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几乎被他给扯了过去,一步趔趄,险些撞入他的怀里。
就在这众目睽睽下。
江嘲拉近了她,他单手抬起,食指一挑,把她胸前的铭牌摘了下来。
不等她反应,他拿起他自己那枚,垂下眸,不由分地说为她别了上去。
“……”
“我拿走了,”他示意她的铭牌已在他的手里,下颌抬了抬,看着她,“昨晚挂我电话,那现在你东西也别想要了。”
第15章
像是作为交换, 他拿走了她的,把他的真的送给了她。
陈之夏能感觉到,周围看她的目光又变得尖锐了许多。许娇站在他与她的课桌之间, 背对着她的身影都有些略微的僵硬。
“……啊所以,本来就是江嘲送给了陈之夏,然后许娇偷偷拿走了吗?”
“哇, 原来许娇才是那个小偷吗?”
“可是江嘲为什么说陈之夏不接他电话啊……”
“呜呜呜, 如果是江嘲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
考前预备铃响,整个考场安静下来。
陈之夏那会儿趁他还没来,把他的校服放在了他的座位。好像知道今天考试他一定会出现。
刻着他大名的铭牌还这么明晃晃地挂在她的胸口, 监考老师进来了, 她满脑子紧接着蹦出的就是该怎么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老师也注意到了她,都开始在前方不悦地提醒了:“——后面那位同学,要考试了,怎么还不坐下?”
裙摆后掠过一阵儿小风。
他又把他的校服外套扔了回来。
稳稳落在她凳子上,遮住了那个丑陋的泡泡糖。
“……”
“同学,马上要发卷子了,”监考老师敲了敲桌子,再次提醒她,严厉许多,“请坐到你的座位上!”
陈之夏稍稍阖眸, 心一横,认命了般, 只能坐下。
外套上漂浮着些许雨天的潮意, 衣料毫无遮挡地贴着她腿部的皮肤。
似乎还残留着昨夜地铁站他那么倾身靠近她, 隔着这衣服,如同在她身上找硬币的触感。
就是那种感觉, 让她昨晚回去想了一夜,几乎都没怎么顾得上恐慌在后巷发生的事了,辗转反侧,都没睡好。
又要把这校服给他洗一遍了吧……
在崇礼,学生的铭牌如同每个人的身份证明,她完全可以想象别人口中说的他刚因为没有铭牌也没有校服外套被拦在校门口进不来的情景。
比如现在,老师一边发卷子,一边也在通过校服铭牌上的名字确认着他们。
陈之夏伏在桌面,低下头,身子跟着微微向下沉,不想让老师看清她胸牌的名字。
江嘲坐在她左手边,反倒是一副素来的闲适姿态,慢条斯理地就把她的铭牌别在了自己胸口。
他余光似是瞥到了她不敢摘,脊背还向后靠了靠,生怕老师看不到他戴着她的似的。
好像在说,谁叫你昨晚挂我的电话。
“……”
这要真被发现了怎么办。
陈之夏头皮发紧。
“各位进入高三,应该知道本次分班考试的重要性,进入一个好班,周围都是旗鼓相当的同学,学习氛围浓厚了,未来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的可能就会大大提升。”监考老师缓慢地踱步,视线一个个扫过他们的桌面,还有胸前的铭牌。
陈之夏的掌心捏了把汗,低着头,试卷传递到她桌上她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崇礼是港城市乃至全国一顶一的名校,大家当年入学选择了崇礼,那么崇礼在最后这一年,也相应会为各位回报最好的教学资源,陪伴大家顺利度过高三。”
老师的脚步忽然在桌旁停了一停。
陈之夏的呼吸都跟着凝滞。
江嘲之于崇礼,就像专门为了给这所学校增光而来,他没怎么上过课,每每只在考试出席,还能次次拿到第一。
不说学生们会心生钦羡,连老师也对他久闻其名,多有侧目。
但老师的注意力只在他的脸上,和他拿到卷子几乎不假思索、保持着极快的答题速度唰唰唰在纸面划过的笔尖儿。
都没去留心他胸口的铭牌上是谁的名字。
反而是陈之夏因了在他右手边这个“得天独厚”的位置,老师看了他一会儿,就背着手走开了。
看都没有看她。
安全过关。
——也不完全,这门考理综,接下来还有三大科,上下午各两门,要在一天之内考完。
每一场对她来说都附加了额外的考验。
陈之夏稍稍一低头答题,那一抹细微的金属光芒,以及他的名字,就会若隐若现钻入她的眼底。
像是昨天在篮球馆初初捡到它时。
她都做好了老师经过,他可能会很坏地发出什么动静,故意提醒老师往他和她的身上看的准备。
却也没有。
考场前排有细微的啜泣,从许娇那里传来,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到了让人无法专心答题的状态。
监考老师都不耐烦地训斥了她,她索性直接弃考离开。
江嘲的答题速度比陈之夏想象中还要快,两个半小时的考试,厚厚一沓理综卷,他不到一小时就写完了。
监考老师注意他许久,见他停笔,都忍不住夸赞了句:“哎呀江嘲,这么快就写完啦?其他人可要加油哦。”
考场里又是“喔哦——”一声声的长吁感叹。
他起身交卷,衣角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桌面,似是有风拂动。
她试卷的边角跟着飞扬。
答卷的那时,他的身子会自然朝右侧倾斜,她看左半边卷子,余光就会无法避免地掠过他。
他写字时那节突出的指节,线条流畅的手臂,手背清晰的指骨,甚至微微垂下眸半是认真半是散漫的神情。
她都看得见。
这个人真是一半光风霁月,一半烂的彻底。
如此矛盾。
真不公平啊。
大家都在起早贪黑地努力读书,却有人已经聪颖到了这种程度,不需花费什么功夫就能次次拿到第一。
陈之夏心底多少有点和他较劲儿。
她集中精力,几乎以生平最高也最认真的效率与态度,答完了整张试卷,反复检查许多遍,在最后一刻才踏出考场。
上午下午连续三场考试都是这样,他答的飞快,她也不想落於下风,速度比不过他,那就把自读书以来的认真全部压在上面。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他,每每他都是提前从考场出去,再踩着下一场的铃声进来。
她只能别扭地在考试结束后摘掉,下一场开考前又万分不情愿地别回身上。
戴着总没有不戴那么显眼,好在全天都没换过监考老师,就只在上午第一场巡视了一圈儿作罢。
最后一场是英语,开考前,冯雪妍带着个12班的女孩儿来找陈之夏。
那女孩儿郑重地把一摞干干净净的书本递到她面前,就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陈之夏,对不起……昨晚,昨晚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麻、麻烦你转告江嘲,我已经把我的书换给你了!”
说完,一股脑把书塞到她怀里,噙着眼泪花儿扭头迅速跑了。
冯雪妍打听清楚了,昨天在全校范围流传的那张她“偷藏”江嘲校服铭牌的照片,就是从许娇手里流传出来的。
这会儿没来得及骂那个跑远的女生,气得发昏,撸起袖子就要冲进考场找许娇算账。
走廊不远,蓦然一道笔直的身影出现。
现在几乎人群一骚动,陈之夏就能敏锐地察觉到是他来了。
她视线赶忙飘忽到另一边,不想在意他不说,也不想让别人把她与他再扯到一起。
可邱安安的嗓门儿却大到上下几层楼都能听到:“什么把校服铭牌送她了!昨天明明是我拿着你的校服不小心弄丢了的——”
四面哗然,这件事几经反转,已经没人知道到底真相如何了。
“……江嘲!”邱安安已经知道他今天在考场里众目睽睽之下亲自为另一个女孩儿戴铭牌的事儿了,这会儿一声一声都是满腔的妒意,“你怎么从来没送过我那么亲密的东西呢!你现在、你现在身上还戴着她的……”
她恐怕他又说自己管多,咬咬唇,终究说不出了话。
最后索性在所有人面前扑进了他怀中,嚎啕大哭。
江嘲任由她紧紧抱住他,他没太多的动作,抬手随意地抚了抚她脊背,似是说了安慰的话,又好像没有。
轻拢的眉心体现出他的耐心尽失。
“……真精彩啊,”冯雪妍忍不住冷笑,“我可听说了,邱安安昨天可跟她们班那群人说她根本没看到江嘲校服上有铭牌——这不就是咬定了让你背黑锅吗?当然她不是好东西,江嘲更不是什么好货色!”
上一场考试结束,陈之夏就把他铭牌摘掉了。
如此她才敢在走廊晃,不然根本不敢面对那各个要吃掉她的眼神儿——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见他和邱安安分开,就往考场这边过来,她的手心攥了又攥。
划破的伤口未好,那金属棱角又硌得她生疼。
这一刻,满心想到的都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雨夜。
他与另一个女孩儿在地铁前分别,女孩儿越过车流大喊他的名字,犹如飞蛾扑火,要他晚上一定联系她,她会一直等他。
他那时如现在对邱安安一般的不耐,最终置若罔闻地离去。
总那么擅长让女孩子伤心。
陈之夏深深鼓足了口气,心想一定要把东西还给他,再要求他把她的给她——当然还有他的校服。
等他进考场,她就这么做。
江嘲有点烦躁,他点了支烟,周身的倦闷冲淡了。
一抬眼,看到了考场门边的少女。
她这么观望他许久,那双眼睛清澈无比,长得白,巴掌大的小脸,是他喜欢的那种齐肩的短头发。
看起来乖乖巧巧,毫无锋芒。
但那眼神儿又定定的,总有一种怯怯的大胆。
意识到他在看她,她又一副恐被他发现的样子,迅速地别开自己,唇却抿的紧紧的。
走廊的风卷起她细软的头发,拂过她面颊。
比昨晚哭起来还漂亮。
她穿了身谁的旧校服,看起来有点不大合身,是小了些,腰际隐约着半寸忽明忽灭的白皙,盈盈一握似的。
比之昨夜的狼藉,她的领口完好无暇。
就是。
胸口少了他的铭牌。
江嘲不悦地眯了眯眸。
走廊的人七七八八散了,回到各自考场。
她只远远看了他一眼,像是对他有什么打算,转身就要进去,但见他在她不远顿了顿脚步,猜到他在等她。
她没犹豫多久,也停在原地。
江嘲觉得她这样一动一静无比有趣。
他不禁弯了弯唇,心底轻笑,迎视上她那略带期许的目光了,他只看了她一眼,就轻慢别开了视线。
长腿迈开,绕过她径直要走入教室。
“——谁是江嘲?!”
“江嘲!”
“江嘲哪个班的!”
“给我滚出来——”
走廊上,高跟鞋传来啪嗒啪嗒的巨大动静,声声尖利,教导主任低头哈腰地追过来:
“……哎哟!家长您小声点啊!学生们都考试呢——有什么考完试再说啊!冷静!冷静!”
丁韵茹也想考完试再来,一整天这口气却都没顺畅,嚷嚷着:“考什么考!我家孩子因为他昨晚被人堵在半路欺负成那样儿,你们学校想解决倒是拿出点样子来啊!”
一打眼瞧到还没来得及进考场的陈之夏,旁边还有个高高挑挑的男孩儿。
丁韵茹可是见过偶尔来找张京宇打球那小子,觉得眼熟,飞步冲了上去:“兔崽子,你就是江嘲是不是——”
江嘲半只脚还没踏入教室,听闻这声,跟着回了下身,人都没看清——
“啪——”
脸上就重重挨了不知道是一提包还是一巴掌。
“……”
不仅陈之夏,所有人都吓傻了。
力道倒没江嘲想象中那么重,过于猝不及防,以至于他脑袋都狠狠偏到了一边,好半天,才慢慢地转眸。
反应过来,看到打他的是个中年女人。
动静不小,还这么一路喊着江嘲的名字,左右教室都有人探脑袋出来瞧。
这下整个楼道都安静了,鸦雀无声。
张京宇在隔壁考场,冲出来拽丁韵茹:“……妈!你干嘛啊!我们要考试了,有什么考完再说啊——”
“就是你是吧?江嘲!?”
丁韵茹气得冒烟儿,面前少年太高,她都要把脖子一仰再仰才能同他对视,看清了是个眉目俊隽的少年,嘴巴也没停:
“明天把你家长给我找来!我是高三13班陈之夏的家长!昨晚就是你找人欺负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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