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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祥——紫邑【完结】

时间:2024-03-04 14:45:59  作者:紫邑【完结】
  右方澜淙咬着牙,嘴唇嗡动,不住无声咒骂。
  论骂人,他过尽千帆,见识不可谓不深广,真拼起来,就凭他们能说得过他?
  风流浪子,羽扇倜傥,不仅风雅诗句信手拈来,那些所谓粗鄙的话语,他也同样精通。
  后方的洪嫆与薛渐屏默默站起身,脚尖一点,分别上了一棵粗壮树木,隐身在枝干后树冠中。
  目光透过树叶的空隙,自高处向下,一览无余。
  天边已经渐渐亮了,旭日东升,一点一点吐露光芒万丈的深红,耀眼的金芒洒落人间。
  乌鸦铺天盖地,翅膀展开,黑色的羽毛层叠着拼成一片无边仙毯,披着朝阳撒金的流光彩纱,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铺满眼帘,展开满满涤荡人心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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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全歼
  那些乌鸦也不枉费他们提前布置好的东西,越飞越低,直向北军呼号的前排掠去。
  它们可不是什么善类,各个儿硕大无比,喜食生肉,又偏偏被饿了好几日,正是力气尚存、饿红了眼的时候。
  这时候,甭管是什么,怕都得上去啄一下。
  北军叫喊声仍未停,越来越不堪入耳。
  “南宫姣,陛下还在宫中等着,你若识趣,就应乖乖随我等回去,在天下人面前好好儿以身谢罪!
  否则恶贯满盈,地狱不收,死后挫骨扬灰、魂飞魄散都不足以洗脱罪孽!”
  “到时,恶名千古流传,史书里,你便是我永陵朝,便是我族上下几千年的罪人!”
  南宫姣听着这儿,没忍住嘁了一声。
  冷道:“史书何时由他们来写了,不知所谓!”
  刘延武咬牙切齿,“他们才是那白眼儿狼!”
  “小公主费心思将三皇子送上皇位,镇国大将军才能得这般权势,他们不感激便罢了,还要赶尽杀绝,狼心狗肺!”
  南宫姣勾唇,曼声:“狡兔死,走狗烹,每朝每代例行的好戏罢了。”
  “我们这一代,新鲜的不是这个,而是陛下无能,大权旁落都不算,直接成了个傀儡,连和镇国大将军过招的资格都没有。”
  永陵帝生的这些个儿子,一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欺软怕硬,动辄打骂虐杀,还惹到她头上,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最后剩下来的两个,矮子里面拔高个儿,选了个三皇子。
  三皇子未登基之前看着是还行,可真正到了那个位子上,才见真章。
  才让人知道,他虽看着不算是个软柿子,可究竟也没多硬,心态手段,担不住多大的事。
  而镇国大将军,现在被权势养大了心,迷失其中,看不清山河日下,不知如今稍有不怠便是四分五裂,还沉浸在皇权梦里。
  他道皇帝如何如何,可归根到底,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本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现在,也与当日松鸣鹤奸宦之流并无区别!
  转眼,红日探出天边,天光大亮。
  群鸦声势浩大,横割巨日扑面而来。
  北军卫长拿着鞭子,狠狠抽在后退之人的后背,声音响彻行伍,“谁再敢后退半步,在你们背上的,就不是鞭子,而是横刀!”
  死令之下,无人后退,可在乌鸦俯身的攻击下,叫喊声到底不再整齐,变得七零八落。
  可恰恰,这一段,理应最是激昂戳心之言。
  “据山为寇,公主成匪,倒行逆施,承天之怒!还不快束手就擒,以息天怒!”
  “束手就擒,以息天怒!”
  ……
  本应声声浩荡响彻天地,可现在,乌鸦啄血肉,北军士兵的呼号伴着惨叫、惊恐、颤声。
  盾甲挡得住人的兵刀,却挡不住乌鸦从缝隙里伸进尖利的喙。
  便是挥刀砍杀,面对有翅膀动不动就腾空而起的飞鸟,也总力有不逮。
  于是喊着束手就擒的话,可听起来,束手就擒的,却仿佛应该是他们自个儿。
  前线阁众亲眼看见这场好戏,恨得牙痒痒的怒火总算解了一二。
  北军惨相传入南宫姣耳中,她神情并无意外,亦无惊讶痛快。
  只是眸色幽冷,手捏着一柄细杆,依旧一刻不停根据北军的阵型变换,做出自己这边布置埋伏的相应调整。
  乌鸦而已,拖不了多久。
  且它们是聪明的动物,看着同伴一个个儿的惨死而非饱餐一顿,明白过来之后自然四散而飞。
  这一招,不过是对于事先所料的反击罢了。
  只作挫败敌军军心的用处,也让己方好好出一口恶心。
  埋伏的阁众听着从主楼传出来的一个个命令,被激将得上头的怒气也渐渐平复下来。
  依着之前的训练令行禁止,隐匿身形埋伏在暗,眼神如守食饿狼一般,若能凝成实质,怕是比暗器更锋利,劲道更足。
  只待北军前锋部队攻山,一声令下,瓮中捉鳖。
  上山的路不止一条,北军攻山也不会逮着一条路分去全部人手。
  但总有轻有重,未真正攻上山之前,只能靠推测。
  只有一条,正面上山的主路最宽阔,南宫姣也安排了最多的守卫与机关,无论它是不是北军选定的突破口,都必须牢牢守住。
  旁的小道出了岔子还有的补救,若是它失守,便如同门户大开,可直通支殷山中心南宫姣所在主楼,后果不堪设想。
  令者三波齐上,往往一人入内禀报或是传令的话音未落,下一人便紧紧接上。
  南宫姣言简意赅,不多说一个字,出口即是能原封不动传下去的军令。
  布置的机关前几层,都是寻常普通的诸如横木、滚石、陷阱之类,后头,才是重头戏。
  而待剩余的敌军冲入山内,阵型变换,自底部合拢,便是好戏正式开场。
  既然进了山中,他们就不许一个活人再出去。
  令者再次进入,带来准确的消息,“主上,敌军确实只有前锋出动,其中大概六成,预备从主山道攻上来。”
  南宫姣挑眉,“六成?”
  很快恍然,“也是,山道狭窄,这么多人,也只能去主道了。”
  与南宫姣的预先布置恰好相合。
  这么一来,一切布置妥当,她这个坐镇中心的人,反而空了下来。
  只需时时听着前线传来的消息,偶尔才用得着开口下令。
  步伐自舆图,挪到了支殷山内部的沙盘旁。
  沙盘之上树木道路纤毫毕现,之前的布置用不同颜色的小旗一一标注,人马则以赤红陶俑代替,不同数量代表人手的多寡。
  而现在,黑色陶俑从不同的道路不断前进,小旗一个个拔出,原先人数众多的黑色陶俑也渐渐减少,小旗处埋伏的零星赤红陶俑则绕到后方,等候命令。
  逐渐,有些人数少的道路上,黑色陶俑已经全军覆没。
  这些人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人影儿,就被尽数夺去了性命。
  一切顺利,传令者都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南宫姣一面根据传来的消息,不断拿长杆拨动着沙盘中敌军的位置,一面偶尔冷冷吐出几个字。
  而一侧沙盘旁边的侍立之人,则根据她的举动与命令,将沙盘中该拔的小旗拔掉,该拿掉的陶俑撤下,而该新添上去的,也都添上。
  四处响起的惨叫声偶尔都能传到主楼,鸟雀惊飞。
  支殷山,如生人误闯地狱。
  土地吸食人血宛若浸染了朱砂,又渐渐凝成接近黑色的深红褐色,树木淅淅索索仿佛成了精怪,自己便会吞蚀异类,日光愈盛,愈要阴森可怖。
  尤其,是那些士兵最终入了阵法之后。
  南宫姣来到门口。
  天光灼灼,已近午时。
  主楼两侧石台静静立着,上头的雕镂花纹在阳光下肆意伸展身姿,顶上端放的火盆中空无一物。
  她抬手,露出袖中的赤藤面具,缓缓覆于面上。
  刘延武上前,将她的绒面鲛纱黑红斗篷轻披上肩,南宫姣接过系带,系于身前。
  戴上兜帽,她迎着满袖山风,向前行去。
  众多山路之中,最终,只余三路还有敌军。
  待拼杀过后,便不知是否还能有了。
  这样酣畅淋漓的战事,怎么能少了她呢?
  多日修养,身上伤势早已痊愈。
  那一场濒死的争斗,留下的,只有尽数被衣物遮挡的众多疤痕。
  自习武以来,这是头一回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头一回这么多天都碍着身子不能练武。
  攒了一身的力气,她早就手痒了。
  思及那些震天响过,一字一句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更是战意冲天。
  政客玩弄手段,将污言秽语化作利刃刺向逆者的肺腑,早不知天地亦有清正,人间尚存善恶。
  被他们冷嗤出声的天真二字,是多少人流血流泪也要挣得的清白。
  哪能任由他们无所顾忌,将一切是非玩弄股掌之间。
  这种日子,早在永陵四年,司天台揣摩圣意,编造出那番要了她母妃性命的批命之时,
  早在那一丈白绫、一杯毒酒散落在地,她母妃背着万人唾弃的污名自尽于宫中之时,
  更早在那些年,她任人欺辱,谁都能指着她鼻子骂她不祥之时,
  就彻彻底底地过够了!
  到了今日,他们还要故技重施,要用逼死她母妃的手段来逼死她。
  可她不是母妃,也没有一个爱得要死要活的帝王夫君,性子更是与柔弱毫无关联。
  她与母妃相似的,仅仅是面容罢了,其它的,道是南辕北辙也丝毫不过。
  大将军啊大将军,就是不知,待你北军最精锐的前锋部队全军覆没之时,你开不开心?
  拔出长戟,脚掌猛然蹬向地面,尘土飞扬的同时,身子如一只震天而起的鹰,转瞬投入密林之中。
  与此同时,前方守株待兔及后方截断后路、瓮中捉鳖的阁众,都悄声向北军残部聚拢。
  刚要冲入阵中,却眼前一花,定睛只能看到一个只身飞过的残影。
  真正看清是谁的,只有萧晟这几个武功最强的。
  底下的人虽然疑惑,但看着头儿都没什么反应,彼此对了对眼神,两三回的交流之后,齐齐选择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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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入阵
  无奈与景仰一同出现在那几人眸中。
  无奈主上气血尚未全然恢复就按耐不住出手,景仰她就算如此,论武功,他们也还是远远不及。
  萧晟轻笑,转了一圈刀柄,直指前方,“走吧,除了主菜,小鱼小虾难道还要让主上亲自动手不成?”
  众人这才知道,刚才那快得就像闪电的影子原来就是主上。
  他们向前踏入阵中之时,南宫姣已经掠到阵心。
  长戟拖地,一步一步,如索命的阎罗。
  赤藤面具配上一身在阵中无风而动的血红黑衣,满身煞气像披着血雾而来,本就慌不择路的北军兵士一个照面,尚未出手命就被吓得去了半条。
  自那日断天崖狭道一人斩杀千人之后,刀戟饮满鲜血,腾腾纳入一招一式,化作一种说不出的悚然,只待兵刀出鞘时一往无前。
  自天而降在逃跑的兵士面前,左手成爪,狠狠捏住他的脖颈与下颚。
  南宫姣不如他高,此刻猛然往下一压,用力之时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的声音,这人膝盖一软,嘭得一声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居高临下斜视着,声音雌雄莫辨,跗骨般爬上他的耳郭,“刚才,朝这边喊话的人,有你一个吧?”
  这人牙齿打颤,自口中溢出血来,可他精神高度紧张,丝毫没有察觉,颤声回答:“大人,大人饶命,小的,小的也是被迫的啊。”
  南宫姣俯身,耳语:“虽然如此,但你也是信的吧?”
  被她如山岳般的目光死死锁住,本该脱口而出的不信迟迟无法说出。
  南宫姣鼻息轻嗤,啧了一声,手下轻轻一用力,再松开,人便软塌塌倒在了地上。
  睨了一眼,边用长戟挑开刺目的银甲,边习惯性将左手向后伸去。
  转身时,方恍然。
  瞬间将手收回,死死攥成拳,几乎捏得骨节吱吱作响,头也不回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什么时候,她竟养成了习惯。
  习惯未用兵器、亲手杀人之后将手递给另一人,待那人轻轻擦净,听一句嗔怒的抱怨,“娘子你怎么又用手碰别人的身子,谁知道那血里有没有脏东西,下回可不准这样了啊。”
  她总是随口应一声,至于下回如何,还是看心情。
  他曾说过,想活成她的影子,其实,他已经成功了。
  她早就习惯他时时刻刻在身边的日子,简单的一举一动都有他的参与。
  他总是念叨的话也会自己钻进她脑海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忆起。
  只是不知,等到找到他的时候,她是不是又已经习惯独身一人。
  之后,南宫姣再没有赤手夺人性命,长戟挥舞如旋风,接下来她想杀之人,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就已经没了生息。
  一个曾经重复过千万次的动作,再面对单个人手,目不需视,耳不需听,就能精准无误割破喉管,刺穿心脏。
  彻底解决了整个前锋部队,其他人忙着将那些个尸体抛下山时,南宫姣在主楼卧房,垂眸一根一根洗净手指,脑海中模模糊糊在想,
  人,若是弄丢了影子,该如何呢?
  答案毫不犹豫。
  自然是找,总会找到的。
  只是心中依旧空荡。
  她真正想问的是,
  若是一直找不到,怎么办呢?
  心中排斥去想,乃至都不敢将念头转到这上面来。
  帕子吸去水渍,刘延武端上汤药,到她身侧。
  “小公主。”
  南宫姣单手端起,一饮而尽,看也没看檀木托盘上的蜜饯,折身去了前头,坐到桌案前。
  刘延武也跟到她身后,将蜜饯放在她手边,再倒上一盏蜜水。
  “小公主,这些我都尝过了,味道与俪太妃娘子宫中的极为相似,您也尝尝?”
  南宫姣静了一会儿,方伸出手,缓缓将蜜水拿起,浅浅品尝一口。
  这蜜水,甜而不腻,带着浓厚的醇香,不是极为相似,而是一模一样。
  那蜜饯,已经不用尝了。
  她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恰萧晟进门,她便抬头,起身相迎。
  萧晟抱拳,“主上,幸不辱命,北军攻入山中的前锋部队所有人,尸体都已经清点完毕,确认尽数歼灭,尸体也都抛至山下,北军应当看到了,但还尚未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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