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拿过徐易安手里的狗绳,“给我吧,小徐,你们先把鞋子换了进来。”他抬头对大女儿胡倩说,“我和你妈遛狗回来,刚好遇到有麦和小徐,这不是巧了么。”
徐易安蹲下身照常帮林有麦脱鞋换鞋,也许是职业病犯了。林有麦的脚躲了又躲,还是被他捉去,胡倩见了这幕,仔细把蹲地上的孩子一打量,似乎是个生面孔,于是对林有麦说:“有麦,谈男朋友啦!”喜悦的尾音都上翘了,看模样生得挺好,不愧是胡家的女儿,说挑菜还真挑了颗好白菜。
“秦志斌!出来帮你女儿放行李!别搞你那两个破菜了!”胡艳踩着棉拖赶上来澄清,“什么呀,人是徐易安,你之前见过的,我以前邻居家的小孩。”
秦志斌丢了锅铲喜气洋洋地跑到门口接女儿,左手一个箱子,右手一个箱子,脖子上挂着一大包,“有麦,路上辛苦了吧?”
“坐飞机有什么辛苦的。”
一行人进屋,胡倩把徐易安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徐易安左右拎着两大捆礼品,什么都有,笑眯眯地对胡艳说:“胡阿姨,这些都是有麦买给您的,我也买了几份,您看放哪儿比较好。”
“哎哟,这话说的,林有麦哪会买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你买的啦,瞧徐易安这孩子,还和以前一样谦虚。”胡艳让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吧台上,等会儿他秦叔叔会来整理,找个地儿坐着休息会儿才是要紧,一个个都是大忙人,每天连轴转不停,好不容易放个春假还不得赶紧歇会儿脚。
徐易安挨着林有麦坐下来,林有麦见他坐到了自己旁边,又往旁边挪,徐易安只是笑着不说话,没再前进。她从果盘里摘下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斜眼瞪他,好一朵会装腔的白莲。
胡艳见俩人中间隔着一道科罗拉多大峡谷,见怪不怪。“你俩又闹什么脾气了。”
“没有,”徐易安笑着开口,“有麦和我闹着玩儿呢。”
胡倩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坐俩人旁边,也不看电视,就紧盯着俩人,眯着眼笑。徐易安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点头,“阿姨好。”
“没印象,”胡倩笑着摇摇头,又看自己的妹妹,“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印象是正常,你上一次回国是什么时候你自己想想,那会儿有麦和易安才多大......”胡艳正要给自己剥一颗沙糖橘,没成想被林有麦一把夺过,她目光似利箭,让她避无可避,“谁准你吃的?”
胡艳自然不敢说出实情,把锅一甩:“不是我故意要吃的,是你爸给我买的。”
林有麦立马端起果盘冲到厨房和秦志斌算账。
胡艳松了口气,这女儿被她越养越彪,有时候连她这个做妈都不敢吭气。
她的大姐胡倩还在上下打量徐易安,“叫什么,徐易安是吗?多大了呀。”
徐易安规规矩矩地坐着,接受她的提问:“我和有麦同龄。”
胡艳补充:“按月份的话,有麦比易安大一些。”
“噢,姐弟恋现在也比较常见,倒不算什么新鲜事儿。”胡倩理解地点点头。
胡艳推她一把,“你神经啊,这俩打小长大,是好朋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出来了。”
胡倩也不反驳,看着徐易安:“你和有麦是朋友?什么朋友玩这么多年还那么好,都一起回来过年了。我们有麦这么一个大美女,小安啊,你甘心只做朋友啊?”
徐易安抿着唇只是笑,没说话。胡艳啪啪打了自己大姐俩下,回头跟徐易安解释:“易安你别介意,你胡倩阿姨比较口无遮拦。”胡倩呵呵笑,“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这是法式幽默啦。”
“易安高考后出国留学了,这几年还和我们家有联系,他之前的家庭我也跟你说过不是嘛,比较一言难尽。他和小昱我是看着长大的,和亲人差不多啦。现在回国了,当然要来我们家吃饭了。”
林有麦端着果盘站在胡艳身后,冷不丁开口:“胡艳,你骗我。”
“哎呀,吃两个橘子又能怎么样嘛。”
林有麦坐回沙发,“反正得糖尿病的是你,又不是我。”
徐易安皱皱眉:“您得糖尿病了?如果是这样,饮食方面真的需要注意点。”
“还没那么严重呢,别担心了。”胡艳也不敢继续吃了,“真是给你们整怕了。”她扯开话题,“小昱......小昱该来了吧。”
“小昱又是哪个?”胡倩彻底听懵了。
“是易安的哥哥啦,你明明都见过,怎么记性差成这个样子。”
说曹操曹操到,门铃响了,胡艳心想应该是小昱来了,也不管是不是,起身赶紧逃离,吧唧着拖鞋去开门。开门后迎面一个熊抱扑过来,“胡姨,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怎么长这么高了!快换了鞋子进来,外面很冷吧!”
“还好啦,秦叔叔呢?”
“他在厨房烧菜呢。”
徐昱之换了鞋子解了围巾,走进会客厅,所有人都坐着整整齐齐。胡倩抬头看他,“又来了一个小帅哥,我们林有麦艳福不浅啊。”
徐昱之看这人眼生,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胡艳及时解围:“你别管她,她是有麦的大姨,在国外呆久了,说话比较……你懂的。”
徐昱之点点头,心中然了,上前一步便铿锵有力地道:“大胡阿姨好!”
胡倩瞅着年轻的小脸呵呵笑,“得了吧,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徐昱之回头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那张脸,索性林有麦和徐易安中间还留有个大坑,他一屁股挤过去,安然坐在俩人中间。回头对林有麦说:“不好意思,来迟了。”
“切,稀罕你。”林有麦歪在沙发上,只留给他一个白眼。
徐昱之盯着她,乐呵呵地咧着一口白牙。胡倩也乐呵呵地瞅着三人,“小昱啊,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徐昱之即答:“演员。”
林有麦冷笑:“演员这个词都被你说贬值了。”
“淘气。”徐昱之回头捏捏她的鼻尖,又迅速收回手,没能让她打着。胡倩把俩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揣度三人的关系,表面依旧笑眯眯地问:“那你和有麦是同行啊!你那么帅,是不是经常拍吻戏、床戏啊?”
“没有没有,”徐昱之头摆得像拨浪鼓,“我的初吻都给......”他娇羞地把林有麦一看,“都给有麦了。至于床戏,我还没接过,没什么经验,以后应该也不会演什么激情戏。电视剧里的激情戏其实很少的,因为卡审卡得比较严。”
“哦,那小安,你是干嘛的?你小胡阿姨说你在国外留过学,应该挺厉害的,现在在哪儿工作呀?”
林有麦不动声色地投了一记眼刃过去,以作警示,意思是注意着点措辞,把不该说的给筛干净。徐易安面带浅浅笑意,从容而答:“我刚从国外回来,想先熟悉一下国内的环境,所以还没工作。”
“哦,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这样。话说回来,你俩是亲兄弟吧,怎么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呀。”
徐昱之皮笑肉不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话讲,对吧,徐易安。”
徐易安没答。
晚上,餐厅摆了两张桌,一张大桌一张小桌,大桌是给女人坐的,女人们要拼酒谈天,男人插不上什么话,自然要坐到小桌去。秦志斌带着屋里一群男的把菜一一呈上,热菜大菜都在主桌,这是老胡家的传统。小桌是来放素菜凉菜的,当然小桌上的男人想吃也行,可以端着碗到主桌旁夹菜,然后站着吃。站着吃更消化,边吃边健身,对身体好,男人的好身材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
林有麦和大姨胡倩划拳,输了的就喝酒,玩到最后干脆懒得划拳了,直接拿着酒对吹,看谁更能喝。女人桌上笑闹一片,小桌上的男人就稍显凄凉寂静。洋女婿安心夹着冷菜扒热饭,至少饭还是热的。他和胡倩结婚几年,已经被胡倩训导得服服帖帖,现在既能说出一口流利的中文,做得一手中国菜,也会自动坐上小桌不争不抢地吃饭了。结婚初期他还和胡倩力争要公平,被胡倩打几下,威胁几次离婚,这下也老老实实了。胡倩吃不惯白人饭,完全是一个中国胃,他因此报了班,学了好几年中餐,现在是个合格的中餐大厨了。
秦志斌就更显从容,他兢兢业业地照顾了胡艳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老胡家的风俗习惯。嫁出去的男人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他本来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连泼水的盆都没有,只有胡艳要他,他自然感激涕零。入了胡家的门,自然也要尊重人家的习俗。他心中满满是幸福,感恩胡艳没有因为他年老色衰就抛弃他。口中的每一粒米饭都饱含着爱的温热。
徐昱之一边扒饭,一边冷眼看着对桌的弟弟,心思不在饭上。
徐易安的心思也不在饭上,他吃两口就要看一眼隔壁桌的林有麦,林有麦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两边袖子都撸到胳膊肘,抄起酒瓶子就往嘴里灌,一瓶又一瓶,不带停的,他既担心林有麦的身子骨受不了,又觉得她这副姿态实在很帅,完全挪不开眼。
饭吃完了,男人们被发配到厨房洗碗,留有几个在餐厅打扫卫生。家里原是装有洗碗机的,但入口的东西肯定要讲究绝对的干净,所以胡艳并没有放弃人工手洗这一步骤,毕竟都是秦志斌洗,有什么关系呢。今天又多来几个劳力,也算是帮秦志斌减压了。几个女人躺在沙发上边剔牙边说醉话,林有麦难得喝这么狠,脸红得像蒸了桑拿。
胡倩也没比她清醒多少,她大声嚷嚷:“林有麦,你带来的那两个到底有没有一个是你的男朋友啊!!”
林有麦嘶吼:“当然有啊!!”
胡艳揉揉太阳穴,她没喝酒,看俩人对呛,脑瓜子嗡嗡疼。
声音传到了厨房,此时三双耳朵竖起。徐昱之慢下手里刷盘子的动作,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徐易安不动声色地继续擦碗,等待后文。秦志斌眼睛一瞪,把这俩人分别看了一眼,“有麦这孩子,醉了就乱说话......你俩别往心里去。”
胡倩紧追不放:“那是谁啊!大姨我猜不到啊!”
林有麦拨了把头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是——”
厨房里的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只剩下洋女婿胡大壮依旧在刷碗。
“是皮皮啊!”
林有麦躺倒在沙发上,没了力气。
“什么鬼,皮皮是狗啊,你的男朋友,难道......难道是狗不成?不奇怪吗,人和狗,怎么、怎么在一起?”胡倩已经大舌头了,神智渐渐远去。
几个男人打理完卫生过来,胡艳被吵得脑袋疼,“把她俩带回房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徐易安和徐昱之各自来到林有麦的一边,试图扶起她,俩人又对视一眼,谁也不肯撒手。徐昱之牵扯出一丝不能称之为笑的笑:“我来吧,你去休息。”
徐易安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林有麦,说:“没事,我是她助理,我来更合适。”
“我是她......”胡艳他们还在身后,徐昱之忍了忍没说。徐易安把林有麦完全揽进自己的怀里,声音温柔:“有麦,回房间睡觉了。”
林有麦闭着眼,把手和脚都给他,徐易安轻轻一笑,不费力地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徐昱之紧盯着跟在旁边,“你小心点,别把她给摔了。”
林有麦戳着徐易安的脸,说:“皮皮......”
徐易安眼里亮起星光,这是否是某种隐喻?
她又说:“.....一号。”手臂一挥,又指向徐昱之的鼻子:“皮皮二号。”
胡倩看着三人眉来眼去,醉酒的脑子突然恍然大悟,使劲拍了拍沙发,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愧是我们老胡家的女儿!”
徐易安抱着林有麦回到她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柔情地看了又看,忍不住低头想吻她的额头,徐昱之立马拽住他,“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徐易安。”
徐易安直起身,面向他,“晚安吻而已,你没见过吗?”然后擦着他的肩走了,又停在门口,“出来吧,别打扰林有麦休息。”
拢共有五间房,胡艳和秦志斌一间,胡倩和洋女婿一间,外公外婆一间,林有麦一间,剩下只有一间。胡艳让他俩挤一挤,都是亲兄弟,睡一张床没什么的,说完她就被秦志斌搀扶着回了房。
俩兄弟进屋,谁也不吭声,依次洗漱完后,一个坐在梳妆台前打电脑,一个躺在床上玩手机。夜深了,徐易安合上电脑,爬上床,蜷成一团,俩人背对着背,谁都没睡着。
徐易安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徐昱之迅速转身问:“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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