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衔章垂着眸,“公主亲我一下,我再说。”
宁久微二话不说地朝着他的唇亲了一口。
顾衔章低声笑了笑,“不是这样。”
他偏过头吻住她,温柔且深入的攫取,耐心十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久微才从这个悠长缠绵的吻中得以抽离。
顾衔章最后在她唇上浅浅啄了一下,退开,手背贴在她泛热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北契在与南鄯暗中谈判。”他嗓音沙哑,“北契王室除了北契王,还有兰华公主与其母妃一族势力,和四皇子之势。”
“北契王室并非所有人都与北契王一样,顺服大郢。”
“大郢国土之周,与北契南鄯一样的小国众多,近年来相互联结,几乎同气连枝,对大郢虎视眈眈。”
宁久微慢慢呼吸,靠在他肩上,“我知道了。”
顾衔章牵着她的手握在掌心,“至于请求老师回朝之事,我会亲自去景州。公主不必忧心。”
老头性子拧巴而已,心底是愿意重新回来的。
说罢顾衔章抱着她起身,宁久微看向他,“去哪?”
“公主随我来。”
顾衔章带她走出书房,走了一些路到小花园。
而后宁久微看到十株花瓣似雪般圣洁美丽的雪莲,一朵一朵精心栽培在剔透的瓷盆中。
“长姐说雪莲可入药,是谓奇珍。可以给父王治病,对女子也有许多好处。我便让人去办了。”
宁久微认真瞧着,有些惊叹,“雪莲本就十分珍贵,又生长在极寒之地,光这十株就不容易采集,何况千里迢迢运来上京。”
顾衔章碰了碰那洁白无瑕的花瓣,“从西北边陲的天山上运来上京,的确费了些功夫。”
宁久微还想着关于兰华和北契王室的事,闻言不自觉道,“这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太奢靡了些。”
宁王府也素来低调淡泊。
顾衔章静了静低眉道,“公主殿下说的是,微臣知错。”
他语气平常如旧,宁久微看着他低垂的眼睫,觉得自己似乎太严肃了。
她拉住他的手,又哄他,“不是那个意思,我了解驸马的心意,没有责怪你。”
顾衔章抬眼看她,目光柔软,毫无掩饰。全无寻常冷淡的锋利感。
宁久微心道他好像越来越懂得拿捏她的心软了,知道她抵挡不住他这样的眼神。
“只是宁王府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都需谨慎。何况你已经天天都在被言官参奏了,总不能再加个奢靡罪吧。”
特别是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借此给陛下施加了不少压力。
顾衔章勾了下唇,“我不怕。”
宁久微皱了皱鼻子,“我怕行了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也在等着参我呢。”
顾衔章不以为然地理着她的头发,“公主放心,没人敢参你。”
宁久微探究地看看他。
顾衔章笑了笑,“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做什么,只是让他们知道怎么参我都没关系,但不能说你。”
宁久微眯着眼弯了弯唇,“看来身边有佞臣,也挺不错的。”
顾衔章不可置否。
“那顾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景州?”
“月底之前。”
宁久微颔首,“好,尽快。”
顾衔章无声凝望她,长臂一伸将人带入怀中, “景州路途遥远,公主不会想我吗。”
她腰身被他一双手禁锢住,离得太近只能仰头看他,“会想。”
纯真的语调。
她每每回答他这些话,都像回答寻常如今天天气如何这样的问题一样,坦然又寡淡。
“会怎么想?”顾衔章追问,“会像寻常女子思念自己的夫君一样——”
他停顿一瞬,“思念我吗?”
夫君?
宁久微琢磨着他说的这个词,心里觉得怪怪的。不是怪异的怪,是酸酸涩涩又带着些蔓延的甜,像青梅和糖葫芦那样的怪。
“我……”
她忽然有些发怔,说不出什么来。
她不太明白夫君是什么。
一直以来,她只知道顾衔章是她的驸马。
至于思念,上辈子他死后,她总是会思念他。那样的思念,算是对夫君的思念吗?
宁久微明白思念的感觉,孤身在上京城的那些日子,她始终在思念父王和王兄。
可是那种思念和后来她对顾衔章的思念并不一样。
她仍记得上辈子自己对他想念的感觉,不好受。可她不知道那算什么感情。
这一世她对顾衔章也有过很多感情,痛心,难过,生气,欢喜……但是思念,她不知道。
何况这一次他活着,她执着的也只是要他活着。
他在她身边,她自然也没有再像上辈子那样时常会很难过地想起他。
宁久微独自走神,顾衔章注视着她慢慢煽动的眼睫,耐心地等。
“会吗。”他引诱着,强迫她去想,“会那样想我吗?”
“我……”宁久微看了看他,几分恍惚,“我不知道……”
她如实说,“我只知道你如果死了,我会很难过。”
顾衔章低头抱着她,轻笑的气息洒在她颈上,痒痒的,“我知道。但是微臣很贪心,想要公主更多的心意。”
他的唇碰到她耳后的皮肤,扶在她腰上手顺着身侧的曲线往上,停在心口,指尖轻轻勾住衣襟, “我想要更多,更多地,占据公主的心。”
“公主殿下,答应我,在我离开上京的日子里,好好地想一想我,好吗?”
……
宁久微被他勾地迷迷糊糊,只点头,什么都能答应。
第七十章
天边第一缕晨曦穿出云层, 黑幕便尽数退下。
晨露带霜,尚带寒气。天亮不久,繁华的上京闹市就已经渐渐开始苏醒。
从潇楼厢房推开窗往外, 目之所及能收揽大片街市景象。
兰华换好衣裙,站在窗边眺望片刻,便欲离开。
“清晨的上京是不是也很美啊,兰华公主。”
厢房蓦然出现一道声音,兰华本能地后退一步。袖中匕首滑落至掌心。
陈最站在一侧。
宁久微坐在茶桌旁,托腮望着她。
兰华不动声色, 扬起一个笑, “好巧,明宜公主也在这里。”
“不巧, 我是特意来找兰华公主的。这些日子公主实在是辛苦了, 在那么多监视之中还能办事。”
宁久微拿出一封密信,兰华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图腾,神色微凛。
“别担心, 你的人好好的。”
她将密信拿在手中瞧了瞧, “这信我没有看,不过如果没猜错,这封信中写的是大概大郢秘密整军欲攻南鄯的情报?”
兰华沉默地看着她。眸中流露的锐利冷意与平日里明艳烂漫的北契公主判若两人。
宁久微审视着她的变化, 勾了勾唇,“兰华公主, 我们谈谈罢。”
兰华眯着眼睛, 不再伪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宁久微想了想道, “大概是你在夜宴上找我麻烦的时候罢。”
“你闹那么多的事引人注意,是一种很好的障眼法。本公主也差一点就相信了。”
她挑了挑眉, “没想到大郢也有你这样的公主。是我失算。”
宁久微将信放在桌上,“所以要谈谈吗?我知道北契在与南鄯暗中谈判联结,但奇怪的是,你这位北契公主身在大郢却还被自己人监视。”
兰华冷哼一声,“不是北契想与南鄯联结,只是我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废物哥哥太爱生事。此次使臣中有他的人,监视我的也就是那些人。”
“四皇子?”
“没错。你知道的还挺多。”
和她想得差不多,宁久微道,“王室内斗,了解。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兰华静了一瞬。
宁久微轻声又道, “大郢之周,诸国联结,北契重要且强盛,却始终顺服大郢。除了南鄯向北契发出的谈判,更多的也是威胁吧。”
兰华抬眸看了看她,唇角轻勾,“明宜公主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我们谈谈,或许我可以帮你。准确地说是大郢可以帮北契。”宁久微目光注视着她,“我们,可以合作。”
兰华放下警惕朝她走近,坐下之前,陈最上前一步,视线落在她右手衣袖上。
“匕首。”
兰华看他一眼,将袖中匕首拿出摆在桌上。陈最却仍然没有退下。
兰华眉尾轻扬,看向宁久微,“明宜公主,你有一个很不错的侍卫。”
她也不犹豫,干脆利落地将匕首扔给陈最。
陈最接过,重新退后。
兰华坐下理了理衣裙,“明宜公主能如何与我合作?”
宁久微:“那要看你想要什么。”
兰华:“你刚才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王室内斗,除了争权夺位还能有什么。如今北契王室,唯有我与我母妃之势可与我那废物哥哥对抗。也就是你口中的四皇子。”
“他与南鄯勾结,很可能会借势造反。但北契边境也确实受到了威胁,倘若不联结,北契势必起战火。”
“我父王在这个节骨眼来大郢,也是为了和新帝相谈。”
兰华:“我在大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开我废物哥哥的眼线,让我母妃掌控局势,并非要对大郢不利,也并非要出卖大郢。”
宁久微:“我相信你。”
“为什么?”
“你没有必要骗我,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何况你与北契王如今都身在大郢。”
至于兰华为什么信她,也是一样的道理。
宁久微沉吟片刻,开口道,“兰华公主,大郢明可助北契逼南鄯退兵边境。”
她将桌上的密信推过去,“宁王府暗可助公主争权夺位。如何?”
兰华看了看眼前的信,“那大郢要的是什么?明宜公主要的又是什么?”
宁久微手上的扇子慢悠悠瞧了瞧桌,朝她露出一个笑。
……
*
皇宫,御书房。
宁久微详细禀明后,宁彻放下奏折,起身踱步而来,“明宜姐姐的意思是,借此助北契的时机将西川兵权归还?”
宁久微颔首,“嗯。北契大漠边境处,有一半是大郢国土,恰是西川可控境地。那一片国土便是初代西川郡王打下来的,归还兵权兹事体大,此次时机正合适,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既能趁势维系与北契的交好关系,威慑虎视眈眈的边国,也能名正言顺放出西川兵权。”
并且,若有兰华公主掌权,说服北契王打破如今诸国联结的局面,压制南鄯,便能维持和平的平衡。新帝即位,局势不稳则不宜有战,边境和平对大郢而言是利益最大化。
宁彻看向她,宁久微道,“这也是父王的意思。父王说,该舍的就要舍,该牺牲的就要牺牲。大局为重。至于其他的恩怨情仇,本公主心胸并不宽宏,西川郡王暂时动不得,以后就一定能动得。和西川一脉的世仇,本公主会全部记着。”
宁彻走近一步,微微低头注视她,“朕也会替宁王府和明宜姐姐记着。”
宁久微看着他,眉眼弯了弯,“陛下好像长高了?”
宁彻笑了笑,“明宜姐姐,朕这个年纪不会再长高了。”
他仍和那时在起云台初见时一样,不过成为天子的少年,自然而然地便多由内而外的沉稳与睥睨天下的贵气。
她会一直记得宁彻现在看她时的眼神。
捍卫这样的眼神,便是宁王府的使命。
“过几天是寒食节,来王府一起吃青团吧,阿彻。”
宁彻牵住她的袖子,笑意蔓延至眼底,“好。”
天际的薄云随风变换着,虽已是春季,清寒的天气仍显得有些萧萧。
出宫的大臣前前后后,零散地行走在御道上。
内阁两位大学士走下雕龙刻凤的白石阶,并肩相谈。
“我本打算劝陛下隔岸观火,纵观北契与他国局势,但陛下要归还西川兵权,看来是要帮助北契压制南鄯。”
“这容易激化矛盾啊。”
“可不是。”
“我听说,是明宜长公主说服陛下归还西川兵权。”
秦大学士身为老臣,从前和太傅大人张殿臣是一卦的人,看不惯宁王府。
他冷哼一声,老神在在地摆摆手,“这长公主殿下做事,和她父王年轻时如出一辙。轻狂。”
“陛下信任宁王爷,仍未将墨京玉牌收回。如今更是交到了长公主手上,若是交给肃王殿下便罢,可长公主殿下毕竟年轻,又是一位公主……”
秦大学士抬了抬眉,“这话我倒不认同,你只看明宜长公主拥立陛下登基做的那些事,对付旧党的手段,便不能只看她年纪如何。何况公主又如何,堂堂宁王爷的公主,肃王殿下的王妹。她手握墨京玉牌,我倒是心服口服。”
……
两人说着话步下阶梯,身后蓦然穿入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还是秦大学士明事理。”
“……顾大人。”
顾衔章朝两位大学士微微一笑, “若是人人都能像秦大学士这般明理,哪还有那么多麻烦。”
58/69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