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寿王暗中经过郭家囤积军用物资之事捅到镇国大将军眼前,而郭家在其中,往好处说是大义凛然不屈淫威,往坏处说,就是两面三刀背信弃主。
对这样的人,镇国大将军只会忌惮防备,而该知道的,都已经在信中写明,郭家对镇国大将军也没有什么其它用处,估计连个回音都不会给。
他只会抓紧时间想办法解决寿王屯兵之时。
此举到此便是一石二鸟,不但给镇国大将军添了个要解决的对手,还能让寿王好生上一堂学。
而郭家,则里外不是人。
有这么大把柄在澜瑛阁手中,日夜怕这封信被寿王得知怒而灭口,只会对澜瑛阁言听计从,甚至以后,还会乞求庇佑。
削弱两方阻力,还得了个尽心尽力干活的郭家,可谓一石三鸟。
“原来如此。”
匡裕思虑着前因后果,半晌反思道,“还是我行事不够大胆,手腕不够强硬,以后吸取教训,定不再犯。”
这个可能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在探查时只敢旁敲侧击,偏这些富户当真滴水不漏,让他们逃过一劫。
“无妨,许多事,若你来做,郭家不会怕,还不定一纸状子告到衙门,你还要费心思与他们掰扯。”
匡裕点头,这也是他顾虑的一点。
青川分阁之所以如鱼得水,就是因着与衙门和他们这些富户都保持着互惠互利的关系,多年的思维惯性,也让他不敢轻易出手。
是他少了快刀斩乱麻的果敢。
主上如此说,不过是安慰和顾及他作为分阁的一阁之主的颜面罢了,他可不能当真就这么觉得了。
“总而言之,这一回是我青川分阁做得欠缺了些,多谢主上不辞辛苦前来支援。”匡裕格外郑重。
南宫姣失笑,“我将你放在这个位子上,便是清楚你的本事如何能力如何,做好自己应做的便好,知错就改,不必过于忧虑自责。”
匡裕躬身应是。
“对了,”南宫姣想起,“征兵受阻的其它几地解决得如何了?”
匡裕:“都已妥当,大概这两日,便会恢复征兵。”
其它地方的骨头没青川城郭家这几家这么难啃,有了大概的调查方向,澜瑛阁的人手一出马,就迎刃而解。
“好,”南宫姣点头,“后续事宜就让他们效仿这里,包括征兵策的调整,你负责汇总指挥。”
“是!”
临近夜半,南宫姣与澜淙薛渐屏二人聚在房中。
纵览近日变故,澜淙不忿,“都怪先帝,死了还留下这个祸患,主上,不祥批命的事,我们就不能想想法子,彻底摆脱吗?”
这感觉,就好像天生便有一个把柄天下皆知,任何人,只要想用就能拿来用,他们还不能反驳。
薛渐屏看了南宫姣一眼,道:“就算没有这桩,总还有其它的,比如主上的女子身份,不祥批命以后还能有些希望脱去,可女子身份呢?”
“还有人看不上这个?主上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摁死。”
薛渐屏没再反驳。
也确实如此,什么女子男子的,谁不服,就打服,若是打不服,便干脆除去。
可不祥批命不同,世人皆信天命,遇事占卜是惯例。
更何况,这是宫中司天台亲口说出,过了先帝圣旨的金口玉言,可以说是板上钉钉。
除非……
“不祥批命的事,除非天机谷出面。”薛渐屏道。
世间唯一能力压朝廷司天台的,唯有天机谷。
甚至就算来日主上登上帝位,命司天台推翻此批命,都抵不过天机谷一言。
世人先入为主,司天台推翻过往批命只会让人疑心是畏于权势。
可天机谷不同,天机谷之言,有如天道降下天旨,世人得知,只会指责当年先帝昏庸,混淆天命。
提到天机谷,南宫姣想起当初从麟德殿拿来的天机诏书。
“澜淙,永陵帝的天机诏书,也一并带到支殷山了吧?”
澜淙点头,“是,就存放在英灵祠。”
永陵帝昏庸,天机诏书却无错,亡故之人的物什,自然供在英灵祠。
南宫姣点头,“传令下去,多方打探天机谷的消息,必要时候,可以天机诏书为引。”
“是。”
“璇玑村可还有动作?”南宫姣想到。
她自己的所谓不祥批命也好,女子身份也好,其实心里并没那么在意,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在意的,是天下局势之下天机谷和璇玑村可能会有的动作,是司天台那句葬送母妃生命的占星释言。
她想要有朝一日,能将母妃身死的冤屈昭告天下。
澜淙摇头,“璇玑村自那日起,一直未曾再有消息,连带着那几个人也销声匿迹。燕焱山脉那一带,我们基本翻了个底朝天,可以确定,他们应当再没去过那里。”
说到此处,澜淙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主上,现在天气也越来越冷了,断天崖底的搜寻,还继续吗?”
南宫姣神色一滞,眸中浮现几分恍惚。
其实过了也没多久,可曾经的撕心裂肺,这么快,就恍如隔世。
钝钝的酸涩涌上心头,她看向澜淙,“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澜淙肃道:“下游十里开外,都找过了。沿途也都打听过,没人从水中救过模样类似的男子。”
“再找找吧,”她听自己说,“等此间事了,我亲自去一趟。”
澜淙点头。
走出房门,薛渐屏与澜淙低语,“你没事提断天崖做什么,让他们继续搜不就行了。”
澜淙苦笑,“那边的弟兄都不知催了我多少回了,我这才提了一次。”
薛渐屏默然,走到卧房门口,要进去之前,又道:“你说,那样的伤势,若是主上,能活下来吗?”
澜淙停下脚步,看着他,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声音也很小,几乎是气声,“萧晟说,他看得清清楚楚,心肺处足有七八支箭惯穿身体,更别提还有其它地方,那种情况下再掉入湍急的江流,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主上的坚持从来都是有道理的,萧晟看得清楚,主上离得更近,看得只会更清楚,但还是一直坚持搜寻,说不定……”
“你还没看出来吗?”澜淙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耳语,“主上发话活见人死要见尸,她这是接受不了。”
薛渐屏后退一步,不敢苟同,“你这般想,未免太小看主上。”
澜淙撇撇嘴,耸肩,“男女之事,我还能不知道?爱信不信。”
薛渐屏没眼看,推开房门,动作迅速地进去,在他眼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澜淙险些碰了一鼻子灰,气结:“你!”
甩袖转身进去自己的卧房,“不跟你个没眼力的一般见识。”
……
后续征兵,南宫姣只在阁中坐镇,连面都没怎么露。
刚被安抚的灾民见有新的出路,加上郭家等派人游说,每日都是天还未亮就排起了报名的长队。
长队旁边的立牌简单写着此次征兵的规矩,辨文识字的给不识字的讲解,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不大的青川城人人皆知。
与此同时,有南宫姣带来的人相助,匡裕也彻底控制住了衙门,乃至“说服”知府派兵维持秩序。
之前所定征兵试点的其它地方也一一效仿,每日飞鸽传书汇报情况,进展也比预想的要更加顺利。
大多数人都止在报名这一步,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既是比武,就有受伤的风险,何苦为了不知道能不能拿到的好处而以身犯险。
普通士兵也有钱拿,这些钱,加上澜瑛阁每日给的粮食,节省些足够一家子不饿死了。
长队旁边的短队,就是报名比武的人,这些人,看着就不一般,到时候在台上一招都抗不过,不够丢人现眼的。
真正进入比武这一环节去为自己去挣前程的,是少数人。
其中有两类,一类天赋异禀,天生就是比别人长得强壮,或是天生就比别人的力气大。
一类则是后天一直在习武,趁着这次机会发挥所长,谋一个出路,希望来日能跟着澜瑛阁光宗耀祖。
这两类人,都有佼佼者。
比武的台子就搭在澜瑛阁后面新建的擂台上。
为了此次比武,擂台从南宫姣第一次下令的时候就开始建造,一直到前两日才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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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比武
建造花费时间之久,所用人手之多,十分罕见。
只因为了稳妥起见,阁中下令它必须能抵挡分阁中武功最强者的全力一击。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很难达到。
阁中不知道寻了多少个精于此道之人,大多数一开始兴致勃勃,可到后面真正了解之后,都连连摆手。
他们也没想到,澜瑛阁之中,只是分阁高手的全力一击,竟然恐怖如斯。
最后,千百个人里才挑出来一个。
此人见多识广,知道建造擂台所用材料什么配比才最为坚韧,用什么支撑采用什么结构才最牢固。
就这样,还试了好久才试出一种合格的建造方法。
但也只能抵挡青川分阁匡裕的全力一击,哪怕同时再多一个武功没那么高的,都抵挡不住。
正式比武的那一日,艳阳高照,无风无雨,是晚秋难得的好天气。
南宫姣一身黑红斗篷,戴着赤藤面具,高坐擂台对面阁中二楼开阔看台之上,面前垂着薄纱珠帘,隐隐约约,让人看不清楚具体身形。
匡裕坐在下首,亲自把关。
擂台之上,四角各有一名阁中高手,专门负责比武之人的安危及具体评判。
比武的过程中,这四人比擂台上比试者都要精神紧绷。
主上严令比武过程中点到为止,不允许出现重伤者,他们四人日夜练习配合,此番不容有失。
一旦判断台上二人可以分出胜负,便要立刻中断比武,说出胜者的名字,这个眼力劲,一般只有经历过各类战斗百场以上的人,才能具备。
只听又一声锣响,擂台上其中一人的兵器被西北角的裁判出手挑落,随后高声叫出了胜者姓名。
这一遭,便是只迟一息,倒在地上的人也要重伤。
随后匡裕的声音带着内力传出去,清晰传到每一个人耳边。
“接下来,便是最后十名胜者决出胜负,最终按名次排序,第一名,便是我澜瑛阁青川分阁的第一个将军!请诸位再接再励!”
随后趁着人上场的空挡,转过珠帘,将手中底下人刚刚送上来的,写着那十人详细身世背景的卷册,送到南宫姣身边姬轻手上。
姬轻在南宫姣面前摆好,南宫姣只随意浏览一二。
这些人还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今日她在此处,更多是因为这是整个澜瑛阁第一处开展的征兵比武,她亲自到场以示重视。
具体行事自然有底下人,她只要做个见证,监督比武流程便好。
同样,其它地方正在进行的征兵比武,也有专听命于她的死侍在旁,死侍不负责指正,只负责记录,待比武结束后,将结果和疑点汇总,一同通过情报网传到南宫姣手中。
汇总内容一式两份,另一份专门归于该处的情报网存档,方便以后万一有异议进行对比。
如此严密,南宫姣并不担心有人胆敢欺上瞒下,与此相比,她更担心的,是之后朝廷的反应。
这几处试点他们还能通过控制衙门来掩盖朝廷耳目,可之后规模扩大,就没那么容易了,朝廷知道是迟早的事,他们现在,就只能趁着这个信息差的时间,争取做更多的事。
最好将自己的现有力量发展到足以抗衡他们的程度,往后才不用惧怕。
比武开始,姬轻将南宫姣面前的卷册收起,放在身后侍立之人端着的托盘上。
而后挪了挪步子,从珠帘的缝隙往外看,只希望能看得更清楚些。
惹得南宫姣向她投去疑问的目光。
姬轻察觉,面颊惹上两抹红晕,“主上,您看台上。”
南宫姣看去。
原来,台上两人皆是身强体壮肌肉虬结,此时刚上台,齐齐脱了上衣扔到台下,摆起架势时,肌肉鼓起,虽然离得远,可浓厚的雄性气息仿佛扑面而来。
南宫姣勾唇,“你喜欢这样的?”
“喜欢啊,”姬轻毫不犹豫答道,随后清了清嗓子,似模似样地解释,“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欢看。而且就看两眼饱饱眼福嘛,又不是要做什么。”
南宫姣似笑非笑,“原来,你连做什么都想过了啊。”
姬轻脸一下涨红,“主上您别乱说嘛。”
南宫姣笑开,也将目光定在台上。
她的目光与姬轻不同,光明正大,只有单纯的评判挑剔,不含丝毫其它意味。
她脑海中浮现的,是断天崖狭道以一人阻挡燕昀王军那日的情形。
那日杀到最后,她将要力竭时面对的,就是像这般强壮的士兵。
今日看了那么多实力不同的比试,对普通人武力的认知愈加清晰。
原来,当日她的感觉并非错觉。
燕昀王军知道她的实力,故意采用人海战术,用普通士兵的性命消耗她的体力,等到差不多了,才上真正有些实力的人,趁着她反应因力竭迟钝,趁机伤她。
原来在军中,有那般实力的人,都能争着当将军了。
她可是记得她也杀了不少。
宫敛啊宫敛,为了抓住她,可真是下了血本。
只是如今看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大伤了元气。
南宫姣唇角勾起,笑意入眼底。
姬轻余光可一直看着呢,此刻也笑着,悄咪咪耳语,“主上,您是不是也觉得好看?”
擂台之上两人实力都不弱,你来我往,汗珠在阳光下挥洒出晶莹的亮芒,更多从皮肤上顺着身体流下,滑过每一道沟壑。
热汗成片成股铺满全身,如同为那健美强壮的肌肉抹上一层油光,连青筋都有着无比引人眼球的魅力。
南宫姣颔首,“是不错。”
心中却接着刚才的思绪。
怪不得呢,怪不得断天崖之后,燕昀王军那么干脆利落地滚回了王庭。
只怕实力大损。
这现在擂台上这样的人才,便是燕昀,也没有多少吧?
其中恐怕不少是燕昀贵族手下,来了边境一遭,不死回去也都成了残兵。
宫敛能拿捏住燕昀王庭,无非以利诱之,现在他们因为宫敛而损失了那么多厉害的精兵,想必,宫敛此刻应深陷在燕昀王庭的责难中,无暇顾及其它吧。
仅是保持以往的合作,估计都得费上不少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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