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些的人还是他的亲孙子。她有点难以想象许燚是怎么下狠手的。
“不过,给警方许艾刚情报的不是许燚。是一个匿名举报人。”宋州君说,“那个人把消息爆给我们,验证过后发现他说的全属实。”
“匿名举报人。”伊树疑惑道,“单独给你们?”
“我也很意外,我以为至少会给你们MNB或者警方,没想到选了我们。”
伊树心里惶恐不安,目前为止,所有行动都顺畅到像是一个人布置好的。
她在心里斟酌,转眼瞧见陆警官打电话,伊树跟宋州君说了一声,小跑过去找他。
“陆警官,有许燚的消息吗,他二叔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陆警官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而伊树也察觉到了,她问:“怎么了?”
“伊小姐,有件事必须要通知你,”
陆警官面向她,说,“许艾刚招供了,他供出的涉案同伙是你的继父顾严开,方便的话,回大陆继续保持联系,好吗?”
-
伊树坐上飞机,来时忐忑不安,走时情况也没多好。
她这些天没好好吃饭,胃又开始痛。
痛觉持续到下飞机,出了机场,她没停留地打车去了顾家别墅。
别墅已经被查封,刘会巧主动联系她,她开车去了老小区的房子,曾经她们母女住过的老房子,她正带着顾轻水住。
伊树出差将近一周,又小半月没见过顾轻水,再回来,她从璀璨夺目的富家小姐跌落成囚犯的女儿,一如*七*七*整*理曾经的她。
顾轻水没有她的承受能力,她娇生惯养,一辈子没吃过苦,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习惯了别人伺候她,现在住廉价出租屋,吃剩菜剩饭,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以当伊树把车停在楼下,天气回暖,她扎了个潦草的低马尾,一身黑西装,里面搭了件白衬衫。她妆容素净,穿着也尽量低调。
可还是刺痛了顾轻水,伊树一进门,顾轻水就忍不住抓狂。
“你存心来看我笑话的吧!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伊树,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伊树看着地下的碎片残渣,刘会巧在一旁头疼的劝不住。
她用鞋跟踢开碗碟,说:“嗯,我是故意的。你又要把我怎么样呢?”
刘会巧震惊女儿的发言,她扯了下她的袖子,叫她别刺激妹妹。
“你爸爸这些年假公济私贪了多少钱,你身上穿的屋里用的卡里刷的,无一不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可你还有住的地方,还有人不离不弃的守着你。你知道吗,我爸爸当年入狱,我饿了整整三天。你能做的,是别成为和你爸一样的人,懂吗。”
顾轻水狠狠瞪着她,无从反驳,她慢慢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埋头哭泣。
看着她的样子,伊树脑子乱极了,她抓了抓头发,要现在跟刘会巧开口提离婚,她突然不忍心。
“真的吗,我们伊大主播也有顾严开这种父亲?”
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到耳朵里,薄薄的脊梁麻了一下,僵着不动。
伊树转过身,看见许燚倚在门边,抱着手臂,轻描淡写地继续说:“伯母,你还记得我吧。”
她看向母亲,又看着许燚,实在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刘会巧站着说:“是我叫他来的。我知道这些年你恨我,顾严开入狱了,我当年小三上位,逼死大夫人,我是罪人。小伊,我不能不管轻水,我还是他顾严开的妻子,我就不能抛下这个家。”
“你疯了吗?”伊树不敢置信地看着刘会巧,“你就算不离开顾家,那你找他干什么。”
明明知道她最耻辱的不过如此。
“行了,”
许燚真受不了家长里短婆婆妈妈,他朝伊树走去,抓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一直拉扯到楼下,狭窄的道路,废弃的旧楼房,此刻的场景好似十年前的高中时期。
可两人都不是学生时代的少男少女了。
她直接问:“什么意思?”
“没意思。”
伊树说:“别告诉我你消失,只是为了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务事,许燚,我们都很清楚了不是吗。你和我都是受害者。”
“我们是受害者没错,但你对我不是,”
许燚一步步靠近她,“我们的恩怨没结束吧,我当初放过你,现在就会放过你吗?”
伊树抬头说:“我爸是清白的,你为你爸报了仇,我们也该忘掉过去往前看。”
伊钧安被许艾刚雇的杀手逼着朝许艾风开枪,林秀秀不得已背锅公开关思霖生前被歹徒凌.辱的视频。
这就是真相,已经天下大白。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们当然有理由放下。
“往前看?怎么往前?”
许燚一字一句,像是嚼碎了再讲,“我们错过了五年的账谁来买单?是你还是我,要我把许盛澎也弄死吗?”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伊树猛然惊醒,她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个人,从来都是狠戾的。
之前顾念旧情还有柔软内心的他,被日积月累的伤害消磨殆尽了。
“他是你爷爷,法律会惩罚他,你不是答应我不要做傻事吗。”
许燚眼尾渐渐泛红,他笑了一笑,凄凉得很:“他放任儿子害死儿媳,就算孙子活在随时被人害死的恐惧中也视而不见,还勾结许艾刚稳住地位时,就不是我爷爷了。”
伊树心脏钝痛得厉害,她别头深深呼吸一通,他们两个人到底如何收场才好呢。
“你想怎么样?说吧,你想怎么样解决你爷爷,”伊树不管三七二十一,“你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话音刚落。
许燚捞过她的后脑勺,手掌用力地托着,低头吻住唇瓣,发狠地吮吸。
伊树险些站不住脚,她推了几下没推动,索性放弃了。
吻完了,他们彼此都还在喘气,都还沉浸在双方眼中,许燚却是一刻也忍不住了。
“嫁给我,和我结婚,重新回到我身边。”
第035章
嫁给我, 和我结婚,重新回到我身边。
听起来该是甜蜜的求婚词,从许燚嘴里念出来, 却不带一丝感情。
伊树愣了半天没转过弯,她匪夷所思:“你没开玩笑吧。”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许燚看着她, “别装了,你明明都知道。”
伊树满脑子自觉荒唐,想来想去她突然发现眼前的人是一点也学不会换位思考。
她气笑了:“你父母跟我父亲, 中间又横了位老人, 我中途还抛弃过你, 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两个人都可以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还有什么必要紧紧缠绕在一块。
就算她还爱他,那他们躺在一张床上,会有多少次想起这段痛苦的记忆。伊树想不通,他新的人生没有她,明明会更好。
这个人总想一出是一出,也不为他自己考虑, 伊树胀胀的胸口堵到窒息。
得不到她的回应, 许燚脾气上来了。
他冷笑,捏紧她的肩膀, 眼神锐利:“有什么不明白的。许艾刚免不了死刑,你爸沉冤得雪,顾家还塌了, 在意爷爷?许盛澎?他老了,全身插满针剂躺在医院连话也说不出, 他是个摆设。”
伊树听着他字字尖酸的描述,胸腔涌出大股的悲哀, 从前内心还有温度柔软的许燚,不知道何时起,真的一丁点也不剩了。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你想把爷爷怎么办?”
“安乐死,活着也是折磨,眼不见心不烦,我送他一程。”许燚轻松地讲了计划,好像这个人是陌生人,与他没半分血缘。
“许盛澎是有罪,可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你爷爷,你亲自动手解决,那以后怎么办,你又要用多长时间忘掉呢,他既然有罪,交给法律不好吗。你是不肯放过他吗,你是不肯放过自己。”
许燚轻轻一晒,没听进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圣母了?”
伊树不理会嘲讽,忽而深呼吸,说:“我是在担心你。你解决你二叔,一个像你爸爸一样的男人,现在又解决爷爷,还是真的血浓于水,你会一点事情也没有吗。
许燚,我希望你过得好,是真的好,是真的放下了,想要好好珍惜每个未到来的明天的好,不是活一天算一天,沉浸在仇恨中,自己察觉不了的假象。”
许燚觉得她拒绝人的方式还真一套一套的,从前被她骗就算了,现在还用这一套。
“有意思吗,口口声声说想要我好,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你还半句招呼不打的离开五年,五年来没有一通电话,你叫我怎么放下!”
伊树点头,破罐子破摔:“好,你要我嫁给你,你是爱我才想要我嫁给你吗。不是,你是不甘心,你懂什么是婚姻吗?你根本就不懂,你和我一样,连好好爱一个人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结婚呢。”
许燚彻底被她的态度激怒,也是,他何必蠢到亲自跑来征求她的意见,完全自取其辱。这个女人,还是不够爱他。
“你态度很强硬啊,我们之间有你强硬的份吗?”
-
几筒礼花噼里啪啦地在大厅响起,彩色的飘带沾到了伊树的头发,肩膀上。
同事们围绕成圈,鼓掌庆祝她的凯旋归来。蓦然,小王在后方开辟一条路,他推着蛋糕车入场。
他欣喜地说:“来来来,切蛋糕啦。伊树姐,你来剪飘带,来年事业更上一层楼。”
伊树荣幸地收下他的蛋糕,挑着眉咔嚓一剪刀,接着又迎来隆重的掌声。
因为潜入足浴店秘密拍摄的现场画面,以及接连揭露两起有勾连关系的新闻报道,电视台的收视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伊树分好蛋糕,给每人倒了庆功酒,畅快着说:“少吃一点哦,我怕等会下班你们喝不下。”
听懂她意思的开始大开大合,欢呼雀跃的鼓掌。
……
忙里偷闲,伊树溜出人群到茶水间喝口凉水清清嗓子,她其实不怎么爱交际。
邱宝林不知道何时跟来的,她靠在门框边,笑吟吟地说:“恭喜咯,伊制片。”
“不管怎么说,我也要谢谢你,”
伊树想了想,释怀道,“不是你,恐怕我找不到机会能和许燚共同经历这些事情,我不和他一起面对,也许还要再蹉跎下去。”
邱宝林笑笑:“你真的认为你们不会再蹉跎下去了?未必吧。”
她脑子立马想起许燚说的话,伊树心里忽而没底,但她还是说:“人都要往前看,我,他,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
“是吗,那我还挺期待的,没有彼此的你们会是什么样子呢,”邱宝林意犹未尽地说,“晚上的庆功宴,他也会来,先给你打个招呼。”
-
伊树一点也没因为许燚要来庆功宴就知难而退,相反,她从容招呼,就怕有谁没被顾及到。
订的地方是京都最高档的餐厅,许燚出入这样的场合早已家常便饭,他坐在那,仿佛是为纸醉金迷而生的,没人能玩过他。
他用老东家的身份参与,庆功宴的主人明明是她,为着他的面子,还得客气问好。
这个人幼稚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伊树不理会他无聊的手段,只是离席去边上打了通电话。
给宋州君打的,她望着门口,说:“怎么,忙到好朋友的庆功宴都不来?”
宋州君的声音有些低迷:“伊树,我这两天得处理一些事。”
听起来不太好,伊树关心地问:“怎么了?”
“我被停职了,台里说我爆了新闻给别的媒体,”他在那边揉揉额头,“我可能要先想想下一步去哪,抱歉,祝你一切顺利。”
“谁爆的,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啊,我没告诉别人。”伊树抿唇,“大家都是新闻工作者,清者自清,你放心,你要实在没地方,你来MNB。”
“哟,伊制片还给人走后门呢?”
许燚懒洋洋地倚在门边,领带歪了,兴许是玩嗨了,腕袖卷了一圈。
伊树听见他的声音,回头告诉电话那边儿:“我等会打给你。”
她挂了之后直视许燚,问他:“你干的?”
许燚抬了一边的眉骨,表情不屑,他佯装思考地想了想说:“我就是想知道,你不选择我,还会选择谁。”
他讲得轻松,好像别人的工作无足轻重,理想和努力在他眼中就是笑话。
这个人坏起来才不会考虑别人也是要生存的,也是有自尊的。
伊树压抑住怒火,看了一眼玩得正嗨的同事们,她拉着许燚的手去了厕所旁边的走廊。
许燚全程漫不经心,痞子似的没个正行,和登报的,类似天之骄子的年轻富豪不同,这副样子哪里是顶级豪门的继承人。
拉出来了,伊树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你有完没完?我和你的事,你牵扯宋州君干什么?他有做错什么吗?就因为我拒绝你的求婚?”
“对,就因为你拒绝我的求婚,”许燚用很认真地语气说,“第一天认识我,我这人呢,对得不到的就是这么执着。”
“那也犯不着伤害别人。”
“你心疼了?”
伊树震惊于他的不要脸,被气到想当场发火,她用力地闭了下眼睛,强迫自己别在这么体面的场合暴露两人关系。
依稀间,有姑娘举着酒杯找到许燚,娇娇柔柔的叫了几声“许总”,许燚答了声“就来”,他悠闲地绕过她,坐在酒桌上做戏。
一杯杯酒灌进肚子,嫌喝不够似的,像是要在酒精里泡百十年。伊树回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脑海闪过几年前,几近无差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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