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徐易安把灯关了,重新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房间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声,徐昱之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脚,小心翼翼地下床,回头看了眼似乎已经熟睡的弟弟,悄悄地走向门口。
灯突然亮了,等他回头,徐易安坐在床上审视他。
徐昱之说:“我去上厕所。”
“衣柜门推开就是厕所。”
他盯着腮又折回身,上完厕所,关了灯再次躺下。
过去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他在黑暗中聆听到开门声,猛地弹起身:“你要去哪儿?”
徐易安已经把门打开了,“我渴了,出去喝水,有问题?”
徐昱之不敢相信门关后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忙穿上拖鞋走出去,“我也渴了,一起去吧。”
徐易安看他一眼,“随便你。”
第38章 初吻
徐易安前脚出门, 徐昱之后脚就跟了上来。
徐易安双手插进睡衣口袋里,他身上是粉色的凯蒂猫珊瑚绒睡衣,徐昱之穿的是藏蓝色爸爸款。几小时前他收拾行李,胡艳站在旁边观看, 边啧边摇头, 说他带的衣服哪是人穿的, 给狗穿狗都要冻死。年轻人这么要风度不要温度,老了有的受。她让秦志斌把他之前穿旧的压箱底的大棉睡衣翻出来,给这俩人穿。胡艳说, 样子不好看, 但保暖,保暖才是最重要的,她坐月子那会儿就是穿这种睡衣, 可暖和了, 她还给林有麦买了一套粉色的,林有麦穿了一次就不要了, 嫌土。这下刚好空出两套睡衣,一套粉的一套蓝的,她让俩人自己合计穿哪套。
衣服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等着俩人挑选。显然,粉色凯蒂猫那件是林有麦穿过的,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粉色那件,但林有麦穿过的只有一件, 这意味着,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它, 另一个人则要穿秦志斌穿过的。徐昱之摸摸鼻子,满不在乎地绕床走了一圈, 挥舞双臂假装在做运动热身,语气淡淡:“俩大老爷们,谁还穿这么厚的睡衣,徐易安,你没虚成这样吧?”说完,他干涩地哈哈一笑,眼睛没从粉睡衣上下去过。
徐易安自然拿起那条粉色外套往身上穿,“我怕冷,我要穿。”他穿上了,还要往袖子上一闻,陶醉地喃喃自语:“是有麦的味道。”
“呵呵,徐易安,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徐昱之牙都要咬碎了。
徐易安穿着鼓鼓囊囊的粉色睡衣,睡衣的码数是胡艳特地往大了买的,现在只能堪堪裹在他身上,无比修身显身材。他回头把徐昱之扫一眼,“你管我。”
此时,俩人都以口渴为由离开了房间,徐易安迅速转身,状似不经意地靠着墙根,默默地向走廊深处前行,徐昱之见了,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肩,阻止了他的前进,“徐易安,客厅在右边。”
徐易安抖开他的手,“是吗。”他冷冰冰地转过脸,又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朝着右边走了。俩人并行在三百多平的大平层里,所谓并行,指的是俩人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匀速前进,一个人靠着左墙,另一个人靠着右墙,肩与肩隔了道鸿沟。没人愿意快走一步,落在后面的人会借着视野盲区做出什么来,谁也无法保证。
俩人目视前方,余光却死死钉在对方身上,此时只要有人的鞋尖往旁倾斜超过三十度,都会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气氛安静异常,俩人一言不发地往客厅走,快接近时,一股浓浓的姜汤味儿扑鼻而来。客厅的一侧是日式吧台的设计,姜志斌站在吧台后的灶前,正在熬解酒汤。他瞧见默默走来的俩人,手里拿着木勺打着旋儿在锅里搅拌:“怎么还没睡?”
“渴了,出来喝水。在干嘛呢叔。”
徐昱之顺口一问,俩人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闲晃,心思都不在喝水上,没有一个人上前拿杯子接水。
“我在给有麦和你们大胡阿姨熬解酒汤呢,等会儿把她们叫醒,酒解了睡觉才舒服。诶,那个水龙头打开就可以喝的,杯子在这里,你们自己拿哈。”
趁着徐昱之拿空杯的功夫,徐易安上前,笑着说:“秦叔,我们帮您把汤端进去给她们吧,您也早点休息,都这么晚了。”
秦志斌正好舀了两碗汤,徐易安手快端起一碗,“我给有麦送去。”
“诶,那你小心烫啊,麦麦的房间在尽头的左手倒数第二间。”
“好的。”
他洗碗那会儿早就借着找厨房的功夫把地形勘测了一遍,林有麦的房间在哪个方位心里清清楚楚。
徐昱之拿着杯子回来,徐易安捧着碗热汤昂首挺胸地从他身旁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心感大事不妙,正要紧随而去,秦志斌在背后叫住他:“那小昱,这碗就麻烦你送到你大胡阿姨屋里去啦。”
徐易安稳稳当当地端着汤来到林有麦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有麦,是我。”
“吵什么......”她似乎还醉着,吐字含糊不清,隔着门板隐隐只能听见个响,“......门又没锁。”
徐易安推开门,屋里没开灯,只亮着盏床头灯,林有麦倒挂在床沿,手臂和长长的黑发一起直垂下来。他转身关门反锁,将解酒汤往旁边一放,迅速上去把她翻了个面扶起来,林有麦的脸还红着,她皱起眉,“......想吐。”
徐易安腿一伸,垃圾桶被他用脚勾了过去。林有麦抓着垃圾桶边沿,哕了一声,抖着身体狂吐了起来。他轻轻顺着她的后背,等她吐得差不多了,喘着粗气歇下来,他掏掏口袋,拿出一张纸,帮她把嘴角擦干净。在林有麦身边当助理当久了,他已经习惯往每件衣服里塞纸,以防不时之需。他把放一旁的杯子拿过来,里面还剩半杯水,慢慢送到林有麦嘴边,“有麦,漱漱口。”
她躺在徐易安怀里,拧着眉把水喝进去几口,又在他的指导下,把漱完口的水吐到垃圾桶里。她头一歪,无比自然地将嘴上的水渍蹭到他的衣服上,还来回抹了三四下。
徐易安失声一笑,任她当擦嘴巾使用。他把她靠墙放着,起身端来了那碗解酒汤,一边吹一边递给她:“有麦,把解酒汤喝了。”
林有麦整张脸都皱起来,嘤咛着拒绝:“怎么要喝那么多东西......我头疼。”
“有麦,喝了就不疼了。”
她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蹙着眉把勺子上的汤一口口喝进了嘴里。醉后的林有麦呈现出猫咪般的安静温顺,她喝完碗里的汤汤水水,就往徐易安的怀里钻。他穿着厚厚的睡衣,身上很暖和。她一边取暖,一边又拿他当纸巾擦嘴。就算喝醉了做这种事也是很自然。
“有麦,睡觉吧。”徐易安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柔似水。林有麦探出脸,虚着眼抬头把他一看,“你谁啊?怎么穿着胡艳的衣服。”
“这是你的衣服。”
“我才没那么丑的衣服。”
看来林有麦酒醒了几分。徐易安把她的脑袋放在枕上,忍住亲她的冲动,“晚安,有麦,我走了。”
“不许走。”她的脸趴在床沿,压出了圆嘟嘟面颊肉。她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那圈地板,“坐这儿。”
徐易安走到她指定的位置,弯腰坐地上,抱着膝盖,笑吟吟地看着床畔躺着的林有麦。无论何种形态,林有麦在他的眼里都是如此的可爱。她工作时英姿勃发的样子也好,耍人时放纵大笑的模样也罢,她永远那么生动,在她面前,他就和死水一样无趣,林有麦让他看见了活这个字的具象化。
“你好像一条粉色的狗,”林有麦咧嘴笑了,她把手指伸上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你会咬我吗?”
徐易安假意张嘴去咬她,一回两回都被她躲过。林有麦翻身大笑,嘲笑他的失败,“蠢狗。你太笨了。”
她又把脸转向他,“所以你是谁,干嘛要穿我的衣服,你是变态吗?”
林有麦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在指认他的罪行。她忍不住拿指尖去戳他的鼻尖,戳一下还不满足,又戳了两下三下,把他的鼻子当按钮玩,乐此不疲,边戳边笑。
徐易安握住她的手指,她的食指冰凉,他放在在手心里搓了搓,“有麦,我是徐易安。”
“切,无聊。”林有麦把手抽回,她提议,“要不然你别当徐易安了。”
“那当什么呢?”
“你当.....你就当一个帅哥,”林有麦似乎还在说醉话,她转着眼睛想,“你当一个帅气的鸭子哥,然后我是包养你的富婆,怎么样?”
她说着,像是获得了不错的灵感,撑起上半身和他面对面。林有麦支着下巴,迅速进入了角色,有模有样地问:“帅哥,你一晚要多少钱呢?”
徐易安抱着膝盖,目光柔柔地盯着她的眼睛,无限配合她:“姐姐,我一晚很贵的。”
“小鸭子能贵到哪儿去,”林有麦掐起他的下巴,“姐有的是钱,说吧。”
徐易安在思考,真装出了点儿鸭届头牌的味道,他说:“姐姐,如果你下次还来,这次就不算你钱了。”
“滚呐,便宜货。”林有麦一耳刮子过去。醉酒后的林有麦力大无穷,这一掌直接把徐易安的脸拍歪到一边,“出来当鸭子的能是什么好男人,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一会儿,她又把徐易安的脸扶起来,疼惜地摸了摸,还噘嘴替他吹了吹,不知道眼下又在扮演什么角色。等徐易安的眼里流露出想要她宠爱的渴望时,另一个巴掌又飞了过来,十分清脆的一声,徐易安的脑袋刚从从左边正过来,此刻又歪到右边。她笑得在床上打滚。
林有麦笑够了,往前凑了凑,打量着他红彤彤的两个脸颊,告诉徐易安:“你这样更好看。”
徐易安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那再打我几下吧。”
“你这么帅,我怎么舍得打你呢。”林有麦摸摸他的脸,她把身子往前探,探到离他只有咫尺,她用鼻尖蹭了蹭徐易安的鼻尖,轻声问:“帅哥,我问你哦,你的初吻还在吗?”
徐易安闭眼享受与她的亲昵,轻轻摇摇头,“不在了。”
“什么时候丢的?小荡货。”
“高中。”
林有麦哼哼笑,“真骚。”
高考结束那天,林有麦的班主任带全班出去搓了一顿,脱离了学生的身份,大家本性解放,拿着酒瓶赛喝。林有麦就是其中一员,男生组团找她单挑,她一人喝倒了全班男生。到了尾声,班里男的全如同烂泥,东一泡西一泡。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倒在沙发上,全都不省人事。
林有麦尚且还有一丝神智,她提前给徐易安打了电话,让他晚上来接她。如今到点了,她要回去了。林有麦一巴掌扇开缠在眼前的男生,男生应声倒地,再没有动静,她跨过地上的人,走出包厢。
徐易安正在楼下等她,她晃晃悠悠地上去,把包丢给徐易安。徐易安不知道她喝了多少,只闻到浓烈的酒味。林有麦双手解放,大摇大摆地往马路上走,迅速被他拉回,然后俩人紧紧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聚餐的地点离家不算远,路上走走也能散散酒气,不然让胡艳看到她这副样子又得操心。
俩人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徐易安想了很久,还是开口了:“有麦,我可能不在国内念书了。”
林有麦晕得很,脚步虚浮,有一步没一步往前,“你去哪里,关我屁事。”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徐易安停下脚步,她跟着停下,他的背后是一盏路灯,光洒在她眼睛上,让她睁不开眼。林有麦躲进徐易安的身影里,这才看清了他,她望着这张脸,伸手戳了戳,没把他刚才那席话当回事儿,反而笑着问:“你是徐昱之,还是徐易安?”
徐易安垂眸看着她,“有麦,你到现在还分不清我和徐昱之吗。”
林有麦还在笑,笑容似挑衅般晃眼,说不清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所以,有什么好办法吗?”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手掌游到她的脑后,为下一个动作做铺垫,他说:“别再弄混了,有麦。”
徐易安去望她,慢慢低头,把唇贴在了她的唇上,冰凉和酒精,这是初吻的味道。林有麦看着头上的路灯,扑棱蛾子不停在往灯上撞,偶尔掉下几枚,尸体她看不着,这些飞蛾就像徐易安一样。林有麦搂抱住他,使劲加深了这个不算是吻的吻。她的舌和齿一样霸道。
徐易安睁开眼睛,睫毛不安地颤动。
林有麦把他越抱越紧,胃里跟着翻江倒海,她一翻白眼,喉间滚动着不明的咕嘟声,这下即使想逃也逃不掉了,林有麦把呕吐物尽数吐进了他的嘴里。
俩人分开,抱着路边的垃圾桶一起呕吐。吐干净了,又手牵手到附近的公厕漱口。
徐易安在公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被咬破的嘴唇,抿嘴笑起来。
初吻是,冰凉、酒精、以及呕吐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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