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他不知道,以前他薛渐屏可是最好玩乐,只不过后来拘在主上身边让洪嫆管得没机会罢了。
不然,他声名远扬的“薛郎”二字从何而来,还不是那些一同玩乐的狐朋狗友叫出来的。
还累得洪嫆都得了个“洪娘”的名号。
薛渐屏狐疑,但澜淙目的不纯,这话说得倒有理。
他将人拽回来,与澜淙换了个位置。
“既然你有如此担心,那我去帮衬匡兄,你留下来随时听候主上吩咐,虽匡兄那儿需要帮衬,但主上这儿也不能没人,兵分二路,两全其美。”
真让这小子去了,才是不知道要拖多久才能将人都送出去。
话音刚落,薛渐屏就直接转身。
澜淙低头抬头的工夫,廊道就连这人的影子都没了。
回头看看主上的房门,人都走了,他不可能再走,只能不甘地靠墙而立,老老实实守着。
脑海还在不断复盘刚才那一刹那。
他是想着两个人一块儿去,结果被一顿输出,再一看人都不见了,这架势明显事先就打算好的,趁他没防备,还不惜用上了他的鬼步轻功,生怕他追过去。
防天防地,没防住这人这么不厚道。
他就说,薛郎怎么会改性呢,这么好的热闹能放过?
怪他,怪他过分老实。
澜淙支着下巴,越想越忿忿。
不料下头的声音很快不见,他疑惑转头,想着透过窗看看,步子还没挪,就看到薛渐屏和匡裕出现在了廊道尽头。
往外一瞧,大门紧闭,门内干干净净,一个人影儿都不见。
回头,震惊看着走到近前的两个人,“这么快?”
薛渐屏大大方方斜了他一眼,率先敲门而入。
澜淙跟在后头,小声嘀咕,“这人改邪归正了?”
看着他的背影,想想自京城出来至今这一路,还真想不起来这家伙有像之前那么出格的时候,连言语姿态都格外正经。
算了算了,无论真的还是装的,能坚持这么久,他都服他。
挪开视线,与他们接着之前未尽的事务一同与主上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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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回程
践行宴毕,南宫姣等人与临时赶来的萧晟一同,在分阁诸人的陪伴下牵马慢步出城。
两边不少百姓围观,可都默契地没有打扰。
偶尔两个,还是跑上前把手里篮子往队伍里随便一人手上一塞,就又快步跑开了。
想起入城时的艰难与惨相,与如今简直是天壤之别。
短短数日,奇迹一般,让一座城起死回生。
他们能跟在主上身后,哪怕灾厄也有阁中庇护,实是毕生幸事。
这一别,青川分阁中人能再见到主上又不知要等到何时,匡裕跟在南宫姣身侧,口中一刻不停。
可说着说着,就被萧晟不动声色挤开。
紧接着就是神鹰队几人。
匡裕就这样,眨眼地被挤到了核心圈子外头。
几人就像一堵墙,围得严严实实,他在后头,连主上的身影都瞧不见。
隐约听见萧晟禀报之事与灰衣人有关,心道,灰衣人的行踪确实算得上头等大事,应十分紧急,确实得及时与主上知晓。
可走着走着,转念:不对啊,若紧急,先前践行宴萧晟就已经到了,应早就报与主上了。
若不紧急,萧晟与主上一道回支殷山去,有一路都能禀报,为何偏要挑这个时候?
匡裕脸色沉了下去。
便是再迟钝,想到这儿,也能感觉到这厮的举动有几分针对他。
事实上,萧晟与南宫姣说的,也确实算不上万分紧急,可也绝对不轻松。
“主上,我们在断天崖蹲守的这段时日,灰衣人持续有人从老巢出来,往京城方向而去。
还有一部分,人数少但精,是往燕昀王庭方向。
看这情形,是想要彻底把控住两方朝堂,以谋后事。”
南宫姣:“那外头哨岗呢,可能追踪到他们具体去向?”
萧晟摇头:“他们乔装改扮能力极强,出去几经变换很难一路追踪,其中两队追踪到的,还是我们寻到了具体些的特征,才知晓他们确实是往京城去了。
但到京畿周边,还是跟丢了,不知是入了皇宫还是去了城中他们的据点。”
南宫姣蹙眉,思量了下,道:“能知道他们具体的行踪方向,已经算得上难得,至于后续动作如何,让京城那边多加留意。”
灰衣人藏身的本事是南宫姣见过最厉害的,除非有大行动,连情报网都追踪不到,何况他们现在只是赶路,百分百的注意力都在隐匿自身行踪上头。
行至城外,又见那一片一望无际的青川湖。
湖边草木依旧如之前那般参差不齐,甚至因为深秋时节,之前看到的些许绿意也已尽数枯黄。
但坟场早已无熏染半边天的黑烟,再没有死尸从城中抬出,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焚烧。
只要安稳度过这个冬日,便是无虞。
分别前,南宫姣隔着几人距离向匡裕嘱托:“大灾过后总有瘟疫,还需密切关注城中情况,若发现疑似病患,及时隔离治疗,否则酿成大祸便悔之晚矣。”
匡裕看着眼前几人勉强让出只有半人宽的小缝,面上稍有不自在。
但抱拳听令时格外郑重:“青川分阁上下必全力以赴,请主上放心。”
南宫姣颔首,“若有情况,及时飞鸽来报。”
匡裕就这般躬身恭送南宫姣一行。
他稍抬眼时看到,不过隔些距离没一会儿,萧晟就又紧贴到了主上身侧。
面上瞬间有些一言难尽。
顺手拉住往前走的薛渐屏,打听:“薛郎,这萧晟萧兄,是否对我有什么成见?”
薛渐屏看着他,也有些一言难尽,但还是指点迷津:“践行宴上,你知萧兄到来,怎的还命人上那种节目?”
匡裕不解:“哪种节目?”
他反复核对,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啊。
他甚至还觉得他选的其中一个节目特别好,架势不输昨日两个肌肉壮汉比武,而且更加健美,观赏性还更强。
他还留意到,主上虽不动声色,可那个婢女姬轻,却是眼珠子黏在上头似的一下都没挪开。
还把场子一下吵得火热。
无论男女,底下的都很开心啊。
对上薛渐屏意味深长的眼神,再瞅瞅前方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身影,后知后觉浮上一个念头。
恍然之下就是震惊,眼睛瞪得老大:“这萧兄对主上……”
薛渐屏用手背拍拍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凑近,嘴唇嗡动:“放心,主上不知。”
匡裕立刻转头看他,却只见薛渐屏背影,正对上的是澜淙的眼神。
那眼神别提多无语了,他就在后头,八成是听了个全。
一行人翻身上马,马蹄奔腾,尘土飞扬。
匡裕被灰尘扑了满面都忘了抵挡。
塌下肩膀。
这萧晟位同副阁主,相当于是小半个主上,就算主上不知,他这处境,也没好多少啊。
转身回城的时候自暴自弃在心里念叨:
这么小心眼的男人,活该得不到主上青睐,活该单相思。
他连主上身边的面首都不是,只和他们一样是下属,不过位高些,哪来的立场吃醋。
而且……他估计都不敢让主上知道自个儿的心思吧,只敢在这儿跟他别苗头。
欺负底下的算什么本事。
这么看来,这人不止心眼小,胆子也小。
不敢表明心意,偏又总是在主上身边做事,听说之前主上还有个知心人呢。只能看着主上和旁人亲热,想想就知道,这萧晟过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通自我安慰,成功神清气爽,且心中很有一种知晓秘密的快感,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面色好转不说,唇角还不知不觉带上几分隐秘的弧度。
这风云变幻看得下属一脸问号,不由出声:“阁主?”
匡裕清了清嗓子,肃容正色:“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催催那郭啸东,让他赶紧把几家幼子送过来。”
“啊?”
这早上不还说明日再去,给郭家宽限一日吗?
“啊什么啊?”匡裕跨入门槛,头也不回,“赶紧去,最迟一炷香,我要看到人。”
唬得下属立刻抱拳,扯了几个人赶紧往西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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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焱山脉崖下呼啸的风声比起前些日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带上了凛凛寒意,吹过肌肤仿佛刺骨。
南宫姣独身立在崖前,向下望去。
搜寻这么久,阁中人已经开辟出来了一条专门上下崖的小道,伴以工具辅助,会武功的人不用多少时间就能抵达崖底。
下崖搜寻的每三日换一波,今日,正逢换人的时候,她看着自支殷山来的阁众顺着小道绳索下崖,没过多久,又看着崖底的人艰难上来。
一个个儿都比下去的人狼狈许多。
天气越冷,搜寻就越难,加上支殷山的阁众本就已经轮过了两三轮,再这般轮下去,就过于兴师动众了。
她想起澜淙私底下的话。
他说,怕再这般搜下去,阁中的人私下就会有微词,不止将对司空瑜的感念消耗殆尽,甚至也会连带着对她产生不满。
她从不怕有人不满,她顾虑的,是……
是若他回来,享受不了阁中人本该有的尊敬,哪怕,或许他自己并不在意。
还有……
南宫姣扯了下唇角,尝到无边苦涩。
还有,其实这么久了,人活着或是没活着,在河里的可能性都已经很小很小,尤其是在这样恢恢天网般的搜寻之下,连同一条有些特征的鱼都能见过两三次,更何况人呢。
或许,再搜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待人全都上来,南宫姣率先上前,到崖边步子都没停,直接飞身向下,只在快到崖底之时借助锁链减缓了下速度,而后稳稳落地。
所用时间,不过须臾。
河水一如既往奔腾不息,只是干旱加上枯水期,水位低了一些。
她往前走了几步,便立住不动了。
目光看着遥遥已经开始搜寻的阁众,沉寂如老僧入定。
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
只能是萧晟。
其他人不可能这么快,可能现在连山崖的三分之一都没下到。
就像以前一同出任务的时候,她在最前,只有萧晟能勉强跟上,也最先到她身边,两人一同在目的地等着剩余的人。
可是这回,他没像从前,在她身后不远就停住,而是越来越近。
近得就在身旁,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烈火般灼灼的气息。
她看到地上,他的影子将她完全包裹。
她任由风吹下兜帽,发丝飞扬。
“姣姣。”
萧晟的声音极轻,呼唤似叹息。
“你也想劝我?”南宫姣道。
萧晟摇头,“若是我,也会如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上前一步,胳膊挨着她的肩膀,手垂下,和她的很近很近,只要稍稍动一下,就能碰到。
“只是不忍,你因此郁郁。”
深秋时节,奇山峻岭的夹缝之间,景色苍凉荒芜。
暗沉单调地仿佛将人心也孤零零拖出来,以渺小面对整个天地的洪流。
水冲刷着河中不时凸起的巨石,空中溅起的水珠很高很高,清冷的日光照耀着,多像那日满目锋利的寒芒。
只是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身体被穿透的剧痛。
南宫姣鼻尖涌上酸涩。
她抬手,重新将兜帽戴起,举步向前。
“我去瞧瞧,别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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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下河
后头大多数人已经下到山崖,看到两人,薛渐屏正要带头向前,被澜淙一把拉住。
再看去,只见萧晟抬步向前。
他坠在主上身后,不敢近,又不愿远。
薛渐屏还想要跟上去,澜淙硬拽着把他拉回来。
“你就这么跟上去?”
薛渐屏无语:“那我们下来干什么,就算不跟在主上身后,不也得去前头给在河中搜寻的弟兄搭把手?”
澜淙递使劲眼神暗示,低声:“那也得等会儿,等他们走远些。”
薛渐屏看看前头又看看后头,权衡一番,而后跨两步到山壁处,席地而坐。
其他人见状,都寻着地儿坐下。
他们赶了许久的路,加上下山崖,确实也累了。
澜淙坐到薛渐屏身旁。
压低声音八卦,“你以前不也觉得萧晟和主上有点什么吗?”
薛渐屏闻言,默默挪了下位置,离他远了点。
澜淙也跟着挪,“你别装假正经,薛郎的鼎鼎大名谁人不知,就算改邪归正,这还能没想过?”
薛渐屏无语,“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一天天的满脑子男女之事,有这空儿,不如多替阁中想想未来怎么应对朝廷。”
澜淙笑容消失,立刻挪了回去。
很好,以前主上身边并驾齐驱的两个风流人物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说两句怎么了,闲着也是闲着,为阁中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也没少出力啊,哪轮得到他此时这般说教。
这变得可太彻底了,从潇洒倜傥直接成了道貌岸然,咋,多八卦两句耽误他改邪归正了?
那他改得可真过头。
就算是洪娘,都不会这么说他。
不行,他回去就得和洪娘告状。
他拿他没办法,有的是人能拿捏得住。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此搜寻的阁众也是如此。
这一夜,南宫姣随他们,一同住在了崖下河边临时搭起的帐篷。
夜里各种声响齐上,河流奔腾的水声一直不息,而间歇处,则显露出呼号的风声,风声有时像是猛兽低吼,有时又像许许多多的人在呜呜咽咽。
还有不时出现的鸟兽鸣叫,近处,不知是什么虫蛇淅淅索索。
就算是在如此荒凉之地,也有诸多活物,在热热闹闹地为果腹奔忙。
南宫姣枕着无边夜色,看床前透进来的皎洁月光。
这里的月光,倒是比别处更亮。
好像在这月光之下,连污浊也沾染上了几分纯洁。
映在心间,难得安宁。
她亦未曾想到,本应最是情怯处,却让一直碌碌的思绪悄然沉淀下来,能让她没有杂念,好好地正视心中流露的点点滴滴,所有往日忽略的情感,齐齐整整,清晰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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