你同样的箭,怕是就要被你那一箭截断了。”
刚才五个人射出的箭,林霁被夏奕中途拦断,双箭同毁。祁衡比皇叔的金羽箭只晚出片刻,若能截断金羽箭,就能最后射中箭靶。
只不过金羽箭不同寻常,锋利疾驰,没能截断,反而折损了自身。
因此才被金羽箭夺魁。
但谁也没想到最后一支箭会是顾大人的。
宁弃看了看顾衔章,笑道,“本王原是怕明宜伤心,也想把这玉珏赢回去重新送给她。看来今日是本王多管闲事了。”
顾衔章抬袖行了一礼。
他对宁弃是有臣心的。
很可惜他不涉朝政。也幸好,他不涉朝政。
赛事仍在继续。
离开射箭场,只剩顾衔章和祁衡两个人。
观台看不到的折角,野草茂盛。
祁衡:“没想到顾大人还有这样的身手。”
顾衔章:“二公子也一样。”
“公主还好吗。”祁衡问他。
“很好。”顾衔章道。
祁衡冷眼,“那顾大人查到什么了吗。”
顾衔章微微一笑,“这就与二公子无关了。”
祁衡没有多问,只沉声道,“你最好保护好她。”
顾衔章笑不染眸,“这些话不用二公子提醒。”
“顾大人。”祁衡走近一步,“你最好别让我查到什么。本公子对你,一直都十分好奇。”
他太干净了。
干净到找不出一点错处。
可这样才不对。
顾衔章不以为意地理了理衣袖,抬眉道,“拭目以待。”
他说完与他错身而过,淡然离去。
午后,便是终于要随陛下入林射猎的时候了。
顾衔章也会去。
宁久微不太放心,他上辈子好像就是随陛下射猎时期受的伤。
她也想跟着去,可是一般情况下女眷都不便同行,宁久微没法子,只能去向皇后娘娘软磨硬泡地撒娇请求。
皇后娘娘拒绝不了她,只得和陛下说去。
不过宁久微要去,安禾自然就不会安分待着。于是她也闹着要一起,陛下最怕她闹,便也同意了。
她们两个人正好也有伴,只是要多带些侍卫了。
午时正盛,到了暂时休憩的时辰。
远处的锣鼓声也渐息。
观台搭建处,后方仍有一段宽敞以供行走的路。
绕这条路去行宫也更近。
顾衔章走到这里,没一会儿身后多了一道脚步声。轻盈欢欣。
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顾衔章微微侧颈,走路的步子慢下来。
脚步声慢慢近了。他认真听着,在差不多的时候停下来,转身。
那一抹绯色衣裙恰如其分地在转角出现,映入眼帘。
“顾衔章!”
他看见她拎着裙摆跑过来,像一只美丽飞舞的蝴蝶。
第十五章
“顾衔章。”
她带着一阵淡冷的清香扑到他怀里,是清晨露水打落花瓣的气息。
她的发尾轻飘飘拂过他的脸颊。
她踮起脚搂着他,顾衔章低头就能亲吻到那段纤细的颈。
宁久微退开一些,手仍然搂着他的脖子。面对面,她仰头望着他,笑靥如花。
顾衔章抬手将那枚玉珏戴到她颈上。
宁久微低头看了眼,眉开眼笑地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谢谢你帮我把玉珏赢回来。”
顾衔章眸光微动,“若今天公主的玉珏真的被林二少爷赢走了怎么办。”
宁久微努唇,“那就私下找人揍他一顿,再抢回来就是了。”
顾衔章眼角勾着笑。
她被他勾引,捧着他的脸凑过去还想亲一口。顾衔章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干什么。”宁久微不满意地说,“你敢不给我亲?”
顾大人正直道,“公主,这种事还是在房间里做比较合适。”
“这里没有人看见的。”
“是吗。”
宁久微点点头。
顾衔章余光扫到转角处的一抹深色衣袍,暗了两分的目色被垂下的眼帘挡住。
他低头微微俯身,侧脸靠近她,单纯道,“那公主亲罢。”
宁久微在他脸上留下一枚结实的香吻。然后是右脸,下巴。最后是他薄薄的唇,轻轻浅浅地啄了两下。
不远处,祁衡淡漠地将一切尽收眼底,转身离开。
余光里的影子消失不见。顾衔章不动声色地抬眸掠过一眼,唇角淡淡勾了一瞬。
*
午后,陛下入林射猎。
宁久微虽然一同随行,但公主的队伍跟随在最后,顾衔章则在陛下身边。她看不到前边的景况。
直到和大队伍分开,宁久微站在林子东边一处地形和视野最好的小高坡上,才看见整支射猎队的全貌。
野草无边,千里暮云。旗帜飞扬。放纵奔跑的马儿纷纷踏起尘土,场面壮观。
顾衔章窄袖玄衣,身骑烈马。比起平日里淡然的冷清之气,更多了些少年风发的意气。
若非有这种时候,旁人也时常会忘了,顾大人本来也才二十二岁。
秋风带起大片落叶,深邃葱郁的树林里,行围开始。
宁久微从小就不喜欢皇室每三年举行的春秋围猎。
她看到被狩猎回来的动物们会难过。
宁王爷第一次带着只有几岁的明宜公主参与春围,射回来一只梅花鹿,却没想到惹得小公主哭了很久,控诉父王是坏人。
宁久微还记得那次父王哄了她很久。
王爷说,“原来父王的小公主是天上菩萨派来的小仙女,至纯至善。”
父王说他错了,以后都不会再用自己的箭伤害小动物。
那以后宁王爷便真的再也没有参与过皇室的春秋围猎。连冬日里的那些兽皮衣物都全部换成了绵裘袄所制的。
宁久微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心里很温暖。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望着远处顾衔章的身影。
他骑着马停在陛下身侧,陛下同他说了什么,并将御用弓箭给了他。
安禾在宁久微身边,和她一起望着那边。
“这样的顾大人真少见。”隔了一会儿,安禾感叹的声音又传来,“顾大人的腰真细啊。”
宁久微无言地侧目扫她一眼,“那可不。手感也很好呢。”
安禾嗔她一眼,“你炫耀什么。”
宁久微装傻。
视线里,顾衔章骑在马背上,拉开弓箭。对准林子里的某一处方向。
宁久微朝着他的方向,往林子里看。林立的树木之间,有一对珊瑚般的鹿角在穿梭。
安禾正巧也看见了,晃晃她的胳膊。
“你看你看,顾大人是不是要射那只小鹿。”
安禾轻叹,“可怜的小鹿,要落到顾大人手里了。”
话落,顾衔章手上的箭已经离弦穿林。宁久微呼吸轻屏,目光紧随着那支箭。
林子里的小鹿奔跑着,随之而来犀利的箭在它眼前擦过,定在地上。
小鹿受惊,连忙后退,在原地跳了两下,朝另一个方向往丛林深处跑去。
那支箭几乎是擦着鹿颈,差一公分就要射中,一击毙命。
宁久微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那只小鹿会不会落到别人手里她不知道,但至少现在跑了。
底下似乎掀起纷纷谈论声。
安禾也惊讶,开心地说,“竟然没有射到!可是今天看顾大人的箭法很厉害的样子。”
“射偏了。”宁久微舒心地说。
不过陛下看起来心情仍旧很不错,兴致也并没有因顾大人的失误而打扰分毫。
过了不久,一名侍卫抱了两只白白胖胖的兔子过来。说是奉祁二公子之命,把两只兔子带过来陪公主玩。
宁久微和安禾一人抱了一只,给它们喂草吃。
“好可爱啊。”
安禾摸着软软的兔子耳朵,和小兔子意味深长地对话,“祁二公子真不错,是吧?不过有些公主都有驸马了还到处招桃花,真可恶。你说呢小兔兔?”
宁久微看着小兔子吃草,满不在乎地哼笑了声,握着一只兔爪细着嗓音假装小兔子说话,“小兔兔说,安禾公主说的对。明宜公主水性杨花,水性杨花。”
安禾开怀地笑。
宁久微抬头望了眼,顾衔章的身影还在视野范围里。陈最就在他身后的侍卫之中,随时可以保护他。
她暂时放心,目光扫过的片刻,停在附近另一个人身上。宁久微轻轻眯起眼睛,“安禾,那是谁?”
安禾抬头,“哪个?”
“那个。”宁久微伸手指给她看,“顾衔章左后方,在林将军身边。”
那人在另一支队伍里,与林将军一起在朝着另一个方向的林子放箭。
安禾认了认,“哦,那就是端亲王的长子,宁瑞世子。你应该记得。”
还真是他。
宁久微皱了皱眉。
端亲王便是上辈子构陷王兄勾结藩王,意存反心的最大罪魁祸首之一。
那时宁瑞随端亲王一同进京面圣,她见过。也是那天,陛下对王兄下了杀令。
宁久微心绪翻涌,深吸了口气。春秋行围的确算是皇族大事,宁瑞世子特别进京并不奇怪。
不过她现在有些乱。宁瑞世子是意料之外,却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不能放过。
他这次既然进京,就该让他回不去、甚至拖端亲王下水才好。
毕竟端亲王可一点也不无辜,且他这个藩王当的已经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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