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拂温叩拜完后想自己进鬼殿献上仙镜,却被鬼侍卫按住,镜子被留下,她人依旧被请退至断桥之外,转眼之间,鬼殿从她的眼前消失融入阵法中,任凭陈拂温再怎么找,却怎么也找不着。
她不甘心地攥紧手心,但一想到昨晚神仙给她托的梦后,又慢慢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仙人们既然选择托梦给她,这说明她才是天命之女,才是真正应该侍奉在世子大人身边的人。
只等那方宝镜发挥效用,让世子大人看清那个石榴小妖的真面目,一切便能回归正轨了。
那小妖嚣张不久的,陈拂温回去的步伐比来时还要轻巧。
宝镜确实是个宝镜,也确实有轻缓头疼的效用,这一点殷至再了解不过,他看着手中的青铜镜,手指略微一敲,镜子碎成一片,他挑中了其中一块纳入手中。
这块镜片是整个仙镜的阵眼。
而这方仙镜只是殷至以前在神境时无聊的作品,蓬莱以南有仙湖,可以平衡灾祸之命带来的头痛,他听闻后,直接去蓬莱把仙湖纳入手中,收化为一方铜镜。
现如今铜镜流入鬼境,只有一个可能——那群仙人们来找他了。殷至散漫地挑起眉头,看着天地的模样仿佛在骂一个‘蠢’字。
不多久,赵止发现殷至的腰间多了一方碎镜片,坠在潜龙玉下,散发着比青铜还要浑浊一些的光。
“宿主,不好,”因果说,“这东西是神境之物,除了能让殷至不再那么头疼外,还有唤醒神性的效用,如果一直佩戴下去,殷至可能会忘却一切类人的情思。”
此时天已暗,鬼殿内燃着石榴香,赵止坐在烛火旁,正在用团扇扇火,煮着用露水烹的花茶。
她抬起头看向坐在位上阅览玄简的殷至,视线定在殷至腰间的碎镜片上。
因果过分担忧地说,“宿主你不觉得殷至今日对你没有昨日那么亲近么,说不定就个碎镜已然发挥了效用。”
赵止不慌不忙地继续扇着团扇,她略微皱起眉头,像是有些热一样把自己外裳脱下来,她里面穿得很薄,上衣短到露出了半截腰身,白盈盈得亮人眼。
殷至翻着玄简的手似乎有片刻的停滞,但他并没有看向赵止。
于是赵止凑向殷至,半点不带害怕地坐到殷至身旁,她的发丝都透着股石榴的甜,她好奇地指向殷至的腰间,“世子大人,这碎镜青铜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佩戴。”
殷至垂眸看了她一眼,摘下腰间的青铜碎镜,直接放到赵止的手掌心,“不入眼的小玩意儿。”
不过一片蓬莱外的仙湖。
赵止没想到殷至直接把青铜碎镜塞到她手间,她试探地在手间摸了摸,发现碎镜的边缘像玉的质感,并不会划破她的肌肤,她不停地放在手掌心把玩,左抛抛,右摸摸,手腕上的银铃跟着晃。
“如果能毁掉这个神镜就好了,”因果担忧地说,“上面全都是清心寡欲的蓬莱仙气,我光是看看都觉得清心寡欲了。”
赵止抬眼看殷至,“世子大人,这青铜镜看起来普普通通,不像是配得上挂在世子殿下腰间的物件,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效用吗?”
殷至言简意赅道,“断情绝爱。”
赵止:“.......”
殷至看向沉默的赵止,他觉得这懵懂的小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更不用谈断情绝爱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赵止问,“世子大人,什么是断情绝爱?”
殷至简短而冷厉地解释,“便是不要再做你看得那些话本上做的事。”
赵止转了转晶亮的眼珠子,“不能再做狐狸和书生做的事了么...”她不解道,“可话本上说他们很幸福。”
殷至冷淡地说,“不过人间短乐。”
“可我...可我还没试过呢,”赵止靠近殷至,红着脸低下声音,“话本上说,纠缠的事情,可快活了。”赵止愈发凑近殷至,“世子大人,你怎么知道那只是人间短乐,难不成...你试过么?”
殷至怎么可能试过,他身边的活物只有赵止一个,而现如今赵止像朵石榴花一样攀在他身上,她露出的那半截短截腰身白得扎眼,若有若无地蹭过殷至的手背。
殷至移开视线,他的喉头略微滚了滚,把手边赵止刚煮好的花茶给喝下去。
连茶水里都有着股赵止独有的甜味。
茶喝完后,殷至把青铜碎镜重新挂回腰间,有了这方仙镜,神力的召唤之苦很大程度得被抵消,赵止便不需要再留在殿内诵读《祈神经》。
随从和侍卫们毕恭毕敬地用轿子把赵止送出鬼殿,直到赵止进入因果为她伪造的鬼境之家后,才齐步离开。
因果很担忧,“有了那青铜镜,殷至都不需要你给他诵读了,如果一直这样佩戴下去,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赵止看起来像是不太在意这件事,从乾坤袋中翻开一本《种鱼经》慢悠悠地看。
“宿主,”因果还是担忧,“鬼世子不会以后就真的断情绝爱了吧,那你以后想要成为他的恋人可就难了。”
赵止冷静地说,“我不会让他断情绝爱的。”
“宿主,”因果问,“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赵止说,“春许宫留给我的药,我还没有用。”她说得平淡,仿佛那只是一瓶普通的药粉。
因果倒抽一口凉气,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它的宿主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要给神祇下药的事。
赵止现在住的地方是因果为她安置的一隅小院,院外长满了花,屋上的灯笼上燃着点点鬼火,像火红的眼睛。
烛火燃尽,赵止阖上书,闭上了眼睛准备安眠,但刚闭上眼睛,她又立马睁开。
透明的卡牌在夜色里旋转,像是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下一瞬,周遭的环境如同退潮一样被返上一层蒸汽,有力的脚步声靠近她的床榻,业溟直接将她抱进怀里,蒸汽裹住他们两人,业溟便如此迤迤然地把赵止抱回了自己的殿中。
内殿的四周都是屏风,业溟并没有把赵止带回休憩处,而是抱到了一个桌上摆满各色木雕和画卷的内阁,室内地上也被铺满了花,业溟弯下腰,把赵止抱到一个绣有大串石榴的屏风前。
窗外有巨物“咯噔”的齿轮转动声,但很快便只剩下风声。
业溟冷淡地看向怀中的赵止,“你的家可真多,云界有,鬼境也有,要不要在蒸汽之地也给你留个宅子?”
赵止看向业溟的眸子里只有无辜和不解。
业溟被这眼神看得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保持抱着赵止的姿势,他靠近赵止,用冷淡的语气在她的耳边说,“还是说,你不满足于宅子,而是想和我住在一处?”
赵止退无可退,腰部被业溟腰间的佩剑硌得生疼,她温柔而委屈地皱起眉头,“少君大人,你硌到我了。”
业溟恶劣地欣赏着赵止眼尾得红,“那便硌着。”冰凉的剑鞘探入赵止柔软的腰身,刺起一阵冰凉。
第三十一章
◎你的被褥上都是你身上的香。”◎
赵止一夜未眠。
业溟让她坐在屏风前,摆弄着她的衣裳和姿势,而后拿起金砂笔,在宣纸上勾画她的轮廓。
殿内的窗户都开着,能清晰地听到窗外巨物游动的声响,偶尔天空迸发出带火花的巨响,业溟只会若无其事地说一句,“在演练。”
号角声响起,夹杂着一声声破阵曲。
蒸汽从窗外涌入,赵止身后的屏风上挂着花,露水坠在花瓣上,摇摇欲坠,有几滴“啪”得落到赵止的后脖颈上,赵止转起好看的眼睛珠,想要躲开屏风。
业溟开口,“别动。”
赵止看向业溟,温柔的眼神中按压下一晚上不能动弹的无奈,她的身体又冷又僵硬,但业溟只在乎他笔下的金砂。
“熬着,”业溟似笑非笑,“再忍一忍便结束了。”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里嘟囔道,“宿主,你在他面前的人设太温柔了,我都怀疑他是故意在试探你能装多久的温柔。”
赵止不语,全身上下只有眼神在动。
一直到晌午,业溟才放下手中的金砂笔,他走向赵止,把已然全身僵硬的赵止拉得站起身。
他用锦袍包裹住赵止发凉的上身,手伸向赵止腰身的绸带,似乎要亲自为她系上腰扣,却被赵止不着痕迹地躲开。
赵止温柔而得体地颔首,“多谢少君大人,我自己来。”
业溟神色不明,看着赵止缓慢地系上她腰身上的绸带,扎了个松散而整齐的结,他视线落在垂落的绸带上,忽而道,“下次若有机会,我想给你画幅私房画。”
赵止闻言立马往后退,泛红的脸色上有了些许薄怒,“请少君大人慎言。”
业溟不语,只是用手指敲了敲自己腰间的配剑。
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好奇地闻道,“什么是私房画?”
赵止平淡地回答,“不穿衣服的画。”
因果,“......”
赵止理好衣裳后,披在身后的青丝有些乱,业溟伸出手替赵止理头发,却被赵止躲过,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显然还在计较适才‘私房画’的事,但就算生气,赵止都是抿着嘴唇,温温润润的。
业溟眸色一暗,用手捏住赵止的下巴,不让赵止避开视线,“现如今又躲,怎么不叫我业溟哥哥了?”
他说,“装成一幅怕我的样子,不过是想要我喜欢你。”
赵止扭过脖子,眼眶有些泛红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低声道出两个字,“我没有...”
业溟幽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赵止,他忽而松开赵止,走到桌前拿起金砂笔勾描的肖像画卷。
水墨入金砂,画上的赵止像是被镀上了业溟的气息,周身的花簇拥着她,就连露水都像是在乞求画中少女的垂怜。
业溟伸出手,抹了抹画中人脸上的金砂,画上的脸顿时被氤氲进水墨中,看不分清画中少女的情绪,像是在笑,又像是在面无表情。
画卷侧用行草题了一行字,“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末尾“止止”写得尤其浓墨,两个“止”字几乎要团成一体。
‘好感度+2’的提示音响起后,业溟卷起画作,“下次还是作私房画较好。”
与少君殿相隔千里的君王殿内,随从们簇拥着君王和国师往后花园处走。
“寡人这次请国师来,是想算一算少君...大人。”司徒起明谈论起业溟时,眼中有浓厚的敬畏,“最近少君大人行踪不明,似乎在忙着什么,寡人担心他是被什么事物困住了。”
君王说,“而且少将军近日总不在殿内,寡人担心有一日他出去后便不回来了,如若一去不返,这茫茫大地,可就群龙失首了。”
司徒起明比旁人更知道,蒸汽之地的‘首’,永远不是他这个帝王,而是少将军。整个蒸汽之地的庞大建筑,都只因这位少君而运转,在司徒起明和其他臣民心中,业溟其人,以人之躯,近神之名。
司徒起明摁着自己的胸膛说,“寡人甚是忧惧少君大人的安危,还请国师替寡人算一算少将军近来的吉凶。”
要真是有什么横祸突来,也好及时遏制。
国师按照卦图占卜,爻笔快速地在图纸上画下长短不一的卦号,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图纸,头一次怀疑自己行错了卦,“这...”
司徒起明看到国师的反应后神色顿时严肃,“但说无妨。”
“我算到...”国师显然没把英明神朗的少将军往儿女情感上想,“我算到业溟少君陷入了一段多角...”
“多角什么?”司徒起明急问。
“多角儿女情。”国师说,“且少君大人还只是其中的一个...角。”
殿内沉默,君王和国师都默认行卦不准,如此让人敬畏的业溟,怎么可能会陷入这种无所谓的儿女情长。
就算是搅混水的儿女情,少君也当是众星捧月,令人趋之若鹜的那位,绝不可能只是一个...角。
这厢算不出准卦,司徒起明干脆直接遣人去少君殿问一问少君近来可安好,可有什么烦心事,却只得来了少将军的寥寥数语。
随从们如实地传话,“少君大人说,他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只是近日养了朵花,可那花却总要往别人的庭院中探。”
君王听得云里雾里,凑齐一众皇子和臣子一起探讨少君大人言语中的深意,恨不得为这句话题一道八股文。
少君殿中,赵止睡在偏殿内,门口重兵把守,连只鸟都非不进来,最近蒸汽之地的边境受到巨兽的袭击,兽潮一批一批得涌来,十分骚动。
业溟白日里带兵出去,晚上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满身的血腥气,腰间的刀鞘越来越坚利,业溟从不会受伤,那些汹涌而来的兽潮,在看到业溟后,都会如同刚出生的小兽般不断地颤抖。
除阴兽外,还有些借着兽潮企图混入蒸汽之地的阴邪之辈,都被铁甲踏得一个都不剩,阴邪和巨兽的金丹和灵丹们纷纷被丢入齿轮中,化为机关巨物的养料。
战事平息,将士们看向业溟的眼中愈发崇畏,这场盛大的来袭,根本就近不了少将军的身,可惜的是少将军没有参加庆功宴,一卸甲便回了少君殿。
他卸下重剑,穿上绣有金纹的玄裳,在走向内殿之前,他突然停下脚步,业溟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停下脚步。
业溟问,“如若你们受伤了,你们的妻儿会怎么样?”
将士们不明所以地如实回答,“大抵是心疼的,平时里内人总不愿我吃荤腥和酒,但每次一受伤,她便什么都应我。”
于是大捷归来的少将军肩上,多了一道莫须有的伤。
业溟推开门的时候,赵止已然睡了,半梦半醒之间闻到一股带着金砂味的淡淡血味,知道是业溟来了,于是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却连人带被褥得被卷入业溟的怀中,隔了半会儿,她被业溟抱回鬼境的家中。
业溟看向她睁开的眼睛,“醒了?”
赵止立马坐起身,“你受伤了?”她的语气里有些局促。
业溟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带你回鬼境吗?”
“我好奇。”因果在赵止的脑海中说。
但赵止只是站起身,到内房找出了绸布和药,轻轻地放到业溟的桌旁,而后立马转过身。
“你不帮我上药?”业溟问。
“我相信少君大人能照顾好自己。”赵止故意躲到屏风后,给业溟腾出上药的地方,等了片刻也没听到药罐被打开的声音。
“业溟肯定没有受伤。”因果说,“他这么厉害,那些兽潮根本靠近不了他。”它说,“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亲自送你回鬼境,我总感觉这位神祇从不按常理出牌,让人心里怪怕的。”
赵止出声,“少君大人,您上好药了吗?”
屏风外没有人应声,业溟根本不碰绸带和药,眼神饶有兴趣地打量四周,忽而他看向窗外,对上暗处不断转动的鬼眼珠,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那些鬼眼睛珠子把英俊到过分的业溟纳入眼中,瞳孔忽而泛出不明的红,下一刻,鬼殿内的烛火熄灭,而赵止门外响起了风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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