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嘲沉默了须臾,又问:“什么关系。”
“!”
陈之夏咬死他的心都有了,再去瞧他,发觉他眼底似有情绪翻涌。
她又闭上了嘴。
“那你的意思就是,”江嘲回味着她的话,若有所思,“只要你想,你打个电话给我,我们就出来上床?”
陈之夏怕自己后悔一样,点了下头:“嗯!”
“所以我呢,”江嘲抱起手臂靠在一边儿,就是失笑,“我随时想打给你的话,你不会还是不接吧,嗯?”
正此时,手机响了。
陈之夏看到是张京宇,匆匆朝他示意,不忘盈盈地一笑回答了他,“看情况吧。”
张京宇别提多头大:“陈之夏,我妈这次是真生你气了,我都说了你马上到家,她一听直接约上二楼那个书法班的老头去医院了,这次还挺自觉哈,不过反正……偏偏就是不要你陪。”
陈之夏也有点儿苦恼,“嗯,我去找她吧。”
“——算了,别,”张京宇说,“她正气头上,过两天再说吧?反正我和冯雪妍能撒谎的也都替你撒了,她就是担心你,我妈那人心是豆腐长的,你还不知道?”
“况且你去找她,你说点儿什么呢。”
说点什么呢。
一晚上过去了,陈之夏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对了,”张京宇知道她跟谁在一块儿,不太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你能不能问问江嘲,今天有没有空?”
陈之夏瞧了眼身旁的男人,鬼使神差地重复一遍。
“你今天有没有空。”
“……”江嘲微微地挑了下眉,都分不清她是无意还是故意,对他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陈之夏索性把手机给他。
张京宇还以为接电话的是陈之夏,一五一十道:“……是这样,我这不是也好久没打球了吗,我们部队几人攒了个局,但我觉得会输你知道吧?所以想问问江嘲要不要来一起玩玩,喂,他昨晚可给你拐走了害我和冯雪妍解释那么久……”
江嘲慢悠悠地向她瞥去一眼,打断了对面。
“她去我就去。”
张京宇:?
“我不去。”陈之夏说。
“哦,”江嘲点头,“那我也不去。”
张京宇都愣住了,没几秒便发起了脾气:“不行……必须都给我来!就下午!”
挂断电话许久。
突然空闲了一整个上午,陈之夏在心里紧锣密鼓了半天,突然有点儿空落落的。
她看他一眼,才要说话。
江嘲微微地垂了眸,呼吸已朝她落了下来,“领带,宝宝。”
“……”陈之夏心口也跟着一阵儿发痒,踮脚迎上了他,就给他解开那条才打好的领带。
“扣子呢。”他又低声地,边捧着她的脸,来吮吻她的唇。
她于是开始解他衬衫的纽扣。
“就只有我脱?”
他又呢喃着问。
她就与他一齐把自个儿褪了个干净。
“你不是……要回北京?”陈之夏及时地问了句,想到他好像是有什么事,“不是说Ronaldo那儿——”
江嘲很温柔、很温柔地吻她的颈,略带啃咬,“我不是说了,都你说了算的吗?”
“……嗯?”
“你就不能给我准天假。”
/
“——江嘲!!”
一个利落转身的运球,直到冲破了层层防线,将手中的篮球完美地砸入了篮筐。
张京宇这个上场没半会儿就把脚扭了的伤残病号,开始大声地呼喊起了那个“9”号球衣主人的名字。
冯雪妍也凑热闹一样跟着嚎了一嗓子。
“厉害啊!江嘲!”
有这么一个瞬间,陈之夏以为他们回到了高三那年。
却也不是。
无论是男人的外形、轮廓,比之过去那个满身戾气的少年,总能看出些许的变化。
过去的他好像也总有这么锐气满满的时刻,偶尔也会笑容满面,会对她展露出温柔。
也总像是个混蛋。
可不得不承认,有什么的确变了。
陈之夏却又说不出。
她坐在零零星星只有他们这些“亲友团”的观众席,视线跟着他奔跑过中线,越过场地最险要的防守区,看着他再次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她一时就有些失神。
他是专注的。
一旦进入状态,就很难旁顾左右。
这么大半场过去了,他只在中场休息时,从她的怀里捞过去了一瓶水,笑着摸了摸她的发,又迅速奔了回去。
渐渐周围人也多了起来,听到了张京宇他们呼喊他名字总觉得耳熟,有认出他的直接打开手机拍起了照。
“哇,是江嘲诶,我和他高中一届的!”
“……当时就没有女生不喜欢他的,他又聪明又帅,从来不上课学习都能考第一,现在他真的在做游戏行业诶。”
“能坚持一件事好厉害!”
“对女朋友也很专注诶……看到观众席上的那个了么,他高中就在谈的女朋友!在一起好久了吧。”
“好羡慕啊!”
“但我怎么听说他们分过手啊……”
“所以现在复合了么。”
要是她不坐在这儿,可能就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陈之夏不喜欢那明晃晃的镜头对着自己拍,她把似乎还沾着他指尖儿温度的矿泉水瓶放在了座位。
然后便离席了。
“——喂,陈之夏,”张京宇追问,“你去哪?”
正是哨声将熄,张京宇这嗓门儿不大不小,她都感受到球场上有一道视线也定定地追随着她。
手机响了,是程树洋。她转身离开。
不知是否是在犹豫,电话响了没两声,见她不接就挂断了。
陈之夏正打算回过去,感觉有一抹小小的身影,擦着她的裙摆过去。
倒是她被一句稚气的轻声细语,唤停了脚步。
“爸爸……是江嘲小叔叔,让我送花的那个姐姐诶。”
陈之夏回过了头。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哎呀”了声,一双玻璃珠似的圆眼睛惶惶地瞧她一眼,不留神,手里拿着把玩儿的毛绒小挂件都掉在了体育场的塑胶地面上。
陈之夏没犹豫,帮她捡起。
“谢谢你啊。”
江柏才对她说着感谢,认出她了便是一愣。
陈之夏也认出了他,微微地笑了下,点头算是打招呼。
基因真是奇怪的东西,他倒是与江嘲没半分容貌上的相似。
她经常会去北京的一家潜水俱乐部,那儿的老板就叫“江柏”,入会第一天就看到这名字挂在教练墙上。
来来往往的,多少猜测过可能与江嘲有关,直到那次潜水氮醉,才肯定了那家俱乐部就是他堂兄江柏在经营。
江柏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笑道:“栩栩,和姐姐说谢谢。”
“……谢、谢谢姐姐!”
江栩略带羞赧地笑着,门牙还没长齐,却好似天生胆怯又大胆,“姐姐真漂亮,和收到……江嘲叔叔的花那天,一样漂亮!”
陈之夏忍不住就是一笑,“不客气。”
很少刻意去记得谁,试婚礼场地那天,这个莫名来给她送花的小女孩儿,她却是极有印象。
那天和这个小女孩在一块儿的还有个小男孩,只是一眼,她就觉得像是江嘲的弟弟。不过没看清他们就跑远了。
“这是我女儿,江栩,”江柏与她攀谈,“最近也没怎么见你来我们俱乐部潜水,上次听江嘲说你下水后身体很不适,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勤加练习,身体慢慢适应了就好。”
也不知是否因为她是江嘲前女友的原因,江柏言谈之间与她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
“有空会去的,最近实在太忙。”陈之夏客气道。
江柏也客套地表示理解:“是啊,我也知道,你们这个行业一忙起来就没个点儿了,你看我要抓他,还得自己亲自跑一趟港城。”
江栩怀中抱着的那个白色小兔子玩偶上沾了点儿灰尘,小女孩儿脸上登时不开心了。
“没事的,”陈之夏半蹲下来,拍了拍小兔子,安慰道,“回去了洗一洗,明天还会跟新的一样。”
江栩就对她重重点头,深信不疑似的:“嗯!嗯!”
陈之夏笑着摸一摸她的头。
注意到了那小兔子上还栓着个金灿灿的小吊坠,格格不入的,陈之夏忍不住多看一眼。
定睛一瞧,发现是那只经筒。
与她的,江嘲家的。
都一模一样。
江栩敏感地察觉到她视线的停留,主动把挂件摘了下来,像是想对她道谢,“……姐姐想要这个嘛?”
又怕江柏不同意似的,小女孩儿抬头,紧张地问:“爸爸,我可以把这个送给姐姐吗?”
“你要送给姐姐也可以,得问问她喜不喜欢啊,说不定她已经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了哦,顺便还得问问江嘲叔叔同不同意,”
江柏笑了笑,看着陈之夏说,“前年冬天就是11月那会儿,江嘲也在墨脱来着,他带回来送给栩栩的。”
“——哦对,我听他说你和朋友的车在无人区迷路了?”
“你们应该,那天晚上就遇见了吧。”
第109章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条黑暗之中, 永无止境绵延的雪路。
山间地势陡峭,只有两盏车灯明晃晃地打在前方一辆引路的黑色越野的后尾灯上,为她照亮了前路。
那年冬天, 前往藏区的人并不在少数。
高僧得道圆寂,撞上数年一度的寺庙祈福盛典,罕见地没有结冰的扎墨公路, 还有那座万物纯净、藏文含义里就素有“花朵”之称的墨脱城, 都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理由。
陈之夏的老家小湾有座在当地很有名的绣女庙,小时候逢年过节的,姜霓总会拽着她跑去山上拜一拜那位慈悲温柔的绣女娘娘, 求得一张符纸, 来保佑整年的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不知是否出于这个原因,她对那年远在墨脱布久寺的祈福盛典也心怀期待,出发前制定了完整的计划,如果不出意外,抵达墨脱那天恰好会是她的生日。
他们一行人失误闯入无人区那晚,她还与朋友乐观地开着玩笑,如果能顺利脱困,这就是她今年的生日愿望了。
长大后,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都没什么必须要实现的愿望了。
然而那晚高烧不退的睡梦里, 一个个途经她生命的人,一张张熟悉到快要陌生的人脸。
总是有他。
到后来, 都不知是想脱困的愿望多一点, 还是那与他有关的, 一幕幕不断闪现的梦境更扰人。
那天在他家看到了这一枚所谓“限定”纪念品,无论是细腻篆刻的藏文, 寺庙所在的海拔经纬,那位高僧主持圆寂的年月日期这样特殊的标识等等。
都与她的那只毫无区别。
陈之夏暗暗地想。
或许那年冬天,他也曾抵达过那里,他们只是在不同的时间到过相同的地方。
早就失去了缘分的人,就是处于同一时空,也很难再相见。
“……我现在想了想,还是蛮危险的。那年我们准备去爬珠峰,当然是爬到哪里算哪里了哈哈哈,主要是江嘲想试试,每年一过生日他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江柏自顾自地回忆着,“在林芝我和江嘲就遇到你们的车了,我们出发比较早,那天傍晚还不到就到墨脱了,晚上附近的牧民都说有车进了无人区,还是北京牌照,一路上遇到的北京车好像就只有你们。”
“那个无人区挺危险的,听说常常有一些不太友好的印度人……边境嘛,关键是太晚了,下午那会儿还是大白天,远远听到了不知什么动物在嚎,我都瘆得慌。”
江柏想起还是捏了把汗,说着又有些不忍,伸手摸了摸栩栩的脑袋,“但是栩栩妈妈那年在北京病得很重,我就又跟着牧民的车下山了,我也是后面才知道,江嘲好像去找你了。”
陈之夏也不知自己是听得入神还是出神了。
直到江柏又好似攀谈地问了她一遍:“那晚你没碰到他么?他开一辆黑色的G级奔驰越野,哦,就是在北京常开的那辆,他玩儿车还挺铺张浪费的,这辆开了最久。”
她才缓缓地绽出了个笑容。
“……好像没有。”
“这样啊,”江柏的表情里便带了点儿善意的窥询,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了,“那可真有点可惜。”
“爸爸……”栩栩拽了拽江柏的衣袖,有点着急似的。
江柏像是猜到了她和江嘲在一块儿,自然地问道:“球赛开始多久了?中场休息了吗。”
也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比赛吧。
可陈之夏站在这里,侧耳去听那热闹的球场里面,张京宇尤其大的嗓门儿带着一圈儿人呼喊他的名字。
她满脑子,都是江柏刚才说的话。
对了,刚才进了几个球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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