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溪大惊失色,额间冷汗噌噌地淌,她不顾被男人禁锢在怀的身躯,扭头慌张地问道“这,这是什么?”
展晟扬好心情地看着她自乱阵脚的模样,唇角张扬地上翘,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愈加深邃闪亮。他低下头来,两人额间相抵,气息交缠,他的薄唇摩挲着她的耳垂,沙哑性感的声音缓缓流淌,“欢迎来到真正的古董世界!”
那一瞬间,洛清溪的瞳孔放大,眼眸中只装得下男人恍若君临天下的霸道强势。
“我们为什么要蹲在这里?”洛清溪揉了揉蹲得发麻的小腿,戳了戳委委屈屈地将高大的身躯缩在角落里的男人。男人立马捂住她的嘴,缩头缩脑地四处打量,小心翼翼地说,“嘘,小声点,不要被发现了。”
洛清溪一掌拍下他的大手,倒也听话地将声音放低,“你这是在打什么主意?不会是要偷东西吧?”洛清溪惊恐地扫过他心虚的脸,“我会举报你的!”
展晟扬握住她不断挣扎的双手,额间青筋绷起,“想什么呢你,看到那个手镯了吗?”展晟扬搂着她的脖子让她看对街的一个小贩摊上,得到她肯定的示意后,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那可是个好东西啊。只可惜你没钱,我们要好好计划番,”话罢,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睛一亮,“我们可以这样,先假装卖其他一些小东西,再让小贩把那个手镯给我们做添头,这样他就不会把我们当冤大头压我们价了。”
洛清溪看着展晟扬一副深以为然并且激动地筹划着具体步骤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沉默了几秒。这把剑,果然是生锈了吧。这般想罢,她便趁着展晟扬不注意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快步向对街的小摊走去。
展晟扬大惊,赶紧快步追上,还不住地呼唤着,“清溪啊,清溪……”
洛清溪在小摊处站住了脚。她对不断招呼着她的小摊贩点了点头,便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那金丝缠银龙凤戏珠手镯上。只是她左看右看,也只觉得这手镯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旧手镯,并没看出这手镯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当她拿起那手镯把玩时,她却发现她听不到这手镯的任何声音!
怎么会没有声音?洛清溪皱眉,目光意味不明地看着手上的手镯。
展晟扬匆匆赶到小摊处,气急败坏地看着洛清溪,“清溪啊,我们放下……”未等他说完,洛清溪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要这个,你给我买。”她指了指手中陈旧的手镯。
展晟扬瞪大那双狭长的双眼,浓眉紧蹙,脸上风雨欲来。内心不断循环,‘我没钱啊。没钱啊,但是清溪想要啊,怎么办?’然后,他凶神恶煞地转头等着小贩,‘要不强抢?’
小贩被这凶恶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他抖抖索索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身躯和压迫感十足的肌肉,内心颤抖,‘娘啊,这难道是那条道上混的?’他立马后退两步,连连摆手看着洛清溪,“姑娘啊,这手镯也值不了什么钱,今天就当结个善缘,就当送你了。”
洛清溪叹了口气,拍了拍展晟扬绷紧的肌肉,转头歉意地对小贩说,“他这人很害羞的,一见到陌生人就很紧张。你不用管他,就直说这手镯多少钱吧。”
小贩瞟了一眼这据说十分害羞的汉子,然后这汉子就硬生生地扯了个‘害羞’的微笑。他浑身一抖,立马将求救的眼神转到洛清溪的身上,然后弱弱地询问了句,“1500?”
展晟扬浓眉一竖,从喉咙里溢出威胁性十足的质问,“嗯?”
小贩立马改口,哀眉愁脸,“大哥,我这就是小本生意,”偷偷瞥了一眼展晟扬依旧乌云罩顶的黑脸,他商量道,“800?”
看到展晟扬不为所动的样子,小贩真的快哭了,“大哥,这真的就是本钱,我也不敢骗你呀,”他连忙指着洛清溪道,“大哥,你看你媳妇都这么喜欢了,这800块也不冤呀。”
展晟扬一听不干了,他清清白白的一把剑,怎么就多了个媳妇呢?万一他的剑鞘找回来了可不得生气?正当他想出口反驳时,洛清溪已经一脸心累地迅速交完钱拖着展晟扬离开了。
她实在不敢再放任展晟扬下去,谁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展晟扬整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袖,不满地抱怨道,“你刚刚怎么没让我反驳他呢,难道你相当我的媳妇?”说罢,他浓眉舒展,双眼碧波荡漾,“哈,你果然是倾心我罢。既然你这样倾慕本大爷,那大爷就……”
洛清溪一巴掌拍开愈靠愈近的俊脸,声线平淡沉稳,“好的,现在你口中要紧的事已经干好了,那么现在我们来讨论下为什么你又有能力出现在我学校的原因好了。”
第17章
17
展晟扬意图打哈哈躲过这个致命的问题,洛清溪却站在一旁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展晟扬只得收起那副无赖模样,敛起嘴角轻浮的笑意,身姿笔挺,“为什么我能出现在除故宫和你家的地方?”他面目疏朗,微风打下的槐花瓣飘过他宽广的额头,笑意浅浅,“这个问题应该问你啊,清溪。”
他拍了拍洛清溪的臂膀,语气亲昵,“这段时间做得很好啊,清溪,要继续加油哦。”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只剩下满地浅黄槐花瓣在他身后暗香浮动。
洛清溪伫立在原地,直到看到他的身影伴随着紫光扭曲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方才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伸手招了俩出租车回故宫去了。
下午,唐老要对宋代巅峰巨制《万里河山》揭裱,这是个难得观摩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当洛清溪赶回故宫时,唐正云已经在唐老的指导下把那副名画用温水清理完毕,那副半米长的画卷正散发着浅浅的热气温软地平放于案桌上。看到洛清溪进来,唐老不慌不忙地将那副画卷伸展直至所有的褶皱都被摊平。然后他也不急着介绍案子上的古卷,反而是对洛清溪介绍起工作室中墙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排笔、毛刷,和各类尺子、起子的作用。
直到将所有的工具都不厌其烦地介绍完一遍后,唐老方才拿起隔间上的一杯凉水大喝了几口。当他感觉干燥的喉咙被润湿了,他才转头看着嘴巴不断念念有词的洛清溪,难得好脾气地问了句,“都记住了吗?”
洛清溪手动地停下了高速旋转的大脑,沉稳地看着唐老,点点头,“记好了。”其实,这么多的知识点,不要说记下来,就算是拿笔抄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幸运的是,洛清溪本身的记忆力就不错,再加上她前几天捧着古籍狂补了相关知识,现在接受起这些知识点倒是如鱼得水,顺手的很。
唐老一听,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曾几何时,那个男人也是这么自信地说出‘我准备好了’这句话,直到现在,他也有机会教出一个更为出色的修复家。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洛清溪毫无波澜的脸,心里暗叹,起码不能让她堕了洛家几百年的威名。
唐老将杯子搁在隔间,不顾唐正云惊讶的蠢样,指示着洛清溪和唐正云两人分别站在他两边,条理分明地将“洗揭补全”这四个环节中最为重要也是最有难度的“揭”这一环节缓缓道来。“无论是装裱还是揭裱,都要看对象来确定最终的方法。如果损伤不严重那倒好办,贴上命纸保护画心便可。然而有些古旧书画能流传至今,有些已经不止一次地揭裱了,”唐老指了指案上破旧的画卷,“因此当再次出现严重破损,需要重新揭裱时,要量体裁衣,重作托纸并且要将命纸全部揭下。”
说到这里,唐老的神情十分严肃甚至是严厉,“有些人在揭裱过程中过于追求表面暂时华丽的效果,而忽略了对画心质地的保护,更有掠夺性地揭裱,甚至揭掉命纸时伤及画心,不给后人留以余地!”
他尖锐的眼神寻视巡视着唐正云二人,“你们都是我入室弟子,这种情况我绝对不容许发生,记住了吗?”
两人只得做鹌鹑状,不断点头示意自己绝对谨记在心,必定将文物修复后的寿命放在第一位。
得到稳定的答复,唐老方才收起尖锐的毛刺,周身气息又变得温和。唐老将双手放入温水清洗,再用干毛巾把双手抹干。他宽广厚实的大手沿着画卷的边沿到画心轻轻挤压,将缝隙中的空气全部挤出来。他转头吩咐唐正云,“去把托纸拿来。”
唐正云马上从大案的另一侧的几沓纸中抽出一张厚度与画心相差无几的宣纸,用温水均匀打湿递给了唐老。唐老眼睛也不看,就用手拉着宣纸四个角,一抖,就把湿了的宣纸平整打开。然而下一秒,他的眉峰紧笼,双手一颤,就把那张宣纸丢在了画卷的旁边,“这纸不对。”他沉着脸看着唐正云。
唐正云大气也不敢出,赶忙跑到那几沓纸处查看标签,然而他发现刚才那张纸确确实实是对的啊。他只好拿着标签牌站在一旁茫然地看着唐老。唐老快步走到宣纸所在地方,皱着眉头翻看着各类宣纸,他用手指搓了搓几张纸的厚度,只得长叹一声,“这几年合适的宣纸越来越难找了。”
可不是嘛,现代的制纸大多采用了新的化学方法,虽然这制纸的效率加快价格也低了,然而想要找张适合的宣纸来作这老字画相称的托纸也难了。故宫也不是没想过用传统的制纸方法来提取适合的纸张,然而大多数的古老制纸方法都已失传,想找也难。唐老从那沓宣纸中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找出张勉强适合的宣纸作为这宋代画作的托纸,摇头叹息,“以往像这些名贵的画呢,还能开故宫的库房挑些适合的纸来作裱,只是现在可就难啦!”
这话听得洛清溪难受。她也知道这与画心年份不同材料不同的纸来作托纸必定会对画心有所损伤,甚至会对后世的二修三修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害。这叫她怎么忍心看着这些传世的名画就此磨损?
她一边走上前去给唐老搭把手,一边在心中打着小算盘。她是不是可以从展晟扬的那对古籍中找到旧时制纸的方法?若是能把这方法告知科技部的人,也许故宫修补文物的效率和质量都能提高,甚至那些名画存活的时间也会加长啊。
抱着这个令人心动的想法,洛清溪一下班就背着装着一小沓高丽纸和一把马蹄刀的小背包赶回宿舍。在宿舍楼下停好自行车后,她停住了脚步想了想,我是不是应该讨好下展晟扬?这样在请教他相关问题时想必他不会过于吝惜赐教?
想到就做,洛清溪特意拐个弯溜达到楼下的大排档打包了展晟扬最爱吃的几分外卖,才兴致高昂地‘蹬蹬蹬’跑上楼。
然而展晟扬却不在家。洛清溪提着外卖在家里里里外外地逛了个遍,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真是奇怪,洛清溪把外卖放到餐桌上,虽然平时展晟扬的行踪成谜,但是一到饭点,他总是会准时出现在饭桌前的呀。
猜不透他又在暗地里搞什么动作,洛清溪索性不等他吃饭。草草扒了几口饭后,她便将全副心思都放在那些古籍手卷上,
她翻书的动作很快,一门心思找制纸的方法,手指头呲溜呲溜地游走在散发着油墨味的书页上。只是这些书年代久远,所用的字也与洛清溪所熟悉的文字相去甚远,再加上书中穿插的行内术语,无比给洛清溪的阅读理解带来巨大的困扰和障碍。
真是不明觉厉!洛清溪烦躁地扒拉着自己的头皮,尖锐的痛觉好歹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些。打起精神来,洛清溪用力地拍了自己脸两下,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书籍,就如同咬住一个必须要克服的阶级敌人。
然而这短暂的压迫性阅读没有半点效果,洛清溪搓着下巴,沮丧地看着书桌上平放的古籍。她连字都不认识,更谈何理解?当务之急,她应该先查询相关资料,最起码把这书的字给认全了。她失望地合上古籍,自言自语道,看来要泡几个月的图书馆了。
“去图书馆?去图书馆干什么?”展晟扬捧着盒饭,翘着二郎腿斜躺在沙发上享受得很。洛清溪看着这人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由得承认,有时候真的是颜值王道啊。就算动作再怎么猥琐,配上那张脸也只让人觉得岁月静好,今晚月色真美。
洛清溪叹了口气,推开展晟扬的两条大长腿,自己抱着抱枕郁闷地卧在沙发上。“我不认识那些书的字。”闷闷的声音从抱枕后面传来。
她好歹也是京都洛家才德兼备的大家闺秀,说不上才华横溢但最起码也是满腹经纶啊。却没想到,来到这个奇怪的时空却沦落到目不识丁的地步。真叫人发愁。
展晟扬一听,毫无同情心地大笑开来,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他抽出几张餐纸擦干净油腻腻的手指,然后就伸手把洛清溪毛茸茸的脑袋从抱枕后面挖出来,“噫,小溪溪,不要灰心嘛。不识字你可以来问我啊,”他对着她不断眨眼,那双狭长的凤眸水汪汪的,满是温柔“我可是能文能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堪比文臣将相的呀。”
洛清溪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他,猫一样撒娇的声音,“真的吗?”
展晟扬十分有诚意地点了点头,那温柔的笑纹若隐若现。
洛清溪觉得这事靠谱,就殷勤地站起身,利落地收拾掉桌上吃完的外卖盒。然后,她就讨好地推着展晟扬到书房去,“来来来,我们现在就来。”
第18章
18
洛清溪快活得就像一条天真可爱的小柴犬,颠颠地搬来椅子,拉着展晟扬在一边坐下,就双手撑着下巴,期待地看着展晟扬。“你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吗?我都看不懂。”
看着洛清溪充满信赖的双眼,展晟扬终于控制不住嘴角的裂开,他突然抱着肚子狂笑起来,“你竟然真的相信了!我可是一把剑啊,一把剑为什么要认字呀。”洛清溪微笑的表情僵住,她愤怒地看着那张泛红的芙蓉脸,“你这人怎么那么幼稚!”
只是还没等她继续发泄心中的愤怒,展晟扬突然从身后揽住了她,他宽厚的却带着点点凉意的双手覆住了她放在书上的手,他的身躯将她彻彻底底地拥入怀中,“闭上眼睛。”他沙哑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看不到啊!
然而,倏地,大量的古老的鲜活画面从被握住的那个手中涌入了大脑,更有似从天外而来男女不辩的声音在她耳边炸裂。
洛清溪的身子完全僵住,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一道依旧清亮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萦绕,“想知道什么就去找吧,我的清溪。”
此刻,洛清溪已经无暇顾忌,她早已心神迷醉,目眩神迷。这本古老书籍所诞生的小精灵缓缓伸展开它那精致绚丽的双翅,裹挟着洛清溪这凡体肉胎,“霍”地冲进古老书籍所蕴含的浩渺世界中。那一刻,洛清溪难以自我思考,她所有的心思都被这陡然打开的古色古香的世界牢牢吸引。
恍惚间,她似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人。周围的景状不断随着她的所思所想而变化,直到最后,她来到了牌坊上挥斥方遒造纸坊三个大字的作坊处。她看到了工匠们哼哧哼哧地压榨着树浆,看到水不断被稀释进纸浆,还看到那被晾晒开的薄纸……
开阔明朗的教室内,干净的阳光跳跃在窗棂间,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三尺讲台上诲人不倦;勤学好问的学生炯炯有神地认真听讲,真是好一副师生得宜的感人场景呀。
然而仔细一看,那个理应聚精会神的学生却是两眼圈圈不断地转。洛清溪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将那些陌生的只是纳入记忆海中,然而老师慢悠悠说的话和课件上立体的三维图形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在大脑里是水过无痕,溅不起一点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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