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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故宫的办事效率非常快。在验证手册的真实性和可行性后，科技部便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小组进行相关纸张的制作和改进。可以预见，当攻克手册中的问题后，制作出来的纸张将会使得字画组的修复工作变得更为简单。此消息一传出，整个故宫都震惊了。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时，不免感叹洛家的底蕴深厚，再缅怀下洛父的天资聪颖，最后难免谈起了洛家最后一人。
他们有时候会吸一口水烟，画几圈烟圈，敞开嗓子两三句话就定人生死，“我看洛家那女娃是不行啦，只可惜洛家百年的修复世家，最后也只得个败落收场。”
“听说还去读了什么动画设计了是吧，”得到别人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就像是得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开口就道，“嘿，我说咱们这些工匠读什么动画，就该老老实实地跟在师父身后学东西。”
“心不静啊。”有人摇头说道。便也有些人跟着附和。
有人看到字画组的小康和小恒一直没说话，便好奇问道，“你们两个不就是书画组的吗？那小姑娘有没有仗着自己家中的关系欺负你们呀。”
小康和小恒相互看了看，觉得有点难为情，也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性格更为干脆的小恒开口了，“洛师姐很好，虽然没有照顾我们，但绝对没有仗势欺人什么的，而且，”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红，“其实洛师姐很厉害的，听师傅说洛师姐算是他最为满意的弟子了。”
“嘿！”这些原本懒懒散散扯着话头的工匠们立马来了精神，他们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怎么就没听唐老讲过？”
小恒原本就为自己对洛清溪的傲慢的态度感到愧疚，一听他们这怀疑的口气，立马反驳道，“修复字画的四项工程，每一项洛师姐都是学得最快最好的！”
看到小恒这认真的模样，众人也消了几分怀疑，闹哄哄地讨论着，“莫不真是纷纷图强了吧，就凭他们洛家的基因，这洛清溪也差不到那里去呀！”
然而有些看过洛清溪糟糕表现的人还是不相信，他们信誓旦旦地嚷嚷道，“我可不相信她还能学好。”
到最后午休散了，众人也没有一个肯定的说法。只能想着，这故宫大展就要到了，到时候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洛清溪可不知道故宫众人对她的评价正在慢慢改变，她只是坚决地把唐老手中的信封推回去，“师父，这钱我不能收。父亲原本就是有感于书画修复一途的艰难才下定决心把这手册整理出来，他必定是不愿意收这钱。”
唐老可不愿听她这推脱话，他一把拉过洛清溪的手，把信封强硬地一放，“你不愿意收这钱，故宫就愿意昧了这笔钱吗？况且这钱也没多少，就是个心意。”看到洛清溪还要推脱，唐老眼睛一瞪，“你这是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洛清溪只得无奈地把这钱收下，心想，这笔钱可不应该归她。她还是把这钱给那个男人吧，毕竟上次他连个手镯都买不起。只是，一想到这，洛清溪就忍不住叹气，展晟扬已经失踪三天，他到底发生什么了？
唐老看着洛清溪把这钱收下，满意得满脸的皱纹也舒展开了。其实这钱他也添了一部分，以往他怕洛清溪这死认理的个性不肯收他的钱，如今借着这事，他也能放心几分。
送完了钱，唐老就撸了撸他那精心蓄着的胡须准备走人了。只是一转身，他就想起了上面刚给他发的通知，便立马回头道，“清溪，你明天就不要会你那内间了，直接来我这小院。明天我就要开始修清宫的《五牛图》了，你就做我助手吧。”
洛清溪一听，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惊讶道，“师父，可是这不合规矩呀。”可不就是不合规矩嘛，在故宫，还没听过有谁做了半年的学徒就直接上手做大师傅的助手。
唐老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声音洪亮，“故宫的规矩又不是死的，什么都要讲个因人而异。”说实话，如果不是得了上头的指令，他也不敢玩这么大。让一个才学了半年修复工作的的人从头到尾参与一副名画的修复，这是疯了吧。
他拍了拍洛清溪的肩膀，“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点来，咱们师徒两人干票大的！”洛清溪呀，洛清溪，你可不要让上面的人失望啊。
这一整天，洛清溪都难掩心中的激动。这是一项殊荣，她捂住自己万马奔腾般的心跳，但是万不能因此而有所松懈。她不断深呼吸，这还是一个挑战，一个必须跨越的挑战！静心静心，洛清溪告诫自己。待高涨的情绪渐渐回到平静的水平线后，洛清溪才开始撸起袖子准备开工。只是，在继续手上的工作时，洛清溪的嘴角还是泄出了几分微笑。
然而这种好心情只截止到她回到家之前。她打开房门，迫急地扫视着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只是，那熟悉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他到底去哪了？难道他回去了吗？想到那片荒凉死寂的剑冢，洛清溪不禁打了个寒颤。沉默良久，洛清溪毅然地掏出了手机，一字一句地输入道，“展师姐，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请教你有关三维设计的问题。”
回信回得很快，仿佛手机那头的人一直在等着她一样，“好呀，我明天一整天都有空啊。就美院东门的那个咖啡馆见面，可以吗？”
洛清溪愣了愣，也很快回复道，“当然可以。”
洛清溪去到咖啡厅的时候，展晴如已经在那了。近距离看展晴如，才发现她是真的美，长发飘飘，五官精致，尤其是那一身白皙的皮肤，恍若白瓷般剔透无暇。洛清溪匆匆道了个歉，就直入正题，“师姐，你那天说了他是一把噬主的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知道什么吗？”洛清溪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应这样咄咄逼人，但是满腹的困扰和对展晟扬的担心消耗了她的所有耐心。
展晴如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三维设计入门》和一本《高等代数》，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师妹，你基础一点差，我们可是要从头讲起哦。”
洛清溪怔怔地看着那两本书，很快就反映过来，“师姐，我想知道……”
展晴如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请教三维设计的问题？”展晴如拿着书本向她晃了晃，大眼睛中满是狡黠。
洛清溪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招人厌恶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得咬着嘴唇说道，“是的，请教三维设计的问题！”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师姐师妹团结和谐学习的感人场面了。虽然展晴如这人身上缠绕着许多的秘密，甚至判断不出她是敌是友，但是洛清溪却不得不承认展晴如确实是个好老师。她没有填鸭式地把所有的知识都兜头罩来，反而是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地给她讲解，遇到她难以理解的问题，她还会翻开旁边的高数书，把原理给她理清楚。三个小时过后，洛清溪只觉得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脑海中那些数理化知识融会贯通。她不得不真心实意地道谢，“师姐，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
展晴如动作优雅地把书本放进书包，提着书包的耳带，笑得如沐春风温柔可人，“只要你有所收获，我就很开心了。如果以后还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直接问我就行了。”
洛清溪看到她作势欲走，不由得急了。她拉住展晴如书包的一边带子，看到人疑惑地看来，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想了想变成黑灰的小红和莫名其妙消失的展晟扬，洛清溪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师姐，我想问你知道展晟扬现在在哪里吗？”
“展晟扬？”展晴如念叨了两下这个名字，看到洛清溪难言焦急却又假装平静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捂住嘴笑开来。她伸手捏了捏洛清溪滑腻的脸蛋，好心情地看着洛清溪捂住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声音轻快地道，“那不是你们家的人吗？怎么问我呢？也许你一回家就能看到了呢？”
洛清溪顾不及被掐红的脸蛋，连忙追问，“你是说我一回家就能见到他吗？”
展晴如歪着头向她眨眨眼，“我不知道啊，你回家看看呗。”说完，就拎起书包，还心情大好地哼着歌儿走了。
洛清溪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一回家就可以看到了呢？咦，不对，她为什么说展晟扬是我们家人？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洛清溪决定还是回家看看，万一一打开门，真的有个叫做展晟扬的男人在等她呢？
抱着这个隐秘的期望，洛清溪急匆匆地就往家里赶。
然而，当她打开门时，却发现依旧是一片黑暗。
各位高三生加油啊，你们是最棒的！
第21章
21
展晟扬是洛清溪在这个时代最为熟悉的人。陡然之间失去了他的消息，实在令她无所适从。况且，她深知，只怕展晟扬这次的失踪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想起展晟扬失踪前那愤怒失望的眼神，不由得一阵心疼。在展晟扬将她放在心中时，她却用怀疑的态度和试探的做法深深伤害了他。
她要把他找回来，洛清溪咬着牙，脸上浮现坚毅的神色。既然展晴如特意强调了展晟扬是洛家的人，想必展晟扬与洛家珍藏的那把剑脱不了关系。
洛清溪再一次来到了地下室。地下室的古董被保养得很好，莹莹生辉。然而当她抽出那把重剑时，却发现剑锋处竟有锈迹斑斑。
她颤抖着双手抚摸着棕黄的铁锈，内心震动。前有皮绳枯萎后有重剑生锈，莫非这一切变故真的是展晴如所导致的吗？只是想到展师姐耐心解答问题的样子，她又迷惑了，展师姐明明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好人。难道说，展师姐也不是普通人？默念着“展”字，洛清溪只觉得心头一阵紊乱。
她低头看着那颗黯淡的绿宝石，仿佛透过这无机质的反射，看到了另一个人熟悉的眼睛。她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昏沉，下一秒，她的瞳孔突然间放大。仿佛灵魂被拉扯了身体，她竟然无意识地拿着那把长剑，在自己的手上开了一口子。
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并且似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样，径直地向剑锋处蔓延。被这新鲜微腥的血液浸泡，那铁锈竟然不断颤抖，就在下一秒，这铁锈竟然齐齐脱落，剑锋又再现锋利。
身体大失血，脑海一阵眩晕，长剑不由自主地脱手坠落，洛清溪也跌倒在冰冷的地上。
又是那熟悉的剑冢，熟悉的紫光，以及熟悉的……人。
他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被锁在高山上。
他坐在小山丘上，长腿随意曲着，深邃的绿眸沉默地注视着漫无边际的远方。“你来了。”洛清溪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消散在剑冢的寒风中。
她拖着虚浮的身子蹒跚至他的身旁，和他一样随意地蹲坐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你在看什么？”
隐隐约约的紫光浮动着。在那绚烂的光芒中，洛清溪似看到了桃花源般的和平安宁，天街小雨，稚童老人，欢声笑语。她一眨眼，看到了祖父慈爱又充满盼望的眼神。是她的前世！ 她的身子不由得前倾，那些被深埋在记忆中的美好回忆仿佛变成了现实，无法抗拒的诱惑。
然而下一瞬间，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有人用他宽厚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帘，低沉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不是让你不要看吗？”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男人自身后拥抱的温热。洛清溪的鼻翼微动，往事重现的辛酸涌上喉头，“想看。”她带着些许的哭音在风中若隐若现。
“还是个小孩子呀，”男人嗤笑一声，伸开挡住她眼帘的宽厚的手掌，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发，再十指相扣着她放于身侧的小手。“那就看吧。”
她的目光留恋地从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滑过，往昔的幸福辛酸悲苦一幕幕重现，她的前半生在男人面前不设防地展开。
“想回去吗？”男人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声音难得的温柔。“当然想。”洛清溪低眉敛目，只是她自己也清楚回不去了。她用力地回握着男人的手，这样也好，就让她沉迷这一回，等到时间到了，她就抽身而走。
洛清溪开始指着紫光中涌动的人脸一一诉说，“这是我的祖父，这是……”展晟扬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用前所未有的耐心包纳着他的小女孩的所有恩怨憎恨。直到他看都了一张熟悉的冰冷的面孔，“这是谁？”他的声音大得失态。
沉浸在往事中的洛清溪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同之处。她眷恋的目光攀上紫光中高大的男人冰冷高傲的脸庞，声线滑落，似有万千情意裹挟其中，“这是我的将军，也是我……倾慕之人。”
展晟扬暗哑着声音问道，“……你倾慕之人？”
“是的。哪家少年不怀春呀，”似是想到了当年自己为了那个男人做出的一些傻事，洛清溪笑得眉眼弯弯，颊边梨涡若隐若现，“连我自己都快忘记把他放在心中多少年了。”
说罢，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人，“说起来，你和他倒是有七八分相像呢，真是神奇。”展晟扬尴尬地摸了摸笔挺的鼻梁，哈哈两声，“是吗？那还真是奇怪啊。”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自从认识你以后，我都快把他忘记了”洛清溪摇了摇他们交握的手，“不说他了，过去的事情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展晟扬却不想就此结束话题，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看他似乎是不近女色的人，你们……，你有没有恨过他？我的意思是他可能出于某种原因不能接受你的心意，这样子你会不会……”他窥着洛清溪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洛清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奇？”展晟扬额头微微泛汗，怎么这个时候她就这样敏锐了？“我看他长得和我像嘛，难得看到有人和我一样丰神俊朗英俊潇洒……”看到洛清溪脸色逐渐发黑，他不由得讪讪停住了嘴。
洛清溪没有想太多，只是以为展晟扬的自恋癌有发作了，“这种问题问了也没什么意义了，我都快把他忘记了，又说什么恨不恨的。”
听到这个回答，展晟扬脸上喜忧半参，嘴上念叨着，“这样啊这样，也对，这人也没什么好恨的。”
洛清溪转开了话头，“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想问你，为什么你有回到这里了。是展晴如吗？是展晴如对你做了什么吗？”洛清溪看着展晟扬，目光深处有淡淡的愧疚浮现。
听到展晴如这个熟悉的名字，展晟扬的绿眸剧烈地波动了下，然后迅速平静，脸上所有的生动神态都敛起。看到展晟扬不同寻常的神态，洛清溪更加焦急，追问道，“真的是展晴如吗？可是她，可是她看上去像是个好人，她又为什么这样做呢？”
展晟扬松开了和她十指相扣的手，目光是惑人的深沉，“清溪啊，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用一个好或者不好来形容的。”
他双手撑地看着天空，“展晴如确实是个好人，甚至对整个世界来说，她都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人。”
他微笑着看着洛清溪，“你要听一听我们的故事吗？”
洛清溪不喜欢展晟扬此刻的神态语气，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什么将他们两个割裂开。这是你参与不进去的过去，她听到心底有个阴暗的声音低低说道。
她也收敛了脸上的神态，轻轻说道，“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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